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堂的“顾问团风波”刚平息,唐成又有了新主意——这主意堪称惊世骇俗,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金灿灿听了,都直呼“使不得”。
“使不得?”唐成捋着他那几根稀疏的胡子,一副高人模样,“金师弟,你可知何为‘集万家福气’?”
金灿灿摇头。
“来来来,听为兄细细道来。”唐成拉着金灿灿在县衙后院的石凳上坐下,面前摊开一卷皱巴巴的图纸,“你看这观音堂,供奉的是灵物,要的是灵气。这灵气从哪儿来?光靠那尊会笑的观音还不够,得从建材上下功夫!”
“所以...你要用好料?”金灿灿试探着问,“比如之前说的青石、楠木...”
“错!”唐成一拍大腿,“大错特错!青石楠木,那是俗物!咱们要用...有故事的料!”
“什么故事?”
“你看啊,”唐成指着图纸,“这地基,得用...腌制咸菜的压缸石!”
金灿灿以为自己听错了:“咸菜...石?”
“对!”唐成眼睛放光,“你想,咸菜石压了几十年咸菜,吸收了百家饭食的精华,那是‘人间烟火气’!用这种石打地基,观音堂才能接地气,聚人气!”
“可那是石头啊...”
“石头怎么了?石头就不能有灵气了?”唐成振振有词,“再说了,咸菜石便宜啊!城东刘记酱园正好要翻修,那些压缸石正愁没处扔,咱们出个搬运费就能拉来,比采新石省多少银子?”
金灿灿算盘一打,确实省——省了八成。
“那...梁木呢?”他小心翼翼地问。
“梁木更讲究!”唐成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要用...县学报废的课桌!”
“课桌?!”
“对啊!”唐成眉飞色舞,“你想,课桌是读书人坐过的,沾了文气!将来观音堂里要是出了个状元,那就是文殊菩萨显灵!再说了,县学那批课桌,用了三十年了,虽然虫蛀得厉害,但胜在便宜啊!我跟县学陈夫子说好了,三文钱一张,拉走!”
金灿灿嘴角抽搐:“可那都蛀空了...”
“空了好啊!”唐成一拍手,“空心的木头轻,省得房梁压塌了!”
这逻辑,金灿灿竟无言以对。
“还有瓦片,”唐成越说越兴奋,“要用刘大娘腌酸菜的坛子!”
“坛子当瓦片?!”
“没错!”唐成掏出个小本子,上面歪歪扭扭记着各种“省钱妙计”,“刘大娘说了,她家那些腌菜坛子,都是祖传的,有的还是她奶奶的奶奶用过的。这种老坛子,吸了几百年的酸菜味儿,那叫一个‘酸爽’!用来当瓦片,下雨天雨水都是酸的,可以辟邪!”
金灿灿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还有漆料,”唐成继续说,“不用朱砂金粉,太贵。用...锅底灰调猪血!锅底灰是灶王爷的眼屎,猪血是牲畜的精气,两样一调,又黑又亮,还能防虫!”
“还、还有吗?”
“有啊!”唐成翻着本子,“门窗不用雕花,找几个会剪纸的老太太,剪点窗花贴上,省工省料。地面不用铺砖,用河滩上的鹅卵石,雇几个娃娃去捡,管顿饭就行。佛像不用请人雕,让独臂石匠用泥巴捏,捏完晒干,刷上锅底灰猪血漆...”
他滔滔不绝说了半个时辰,把整个观音堂的建材安排得明明白白——核心思想就一个:省钱,省钱,再省钱。
金灿灿听着听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唐师兄,你这么搞...吴兄能同意?”
“所以不能告诉他啊!”唐成理直气壮,“咱们这是‘善意的隐瞒’!等堂建好了,生米煮成熟饭,他还能拆了不成?”
“可万一...”
“没有万一!”唐成拍拍金灿灿的肩膀,“金师弟,你要相信为兄的眼光。这观音堂,用这些有故事的建材,将来必定香火旺盛,名扬四海!”
金灿灿看着唐成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突然觉得,观音堂能不能名扬四海不知道,但清溪县...怕是很快就要名扬四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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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建材开始陆续运抵工地。
第一批运来的是咸菜石。
那场面,真是...蔚为壮观。三十辆牛车排成长龙,每辆车上都堆着几块黑乎乎、油腻腻的大石头,离着三里地就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咸菜味儿——还夹杂着霉味、酸味、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
拉车的牛都被熏得直甩头,赶车的车夫都用布蒙着口鼻。
唐成亲自在工地监收,手里拿着个账本,一边记一边喊:“刘记酱园压缸石,共三百二十块,运费十五两!记上记上!”
