驿站大堂内的空气,因林清清那句平静却不容置疑的“我的房间,不让”而骤然凝固。
锦衣公子显然没料到会遭到如此直白的拒绝,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气息不显、头发枯白、带着个半大孩子的女人。他脸上的骄矜瞬间化为愠怒,在这砾石驿站,还没人敢如此拂他的面子。
“你说什么?”他声音拔高,带着一丝尖锐,“本公子好言与你商量,你竟敢……”
他话未说完,身旁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青衣老者,却猛地踏前一步,挡在了锦衣公子身前。老者原本半阖的眼眸此刻精光四射,死死盯着林清清,脸上再无之前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凝重的戒备,甚至……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悸。
“少爷,慎言!”老者低声喝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锦衣公子被老者的反应弄得一愣,不解地看向他。在他印象中,齐伯身为元婴期修士,在这北境边陲几乎可以横着走,为何会对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白发女子如此忌惮?
齐伯没有理会少爷的疑惑,他的全部心神都锁定在林清清身上。就在刚才那女子起身、目光扫过来的瞬间,他元婴期的灵觉疯狂示警!那并非源于对方显露了多么磅礴的力量——事实上,他感知中对方的灵力波动依旧晦涩,大致在筑基到金丹之间徘徊。那是一种更深层次、更本质的威胁感。
就像……一头幼狮即便蜷缩着,其血脉中蕴含的王者气息,也会让成年的鬣狗感到源自灵魂的战栗。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头白发。初看之下,枯白无光,如同生命力透支后的衰败。但细看之下,在那枯白之中,竟隐隐流动着一丝极难察觉的、仿佛凝结了亘古冰霜与星辰碎屑的微光!这绝非寻常伤病或衰老所能导致,更像是一种极高层次力量侵蚀、或者说……融合后留下的烙印!与他所知任何功法或毒素造成的效果都截然不同。
还有那双眼睛。平静,太过平静了。那不是伪装出来的镇定,而是一种见惯了沧海桑田、俯瞰众生纷扰的漠然。右眼漆黑,深不见底;左眼……那瞳孔深处,似乎潜藏着一抹极淡、几乎与黑色融为一体的鎏金暗影,若非他元婴期的目力几乎无法察觉。那抹暗金,让他联想到某些古老典籍中记载的、执掌秩序与审判的禁忌存在。
这女子,绝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她身上那枯白的发丝,与传说中某些力量反噬或生命本源受创的状态有些相似,但又截然不同,透着一股更古老、更纯粹、也更危险的意味。
“这位……道友,”齐伯压下心中的波澜,拱了拱手,语气客气了许多,甚至带上了平等的敬称,“是我家少爷唐突了。房间之事,就此作罢,还请道友勿怪。”
他这番姿态,让大堂内所有关注此事的人都吃了一惊。齐伯可是实打实的元婴修士,竟然对一个“筑基期”的女子如此客气?甚至用上了“道友”之称?
锦衣公子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齐伯,你……”
“少爷!”齐伯回头,严厉地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警告意味。
锦衣公子虽然骄纵,却也不傻,见齐伯如此郑重,终于意识到可能踢到了铁板,悻悻地闭上了嘴,但脸上依旧满是不服气。
林清清目光在齐伯身上停留了一瞬,对于他能察觉到一丝异常并不意外。元婴期修士的灵觉已颇为敏锐,虽然无法看穿她的虚实,但本能地感知到危险是可能的。她并未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对方的道歉,随即对一旁有些发愣的云琅道:“我们回房。”
“啊?哦,好,好的姑姑。”云琅连忙应声,紧紧跟上林清清的脚步,在众人各异的目光注视下,走向后院。
直到林清清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后院的门口,大堂内凝固的气氛才骤然一松,随即响起了压抑不住的议论声。
“那女人什么来头?齐老爷子竟然……”
“没感觉到多强啊?顶多金丹初期撑死了!”
