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阳光带着稀薄的暖意，洒在知青点的院子里。苏晚正蹲在青石板上翻着草药，竹匾里摊着刚从空间采来的艾草、薄荷和金银花，翠绿的叶片上还沾着细碎的露珠，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她指尖捏着根小木棍，时不时拨弄一下草药，让每片叶子都能晒到太阳，空气中弥漫着清苦又提神的药香。
“哐当 ——” 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两扇旧木门被人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寒风灌进院子。
苏晚手一顿，抬头望去，心里 “咯噔” 一下 —— 刘梅正带着两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口，三人穿着厚厚的棉袄，嘴里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眼神像淬了冰，直勾勾地盯着她。
刘梅穿了件簇新的蓝色卡其布棉袄，领口和袖口还镶着圈灰色的灯芯绒，一看就是用细粮票换的好料子。她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用一根银簪子别着，脸上甚至抹了点雪花膏，比起去年冬天那个刻薄的妇人，竟显得滋润了不少。只是那双三角眼，依旧透着算计的光，扫过院子里晒着的草药，又落在苏晚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苏晚，你可真行啊。” 刘梅双手往腰上一叉，尖细的嗓音像刮玻璃似的刺耳，“在农村过得这么滋润，都晒起草药当起大夫了，看来是挣了不少钱吧？”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女人也跟着打量院子。一个穿棕色棉袄的胖女人撇着嘴，眼神在竹匾里的草药上打转；另一个瘦高个则盯着知青点的土坯房，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 这两人是刘梅的远房表姐，平时就爱东家长西家短，今天被刘梅请来当 “说客”，实则是来壮声势的。
苏晚慢慢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草屑，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挣没挣钱，与你无关。刘同志大老远跑来看我，总不会是单纯来夸我的吧？” 她刻意把 “刘同志” 三个字咬得很重，明摆着表示她与刘梅不熟。
刘梅被她这声 “刘同志” 噎了一下，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这死丫头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娘！亲手养了你十八年的娘！你挣了钱，难道不该孝敬我？” 她往前凑了两步，声音拔高了八度，“倩倩下个月要跟机床厂厂长的儿子订婚，倩倩的嫁妆要丰厚点，给她撑撑底气，你先拿点钱，我们要给倩倩买三大件 —— 自行车、缝纫机、手表，你再准备准备一些布票，给她做几身新衣服！你这个当姐姐的，这些事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还用我说？”
胖表姐立刻帮腔：“就是啊苏晚，你娘养你十八年，供你吃供你穿，现在你出息了，可不能忘恩负义啊！”
瘦高个也跟着敲边鼓：“你妹妹订婚是天大的事，关系到苏家的脸面，你要是不拿钱，就是不孝！将来传出去，看谁还敢跟你来往！”
两人一唱一和，唾沫星子横飞，仿佛苏晚不拿出钱来，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苏晚看着她们这副嘴脸，心里又气又笑，这算盘打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苏倩倩是自己女儿呢！自己不想出钱，到这里抠她小金库，真是马不知脸长。苏晚索性也往前一步，目光锐利地扫过三人：“忘恩负义？是谁拿着擀面杖把我赶出家门的？是谁说从此我苏晚跟苏家再无瓜葛，死在外面也与你们无关？现在倒是一口一个娘。”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冰锥似的扎人。刘梅被问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胖表姐和瘦高个也噎住了，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 她们只听刘梅说苏晚发达了，却不知道还有这茬。
“那、那时候不是特殊情况吗？” 刘梅强词夺理，眼神闪烁，“谁让你成分不好？我们家倩倩之前受那么多苦，被你占了位置，现在她回来了，总不能继续被你连累！我让你拿钱，也是为了你好！等倩倩嫁过去，还能帮你在城里找个活儿，总比在农村刨地强！”
“不必了。” 苏晚冷冷打断她，“我在农村挺好，挣工分吃饭，睡得踏实。倒是刘同志，带着外人闯进村，又是要钱又是逼债，就不怕被公社知道，说你们搞资本主义歪风？”
“你！” 刘梅被戳到痛处，气得跳脚，“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突然往地上一坐，双腿一蹬，开始撒泼，“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养了个白眼狼，挣了钱就不认娘了！大家快来看啊！苏晚没良心啊！不孝女要逼死我啊！”
她这一闹，声音穿透院墙，引得外面的村民都围了过来。有人扒着门缝看，有人干脆推开院门走进来，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挤满了人。
“这是咋了？这人咋坐在地上哭？”
“听说是来向苏晚要钱的，给她亲闺女买嫁妆。”
“啥？听说她把苏晚赶出去的时候，不是说断绝关系了吗？”
议论声越来越大，刘梅哭得更起劲了，拍着大腿喊：“我拉扯她十八年容易吗？她倒好，现在能挣钱了，就把我这个娘抛到脑后……”
“刘梅，你别在这儿撒泼！” 林薇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看到这场景气得脸通红，她一把将苏晚护在身后，“苏晚在村里起早贪黑上工，一天才挣几个工分？哪有闲钱给你买三大件？你要是再胡闹，我们就去公社找武装部的同志了！”
王浩和陈凯也跟着出来了。王浩撸着袖子就要上前：“你这人怎么回事？强抢啊？” 被陈凯一把拉住 —— 陈凯比他冷静，知道这时候动手只会让事情更糟。
