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原的夜,是凝固的墨,是吞噬一切生机的绝对死寂。
唯有风,像亿万把冰冷的锉刀,永无止境地刮擦着这片被遗弃的世界,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啸。
暴风雪短暂的间歇,并未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极致的寒冷赤裸裸地呈现出来,冷得深入骨髓,冷得连灵魂都在颤抖。
小队找到了一处背风的冰蚀洞穴,洞口被刘波用最后一点微弱的火焰能力融化的冰水匆匆浇铸,勉强形成一道歪斜的冰墙,隔绝了部分直吹的寒风,但低温依旧无孔不入。
洞穴深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
只有一小块从雪地车残骸里扒出来的、电量濒临耗尽的应急荧光棒,散发着幽绿、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几尺见方的冰壁,映出几张惨淡而绝望的脸。
马权靠坐在最里面的冰壁上,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马权)的脸色灰败,嘴唇是干裂的紫黑色,每一次呼吸都极其缓慢而沉重,喷出的白气稀薄得几乎看不见。
马权的左臂的断口处,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混合了血污和药粉的冰痂,看上去触目惊心。
然而,比这外在创伤更可怕的,是内在的侵蚀。
那紫黑色的肉瘤在断臂的残端微微搏动,如同一个寄生的心脏,每一次收缩,都有一股阴寒歹毒的气息顺着经脉逆向侵蚀,与他体内原本至阳至刚的九阳真气发生着最激烈、最残酷的绞杀。
这种冲突带来的痛苦,远非血肉之痛可比,那是源于能量本源、深入灵魂的撕裂和冰焚之感。
马权的经脉时而如同被熔岩灼烧,时而又像被万载玄冰冻结、寸寸碎裂。
他(马权)的意识在这冰火两重天的极致折磨中浮沉,几乎难以保持清醒,唯有紧咬的牙关和偶尔不受控制抽搐的肌肉,显露出他正承受着何等非人的煎熬。
那柄造型古朴、遍布磨损痕迹的铁剑,就平放在他(马权)仅存的右膝上。
剑身黯淡无光,甚至有些地方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仿佛也在这极寒中失去了所有灵性。
它一直如此安静,安静得像一块凡铁。
自马权失去左臂后,他(马权)甚至难以单手持握挥舞它。
火舞蜷缩在洞口附近,裹着所有能找到的破烂织物,依旧冻得脸色发青,嘴唇乌紫。
她(火舞)尝试运转异能驱寒,但丹田如同彻底枯竭的深井,回应她的只有空荡的回响和经脉撕裂般的抽痛。
刘波躺在另一边,半边焦炭般的身体被简单包裹着,气息微弱,仅存的左眼紧闭,似乎连睁开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国华则在荧光勉强照不到的阴影里,不断搓着几乎冻僵的双手,试图保持一丝指尖的灵活,眼神警惕地留意着洞外的动静,也留意着马权的状态。
包皮…想到包皮,李国华的心便猛地一沉,那截漂浮的断鳍如同梦魇,在老谋士(李国华)脑中挥之不去。
李国华强迫自己不去想,将注意力放回现实。
时间在绝对的寒冷和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漫长如年。
突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震鸣,毫无征兆地打破了死寂!
那声音并非来自洞穴外,而是源自洞穴内部!
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仿佛某种沉睡已久的古老器魂,于极寒深渊中发出的第一声呓语。
李国华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锐利地扫视。
火舞也惊得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嗡鸣声的源头,赫然是马权膝盖上那柄原本死寂的铁剑!
只见那古朴的剑身,正以一种极细微、却高速的频率震颤着!
覆盖其上的白霜被震成更细微的粉末,簌簌落下。
剑格与剑柄连接处那些模糊不清的古老纹路,此刻竟隐隐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深埋于铁锈之下的幽光。
“马权?”李国华压低声音,带着惊疑和警惕。
马权似乎被膝间的震动和那声嗡鸣从痛苦的半昏迷中惊醒。
他(马权)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聚焦在自己膝盖上的铁剑。
马权也感受到了那不同寻常的震颤,一股莫名的、冰冷的悸动,似乎通过膝盖的接触,隐隐传递到他的体内,与他(马权)经脉中肆虐的寒毒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共鸣。
就在这时,异变骤生!
那铁剑的嗡鸣声陡然变得高亢、尖锐!
仿佛积蓄了足够的力量,终于挣脱了某种束缚!
锵!
一声清越的、如同龙吟般的剑鸣响彻洞穴!
盖过了洞外的风声!
在马权、李国华和火舞三人惊骇的目光注视下,那柄铁剑竟凭空悬浮起来!
脱离马权的膝盖,缓缓上升至离地半尺的空中,剑尖微微颤抖,直指马权断掉的左臂!
剑身之上,那些斑驳的铁锈如同活物般蠕动、剥落,露出底下暗沉如夜的剑体本体。
而剑柄处,那些原本模糊的纹路此刻光芒大盛,不再是微弱的幽光,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生命感的幽蓝色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剑柄末端,那原本应该是死物的地方,竟猛地探出数条——
活物般的触须!
