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亨三年的初雪飘落在城头时,王猛站在刺史府的阁楼上,望着城外一望无际的屯田。雪花与田垄间的麦苗相映成趣,勾勒出一幅乱世中难得的安宁图景。
“明公,邺城急报。”侍从快步上楼,递上一封火漆密信。
王猛拆开信,眉头微蹙。河北大乱,数十万流民正朝山东方向涌来。
这是一场危机,也是一次机遇。
“传令各郡县,开仓放粮,接纳流民。”王猛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同时加强防务,胡骑很可能借流民之势南下。”
一
三年前,当王猛踏上东赵土地时,这里还是一片混乱。虽然东赵强大的水师掌控着扶桑至南洋的航路,但中原的这片立足未稳之地却已饱受战火摧残:农田荒芜,盗匪横行,豪强割据,官吏腐败。
“欲重塑华夏,先固本培元。”王猛在朝会上力排众议,提出了“均田、保甲、屯田、练兵”。
反对声不小。山东士族担心均田制损害他们的利益,军中将领则主张先扩军再谈其他。但东赵光武王赵胤和征西将军赵虹,均给予了王猛毫无保留的支持,还有黑水台等机扬,均提供了帮助。
“昔日东汉光武帝中兴,亦是从河北一隅开始。”赵胤在给黑水台都督赵默的密信中写道,“卿可放手,任王猛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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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猛的第一步是整顿吏治。他设立了“考功司”,对各级官吏进行考核。贪腐者罢黜,无能者贬职,同时破格提拔有才干的年轻人。三个月内,山东六郡的官吏更换了近四成,政令为之一清。
随后,均田制在北海郡试点推行。官府清查田地,将无主荒地分给流民,规定每户按人口授田,同时限制豪强占地。此举引发了当地大族郑氏的强烈反对。
“我郑氏百年基业,岂容寒门瓜分?”郑氏族长郑衡在府中聚集私兵,准备抗拒清查。
王猛亲率三百精兵前往。他没有直接动武,而是邀请北海各大家族观礼——观看新式农具的演示。
在城外的试验田里,曲辕犁、耙耖等改良农具的效率让观者惊叹。王猛站在田埂上,语重心长:
“诸公可知,一具曲辕犁可抵三牛挽犁之效?一人操作,日耕五亩。若北海全境推广,年增收成可达三成。”他停顿片刻,看向面色变化的乡绅们。
“均田非为夺诸公之产,而是使地尽其用,人尽其力。流民得田则安居,安居则纳税,税收则国库充盈,方可保境安民。若有胡骑南下,诸公纵有万顷良田,可能以金帛退敌?”
然而,郑氏还在犹豫。
当天晚上,在黑水台的配合下,王猛亲率军卒灭掉了郑家。
消息传出,青州大震,各世家纷纷主动献出荒地,只求优先获得新农具的使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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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来临前,三十万流民涌入东赵境内。各地按照王猛事先的安排,将他们安置在预先建好的营房中。
在豫州城外的流民安置点,王猛亲自巡视。他走进一座营房,摸了摸土炕的温度,又查看了粥棚的粮食。
“孩童必须每日有一顿干饭,”他对当地县令说,“开春后需在这些安置点附近兴修水利,以工代赈。”
流民中不乏工匠和读书人。王猛下令从中选拔人才,有技艺者进入官营作坊,识字者协助文书工作。一位原在邺城太学就读的年轻士子被引荐到他面前。
“胡骑破城,家人离散...”年轻人衣衫褴褛但目光清澈,“闻东赵乃华夏正统,特来相投。”
王猛询问他对时局的看法,年轻人应对如流。
“你叫什么名字?”