金灿灿捏着鼻子,指着那些石头:“唐师兄,这...这能用吗?”
“怎么不能用?”唐成随手拍了一块石头,手掌沾上一层黑油,“你看这油润!这是几十年的老咸菜沁进去的!灵气十足!”
正说着,悟能和尚闻味而来——自从上次顾问团风波后,他被唐成保了下来,现在是工地“名誉顾问”。
“阿弥陀佛!”和尚皱着眉头,“唐施主,这石头...味道有些冲啊。”
“冲就对了!”唐成道,“这叫‘烟火气’!大师您想,观音菩萨普度众生,不就得沾点人间烟火吗?”
和尚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第二车运来的是县学课桌。
这些课桌真是...一言难尽。桌面坑坑洼洼,全是学子们刻的字画——“王二狗到此一游”“李秀才是猪”“夫子是傻瓜”...桌腿歪歪扭扭,有的还缺了一条,用木棍绑着勉强站着。
唐成让人把课桌拆了,取其中还算完整的部分当梁木。
金灿灿拿起一块木板,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虫眼,轻轻一掰,碎了。
“唐师兄,这...”
“这怎么了?”唐成面不改色,“虫蛀过,说明木头甜,虫子爱吃!甜木头,寓意生活甜蜜!”
第三车是酸菜坛子。
刘大娘亲自押车来的,老人家坐在车辕上,红光满面:“唐公子!这些坛子可都是宝贝!这个,我奶奶用它腌过萝卜;这个,我娘用它腌过白菜;这个最厉害,我太奶奶用它腌过...腌过什么来着?反正年头最久!”
唐成一个个验收,还让金灿灿记下每个坛子的“历史”:“这个记‘百年萝卜坛’,这个记‘八十载白菜坛’,这个...就记‘不知名祖传坛’。”
金灿灿一边记一边想:将来观音堂的瓦片要是砸下来,还能顺便给人讲讲这瓦片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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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材备齐,工程正式复工。
这回唐成学聪明了,不让吴良来巡视,每天只报喜不报忧。
“吴兄,地基打得可扎实了!用的是百年老石!”
(其实是百年咸菜石)
“梁木架得可稳当了!都是文气浸润的好木!”
(其实是虫蛀课桌木)
“瓦片铺得可整齐了!片片都有来历!”
(其实是酸菜坛子碎片)
吴良被蒙在鼓里,还以为工程进展顺利,心里那点对唐成的怨气也消了不少。
但纸包不住火。
这日,吴良心血来潮,没通知任何人,独自骑马去工地查看。
离着工地还有二里地,他就闻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像是咸菜,又像是酸菜,还夹杂着霉味、木头腐烂味、猪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直冲天灵盖。
“这...这是什么味儿?”吴良勒住马,皱紧眉头。
随行的衙役小王捏着鼻子:“老爷,好像是...从工地传来的。”
吴良心一沉,策马疾行。
到了工地,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地基已经打好,但那些石头黑乎乎油腻腻,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几个工匠正在往上架梁木,那些木头细的细、歪的歪,有的还在往下掉木屑。
最离谱的是屋顶——铺的根本不是瓦片,是坛子碎片!大大小小,形状不一,颜色斑驳,远远看去像长了一屋顶的癞疮。
“这...这...”吴良气得说不出话。
正好唐成从临时工棚里出来,看见吴良,脸都白了。
“吴、吴兄!您怎么来了?”
“我要不来,还不知道你搞出这么大阵仗!”吴良跳下马,指着那些建材,“这都什么玩意儿?!”
“这...这都是有故事的建材啊!”唐成硬着头皮,“您看这石头...”
“我看这是咸菜石!”吴良吼道,“还有这些木头,分明是虫蛀的课桌!这些瓦片...是坛子!唐成,你是要建观音堂,还是要建咸菜作坊?!”
“吴兄息怒!”唐成赶紧解释,“这些都是有深意的!咸菜石接地气,课桌木沾文气,酸菜坛子...”
“闭嘴!”吴良气得浑身发抖,“拆!全都给我拆了!重新采买正经建材!”