那些触须细如血管,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暗红与幽蓝交织的诡异色泽,表面覆盖着极其细微的、如同冰晶般的鳞状结构。
它们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毒蛇,又像是找到了归巢路径的根须,精准无比地、闪电般地射向马权左臂那狰狞的、覆盖着冰痂、搏动着紫黑肉瘤的断腕之处!
“该死,那是什么鬼东西?!”李国华失声惊呼,想扑过去阻止,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马权瞳孔骤然收缩,右臂下意识地想格挡,但那些血管触须的速度远超他(马权)的反应!
噗嗤!噗嗤嗤!
数声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被刺破的声响密集响起!
那些诡异的血管触须,毫不留情地刺破了马权断腕处刚刚凝结不久的脆弱冰痂,深深扎入了其下的血肉之中!
甚至直接缠绕上了裸露的臂骨!
“呃啊——!”
“搞什么飞机,为什么会这么痛!”马权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混合了剧痛和极度惊骇的惨嚎!
他(马权)浑身剧烈地痉挛起来,仅存的右手死死抠进身下的冰层!
那不是纯粹的疼痛,而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感觉!
冰冷、粘腻、带着强烈的掠夺性和…一种奇异的融合感!
他(马权)感觉自己的血液、自己的经脉、甚至自己的灵魂,正通过那些触须,被强行与那柄悬浮的、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铁剑连接在一起!
马权试图挣扎,试图调动九阳真气震开这些诡异的触须。
但体内真气正与寒毒激烈对抗,根本无力它顾。
而且,那些触须一扎入体内,立刻开始疯狂地汲取!
汲取他(马权)残存的血气。
汲取他(马权)经脉中肆虐的九阳真气。
甚至…汲取那纠缠在马权断臂处的、阴寒蚀骨的可怕寒毒!
仿佛这柄诡异的铁剑,对他(马权)体内这冰火交织、冲突肆虐的能量状态,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嗡——!
铁剑得到了能量的灌注,剑鸣声变得更加高亢,甚至带上了几分贪婪和欢愉!
整个剑体爆发出强烈的、不稳定的幽蓝光芒,将整个冰洞映照得一片诡谲!
剑身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高频震动声!
“马权,你怎么了!”火舞惊叫着想要上前,却被李国华死死拉住。
“别过去!能量不稳定!会炸!”李国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
老谋士(李国华)能感觉到那铁剑和马权连接处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极其狂暴且混乱,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马权的意识在巨大的痛苦和能量的疯狂流失中逐渐模糊。
他(马权)感觉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战场,一方是九阳真气的灼热,一方是寒毒的冰封,而现在,第三方——
这柄诡异铁剑的冰冷吸力加入了战局,使得平衡彻底崩溃,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就在马权感觉自己即将被彻底吸干,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
变化再起!
那些疯狂汲取能量的血管触须,突然停止了抽取!
仿佛已经“吃饱”,或者达到了某种临界点!
紧接着,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却冰冷彻骨到极点的能量,猛地从铁剑之中,通过那些连接的血管触须,反向灌注回马权的体内!
这股能量,核心是极致的冰寒,却又奇异地融合了部分被它吸走的九阳真气的特性,形成了一种极其诡异、前所未见的——冰焰之力!
冰冷,足以冻结灵魂!
却又带着一种焚烧般的破坏性!
这股反向灌注的冰焰能量,粗暴地冲刷着马权近乎干涸的经脉,带来一种撕裂般的胀痛和冰火交织的极端痛苦!
它首先凶猛地扑向断腕处那团紫黑色的寒毒肉瘤!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遇到了冰块!
冰焰能量与那阴寒歹毒的寒毒猛烈交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紫黑色的肉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消散,其中蕴含的顽固寒毒被这股更霸道、更精纯的冰焰之力强行吞噬、同化!
寒毒的威胁在迅速解除,但这个过程带来的痛苦,丝毫不亚于寒毒本身的侵蚀!
马权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似人声的喘息,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刚渗出就被周围的低温冻结成冰珠。
随着寒毒被快速清除和同化,那股冰焰能量变得更加庞大和顺畅。
它沿着马权的残臂经脉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经脉仿佛被重新铸就,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冰冷的幽蓝光泽,变得更加坚韧,却也带上了铁剑特有的冰冷死寂气息。
与此同时,悬浮在空中的铁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剑柄开始,那幽蓝的光芒如同活水般向下流淌,迅速覆盖了整个剑身。
空气中弥漫的、源自火舞之前施展而尚未完全消散的微弱风雪异能粒子,以及洞穴外无尽寒夜中的极寒气息,仿佛受到了君王的召唤,疯狂地向着铁剑汇聚而来!
呼呼——
肉眼可见的淡蓝色寒气流,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铁屑,从洞穴的各个角落,甚至穿透那简陋的冰墙,从洞外汹涌而入,缠绕上剑身!
这些寒气与剑体本身的幽蓝光芒以及从马权那里反馈回来的冰焰能量急速融合、压缩、凝实!