围观的村民也看不下去了。张奶奶拄着拐杖站出来，往刘梅面前一站：“刘梅，你做人不能这样！小苏被你赶出来，差点冻死在雪地里，要不是李大爷心善，她早没了！现在她好不容易在村里站稳脚，你又来要钱，良心过得去吗？”
“就是！苏晚前几天还帮我家老头子治好了咳嗽，一分钱没要！”
“她给队里的娃娃们看疹子，都是免费的，哪像你说的挣了大钱？”
“想讹钱也不看看地方！我们红星生产大队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刘梅脸上挂不住，哭声渐渐小了。胖表姐和瘦高个想帮腔，被村民们瞪了回去，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了。
刘梅见撒泼不管用，索性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棉袄上的土，眼神阴鸷地盯着苏晚：“行，你们人多势众，我不跟你们吵。但苏晚，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
苏晚往前一步，从林薇身后走出来，目光平静地看着刘梅：“你想要什么说法？”
“拿钱！” 刘梅咬牙道，“最少五十块，还有二十尺布票！不然我就去公社告你，说你隐瞒成分，搞封建迷信骗钱！”
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村民们都知道成分问题的严重性，一个个替苏晚捏了把汗。
苏晚却笑了，笑意却没达眼底：“五十块？刘同志真是狮子大开口。不过，你忘了自己的老毛病了？”
刘梅一愣：“什么毛病？”
“风湿啊。” 苏晚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每年冬天你膝盖疼得下不了床，是谁每天给你煮草药水热敷？是谁大半夜起来给你按穴位止痛？”
刘梅脸色微变，下意识地摸了摸膝盖 —— 这些天阴雨天多，她的风湿确实又犯了，膝盖肿得像馒头，疼得夜里睡不着，吃了多少止痛片都没用，正琢磨着怎么找苏晚呢。
“你把我赶出去后，” 苏晚继续说，眼神锐利如刀，“止痛片越吃越多，可膝盖却越来越肿，阴雨天疼得直打滚，连路都走不了。再这么拖下去，过不了两年，你的腿就彻底废了，只能在床上躺着过下半辈子。”
刘梅的脸 “唰” 地白了，嘴唇哆嗦着：“你、你吓唬我？”
“我是不是吓唬你，你自己清楚。” 苏晚从竹匾里捡起几片晒干的苍术和独活，“这些药能治风湿，但必须用特殊的法子炮制才有效果。你要是今天非要闹到公社，我不拦你。但从今往后，你的腿再疼，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再给你一片药。”
她顿了顿，声音更冷了：“到时候，你就抱着你的‘三大件’嫁妆，在床上疼得打滚吧。”
刘梅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看向苏晚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犹豫。她知道苏晚说的是实话 —— 她的腿最近确实越来越糟，昨天来的时候，是胖表姐扶着才走得动路。要是真像苏晚说的那样…… 她不敢想下去。
胖表姐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说：“梅啊，算了吧，咱们……”
“闭嘴！” 刘梅甩开她的手，死死盯着苏晚，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咬着牙说：“好！我不要你的钱和布票！但你必须治好我的风湿！”
“可以。” 苏晚点头，“但我有条件。” 她转身回屋，很快拿出纸笔和印泥 —— 这是她早就准备好的。
“写断亲书。” 苏晚把纸笔放在石桌上，“白纸黑字写清楚，你刘梅和苏志强与我苏晚从此断绝关系，永不往来。你和苏家任何人，都不能再以任何理由来找我麻烦，更不能对外泄露我的身世。签了字，按了手印，我就给你治病。”
“你！” 刘梅气得浑身发抖，“你要逼死我？”
“是你先逼我的。” 苏晚眼神坚定，“要么签字，要么现在就走，从此你的腿与我无关。”
周围的村民都屏住了呼吸，看着刘梅。张奶奶叹了口气：“刘梅，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刘梅看着苏晚手里的纸笔，又摸了摸自己肿疼的膝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败给了对疼痛的恐惧。
“我签！” 她一把抓过笔，在断亲书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又在苏晚的示意下，按了个鲜红的手印。胖表姐和瘦高个看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不敢说。
苏晚拿起断亲书，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折好放进兜里。“等着。” 她转身回屋，从空间里拿出早就备好的草药包 —— 里面是用空间泉水泡过的独活、牛膝、防风，还有一小瓶特制的药酒。
“每天用这包草药煮水，先熏后泡，每次半个时辰。这瓶酒擦在膝盖上，顺时针揉到发热。” 苏晚把东西递给刘梅，“七天见效，坚持一个月，能保你冬天不疼。”
刘梅一把抢过草药包和药酒，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救命稻草。她看都没看苏晚一眼，转身就往外走，胖表姐和瘦高个赶紧跟上去，三人的背影在村民的议论声中，狼狈地消失在村口。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林薇拉着苏晚的手，担忧地问：“真的没事了？”
苏晚展开手里的断亲书，在阳光下晃了晃，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有这个，至少能清净一阵子了。”
村民们也松了口气，七嘴八舌地安慰了她几句，才慢慢散去。张奶奶临走前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以后有啥事，跟奶奶说。”
苏晚看着手里的断亲书，心里五味杂陈。这不是结束，但至少是个开始 —— 她终于可以彻底摆脱苏家的阴影，在这片土地上，真正为自己活一次了。阳光透过树枝洒在她脸上，带着暖意，她握紧了手里的断亲书，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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