“可...可钱都花完了啊!”
“花完了?!”吴良瞪大眼睛,“那五千两追加款呢?”
“都...都用来买这些建材了...”唐成声音越来越小,“还、还欠着刘大娘坛子钱、县学课桌钱、刘记酱园运费...”
吴良眼前一黑,扶住马鞍才站稳。
五千两!追加的五千两!又没了!
还倒欠一屁股债!
“唐...成...”吴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你...”
话没说完,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众人转头看去——刚刚架上去的一根梁木,因为虫蛀太严重,承不住重,断了。
紧接着,连带着几根梁木一起垮塌,屋顶那些坛子碎片噼里啪啦往下掉。
还好工匠们躲得快,没人受伤。
但刚刚打好的地基,被掉下来的梁木砸出了几个大坑。那些咸菜石本来就不结实,一砸就裂,裂缝里渗出黑乎乎的油渍,散发出更浓郁的咸菜味。
整个工地,一片狼藉。
吴良看着这景象,突然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好得很...”他喃喃自语,“五千两打水漂,再来五千两...建了个咸菜摊子...”
唐成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吴兄,小弟也没想到会这样...小弟也是想省钱...”
“省钱?”吴良冷冷看着他,“省下的钱呢?”
“都...都用在正途上了...”唐成眼神闪烁。
正说着,金灿灿抱着账本匆匆赶来,一看这场面,也傻了。
“唐师兄!不好了!”他慌慌张张地说,“刘大娘带着她全家来要坛子钱了!说咱们要是再不还钱,她就去州府告状!”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喧哗声。
只见刘大娘领着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一大家子十几口人,浩浩荡荡朝工地走来。老太太手里还拎着个破锣,边走边敲:“还钱!还我祖传坛子钱!”
另一边,县学的陈夫子也领着几个老学究来了,一个个气得胡子乱颤:“唐成!你骗走我学里课桌,说是要给菩萨用,结果拿来当梁木?辱没斯文!辱没斯文啊!”
再另一边,刘记酱园的掌柜也带着伙计来了,手里拿着欠条:“唐公子,运费该结了吧?十五两,一个子儿不能少!”
三路人马,把工地围得水泄不通。
唐成被围在中间,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吴良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很荒唐。
很荒唐,很可笑。
他摆摆手,对衙役们说:“把唐成...带回县衙。”
“吴兄!”唐成慌了,“小弟...”
“闭嘴。”吴良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想再看了。
再看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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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大牢里,唐成蹲在角落里,唉声叹气。
金灿灿偷偷来看他,递进去一个馒头:“唐师兄,吃点吧。”
唐成接过馒头,咬了一口,又吐出来:“这馒头...怎么有咸菜味儿?”
“可能是...”金灿灿小声道,“厨房用装过咸菜的筐装的...”
唐成:“......”
他把馒头扔了,长叹一声:“金师弟,你说我这次...是不是玩脱了?”
金灿灿没说话,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可我也是为了县衙好啊!”唐成委屈,“那些正经建材多贵!五千两哪够?我这不想法子省钱吗...”
“省钱省到欠一屁股债?”金灿灿终于忍不住了,“唐师兄,现在刘大娘要五十两坛子钱,陈夫子要三十两课桌钱,刘掌柜要十五两运费...加起来九十五两!县衙账上就剩十两了!”
唐成缩了缩脖子:“那...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金灿灿叹气,“吴兄说了,让你在牢里好好反省。等他想出法子再说。”
“那他什么时候能想出来?”
“不知道。”金灿灿摇头,“但吴兄说,在他想出法子之前,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一日三餐,咸菜馒头管够。”
唐成脸都绿了。
他现在闻到咸菜味儿就想吐。
金灿灿走了,牢房里只剩唐成一人。
他看着铁窗外的月亮,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他喃喃自语,“独臂石匠还欠我二十两工钱没结呢...”
想到这儿,他精神一振。
等出去了,一定要把那二十两要回来!
至于怎么出去...
他眼珠一转,又有了主意。
不过这次,得从长计议了。
而县衙后堂里,吴良正对着账本发愁。
九十五两的债,十两的存款。
观音堂建了一半,成了烂尾楼。
追加的五千两打了水漂。
唐成在牢里。
神棍们还在外面招摇撞骗。
这烂摊子,怎么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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