咔嚓…咔嚓…
清脆的凝结声不绝于耳!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那柄原本黯淡的铁剑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被完全包裹在厚厚冰层之中的——
冰封之剑!
那冰层并非普通的寒冰,而是极度凝聚的冰焰能量与自然极寒的混合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如同万年冰川核心般的幽蓝色,晶莹剔透,却又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冰层完美地复刻了剑的形状,甚至放大了其轮廓,使得整把剑看起来更加修长、狰狞。
冰层之内,隐约可见道道炽白色的、如同熔岩般流淌的能量纹路——
那是被同化吸收的九阳真气残留下的痕迹,在极寒中不甘地涌动,形成了冰与火交织的诡异美感。
剑格处,那些血管般的触须依旧连接着马权的断腕。
但此刻它们也变得晶莹剔透,如同冰雕的脉络,内部有能量在缓缓流动。
冰封之剑悬浮在空中,缓缓旋转,散发着威严而冰冷的强大波动,仿佛一头沉睡的古兽睁开了冰蓝色的眼眸。
然而,代价,也随之而来!
就在冰封之剑彻底成型的瞬间,马权猛地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惨叫“啊…”!
他(马权)仅存的右手猛地捂向自己的右眼!
指缝间,竟然渗出丝丝缕缕的、冰冷的幽蓝色雾气!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操你老母,啊——!”
李国华和火舞骇然看到,马权捂着眼睛的指缝中,那渗出的蓝光越来越盛!
一股冰冷、锐利、如同剑锋般的气息,从他(马权)右眼的位置爆发出来!
马权感觉自己的右眼球仿佛被扔进了熔炉,又被瞬间投入绝对零度的冰窖!
剧烈的、撕裂般的痛苦从眼球直刺大脑深处!
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冰剑,正硬生生地凿穿马权的眼眶,要将他(马权)的视觉神经乃至灵魂都攫取出去!
马权无法控制地松开了手。
只见他(马权)的右眼瞳孔,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存在!
原本人类的瞳孔和虹膜结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缓缓旋转的、无比复杂的、由极致冰寒能量构成的幽蓝色剑纹!
那剑纹精细无比,仿佛将整个冰封之剑的微型图谱烙印在了他(马权)的瞳孔深处,每一道纹路都闪烁着冰冷而神秘的光芒,散发出与空中那柄冰封之剑同源同质的气息!
视觉共享!
在这一刻,马权的右眼视觉彻底紊乱、重叠、异化!
他(马权)眼前的景象疯狂闪烁、切割、破碎!
一瞬间,他(马权)看到的是李国华和火舞惊恐万分的脸(正常的视觉)。
下一秒,视野猛地拔高、旋转,变成了冰冷的、悬浮的俯视角——
他(马权)看到了靠坐在冰壁上的、捂着脸痛苦呻吟的他(马权)自己!
这是铁剑的视角!
紧接着,视野又猛地拉近,清晰地“看”到了冰壁上每一道细微的划痕,每一粒冰晶的棱角,甚至能“感知”到其内部凝结的温度和历史——
这是铁剑那被强化到极致的能量感知!
各种角度的画面、正常光线的影像、能量流动的轨迹、温度冷热的分布…海量的、杂乱无章的视觉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通过那诡异的灵魂连接,疯狂涌入马权的大脑!
“呃…嗬嗬…”马权痛苦地蜷缩起来,仅存的右手死死抠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头颅快要被这庞大的信息流撑爆!
恶心、眩晕、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水般将他(马权)淹没。
他(马权)根本无法处理这双重叠加的、来自两个不同个体的感官信息!
那冰冷的、属于铁剑的视觉,如同一个冷酷的、没有情感的监视器,强制性地将它的“所见”塞进马权的意识里,完全不管他(马权)能否承受!
空中,那柄冰封之剑依旧在缓缓旋转,幽蓝的剑身光芒流转,仿佛对自己造成的这一切毫无察觉,又或者,根本不在意。
冰洞内,幽蓝的光芒明灭不定,映照着马权痛苦扭曲的脸庞和那诡异旋转的右眼剑纹,也映照着李国华和火舞苍白而骇然的表情。
断臂、寒毒、异剑、冰鞘、还有这诡异的共生与代价…
前路,仿佛被这极夜笼罩的冰原一般,变得更加黑暗、更加未知、也更加…危险。
马权的喘息声渐渐微弱下去,并非痛苦减轻,而是剧烈的精神冲击和能量透支让他(马权)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但他(马权)的右眼,那只烙印着幽蓝剑纹的眼睛,却依旧圆睁着,冰冷地、毫无感情地倒映着洞穴的顶部,瞳孔深处的微型剑纹缓缓转动,仿佛仍在无声地接收、处理着来自另一个“眼睛”的信息。
李国华缓缓松开拉着火舞的手,一步步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李国华)的目光在马权那诡异的右眼和空中悬浮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冰封之剑之间来回移动,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深深的忧虑。
这把剑…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共生…究竟是福是祸?
无人能答。
只有洞外永恒的风声,如同幽灵的叹息,萦绕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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