“你懂什么?齐老爷子是元婴高人,他能看走眼?那白发女人肯定不简单!”
“她那头发……白的有点邪乎啊……”
“还有她旁边那小子,叫姑姑?看起来不像啊……”
锦衣公子听着周围的议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感觉面子丢尽了,忍不住对齐伯抱怨道:“齐伯,你到底怎么了?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白发女人……”
“闭嘴!”齐伯低喝一声,脸色阴沉地拉着锦衣公子走到一个僻静角落,布下一个小小的隔音结界,才沉声道:“少爷,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险?”
“危险?她能有什么危险?一个……”
“她若真想动手,老朽恐怕护不住你!”齐伯打断他,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锦衣公子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齐伯。
齐伯深吸一口气,眼中还残留着后怕:“那女子的深浅,老朽完全看不透。她看似只有筑基、金丹的灵力波动,但……她的生命层次,给我的感觉,远超元婴!还有她那白发,绝非寻常,隐隐带着一种……连我的元婴都感到战栗的法则气息!尤其是她左眼中那抹几乎看不见的鎏金暗影,让老朽想起了一些关于上古大能、甚至是……非人存在的记载!”
“这……这怎么可能?”锦衣公子脸色发白,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远超元婴的生命层次?上古大能?非人存在?这些词汇距离他太遥远了。
“世间奇人异士众多,有些存在喜欢隐匿修为,游戏风尘。我们此行身负重任,不宜节外生枝。”齐伯语重心长,“少爷,记住,在北境这片土地上,有时候看似最不起眼的人,反而可能是最不能招惹的。以后行事,务必谨慎再三!”
锦衣公子呐呐无言,再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是回想起林清清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和一头诡异的枯白长发,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
后院,伙计所说的“清净”房间,其实也就是一间狭小的土屋,除了一张炕、一张破旧木桌,别无他物。但胜在独立,远离前堂的喧嚣。
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和声音,云琅才长长舒了口气,拍了拍胸口:“刚才吓死我了,姐姐,那个老爷爷好像很怕你?”他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好奇。
林清清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炕边盘膝坐下,闭目调息。方才她并未动用任何力量,仅仅是自身生命层次的自然流露,以及左眼中那源自林铃的、已与她半融合的秩序法则烙印的细微痕迹,便足以让灵觉敏锐的高阶修士感到不安。
她现在这头枯白中隐现霜华微光的发丝,确实是因为力量未曾完全恢复,且体内多种高阶力量相互冲撞、反噬所致。这与姐姐林铃完全主导身体时,那如星河垂落、纯净冰冷、充满毁灭性威压的“灭世镰”白发状态,有本质区别。前者是混乱与挣扎的印记,后者是力量巅峰的象征。
而她的左眼,因为继承了姐姐一半的秩序本源,瞳孔底色已是永恒的鎏金,只是平日里她刻意收敛,看起来与黑色无异,只有在情绪波动或动用相关力量时,那鎏金色才会显现。姐姐林铃则因此,左眼的鎏金完全转移给了她,只剩下了右眼象征毁灭与杀戮的猩红。
这些都是双魂共生、力量流转留下的深刻痕迹,无法抹去。
“收拾一下,早点休息。”林清清睁开眼,对云琅道,“明日一早,我们离开这里。”
她感应到,驿站周围,属于雪狼卫的、那种冰寒而隐蔽的气息,似乎比来时又浓重了几分。这小小的砾石驿站,暗流涌动,绝非久留之地。
云琅乖巧地点点头,也爬到炕的另一边,和衣躺下,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知道姐姐需要安静,便不再多问。
夜色渐深,驿站外风声依旧,偶尔传来几声悠远的狼嚎。土屋之内,一片寂静,只有林清清体内那缕【心烬】之火,在无声地燃烧,对抗着无处不在的湮灭低语,也照亮着前路未知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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