“晚辈邓攸,字伯道。”
王猛点头,将他安排在身边做书记官。这个决定,后来为东赵赢得了一位杰出的地方大员。
随着流民安置,屯田制全面铺开。军队在防区周围开垦荒地,平时为农,战时为兵。王猛还创建了“屯田营”,专门招募流民中的青壮年,组成半军事化组织,边生产边训练。
来年开春,豫州大地呈现出一派奇特的景象:麦田青青,烽燧相望,士兵警惕地巡逻;而在防线后方,成千上万的农民在田间忙碌,新修的水渠如血脉般延伸。曾经荒芜的土地上,麦苗青碧,桑树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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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贸不通,则财用不足;财用不足,则军备不修。”
王猛召集商人,宣布减轻关市税,同时由政府出资修缮道路,保障商旅安全。他还设立了“平准司”,平抑物价,防止奸商囤积居奇。
最引人瞩目的是,他重启了从豫州到江南、甚至远达扶桑和南洋的贸易路线。东赵水师强大的舰队为商船护航,来自扶桑的白银、朝鲜的人参、南洋的香料,以及江南的丝绸瓷器,开始在东赵控制区的市集上流通。
豫州城重新焕发生机,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各地口音交汇。酒肆茶馆中,说书人讲述着东赵的政清民安,演唱着王猛新编的《华夏复兴颂》和《屯田赋》。
这些诗文话本不仅在东赵境内流传,还通过商队悄悄进入胡人控制区和江南。
在建康的一家茶馆里,几位南渡的北方士人听着《华夏复兴颂》,不禁泪流满面。
“不意北地尚有此乐土...”其中一人喃喃道。
消息传开,一些原本南迁的小型家族开始悄悄北返。他们宁愿冒险渡江跨海,也要回到那个传说中的“华夏乐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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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来的旅人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战神谢艾,那个曾经三次大败胡人军队的名将,却在张氏凉州政权内政治斗争失败,被追杀而下落不明。
王猛立即派人前往凉州方向打探,同时加强防御,防止胡人骑兵突袭。
三月春雨绵绵,一名渔夫来到豫州府衙,声称在河边救起一位重伤的男子。那人昏迷中仍紧握着一柄断剑,剑身上刻着“谢”字。
王猛亲自前往探望。当他走进病房,那位已经苏醒的男子警惕地坐起身。尽管面色苍白,衣衫褴褛,但那双眼眸中的锐气却无法掩盖。
“在下凉州谢艾,多谢阁下收留。”声音虚弱却不失威严。
“东赵王猛,久仰将军大名。”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这是一次历史性的会面,后世无数画卷描绘了这一时刻:两位奠定东赵霸业的巨人,在简陋的农家小屋中相见。
谢艾伤愈后,被光武王任命为都督豫州诸军事。他立即着手整顿军制。
“兵贵精不贵多,”谢艾在一个军事会议上说,“胡骑来去如风,我军亦需以机动对机动。”
他创建了“迅捷营”,全部由熟悉地形的本地人组成,轻装上阵,专司侦察和骚扰。又重组了重步兵方阵,配备长矛和重甲,专门克制骑兵冲锋。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大力发展骑兵。通过贸易购入良马,在东赵控制区建立牧场。东赵的骑兵不仅装备精良,还配备了新式的马鞍和马镫,战斗力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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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危机终于来临。
氐将符健率领五万骑兵,号称十万,渡过黄河,直扑豫州。
东赵朝野震动,谢艾力主迎战。
“豫州乃根本之地,不可轻弃。且我军准备已久,正可一试锋芒。”
光武王和统帅部同意了谢艾的意见,王猛还亲自负责战争后勤保障。他动员各地保甲组织运输粮草,又令内河船队做好准备,必要时从水路支援或包抄。
两军在潍水对峙。谢艾利用地形,将步兵布置在高地上,骑兵隐蔽在侧翼的树林中。他亲自率领一支小部队到阵前挑战。
苻健见东赵军数量远少于自己,下令全军突击。
胡骑如潮水般涌来,谢艾佯装败退,将敌军引入预设阵地。当胡骑陷入泥泞的河滩时,东赵的重步兵从正面压上,骑兵从两翼包抄。同时,王猛安排的船队沿潍水而上,用弩箭射击敌军后方。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午后,胡骑大败,苻健率残兵北逃。
潍水大捷的消息传开,东赵军民欢欣鼓舞。此战巩固了东赵在豫州的统治,屯田将士人心更加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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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更多的江南寒族和北方流民前来投奔。王猛在青州设立“招贤馆”,不论门第,唯才是举。
来自江南的造船匠改进了东赵战船的设计;蜀中的医师组建了随军医疗队;甚至连鲜卑、羌族的后勤技术人员也被招募,教导汉人骑兵战术和养马技术。
一天,一位特殊的客人来到王猛的官署。他是江南褚氏家族的旁支,名叫褚裒,带着全族百余人渡海来投。
“江南朝廷,门阀相争,北伐无望。”褚裒直言不讳,“闻东赵有光武气象,特率族人来归。”
王猛亲自安排褚氏一族在即墨定居,并任用褚裒为盐铁司丞,管理日益重要的盐铁专卖。
在谢艾的建议下,东赵统帅部还创建了“讲武堂”,培养军官。课程不仅包括兵法武艺,还有算术、地理、乃至胡语胡俗。王猛每月都会前往讲学,讲授“华夏正统论”和“夷夏之防”。
“华夏之辨,在文化而非血统,”王猛对学员们说,“胡人若习我文字,行我礼仪,守我伦常,亦可为华夏;汉人若弃文明而从野蛮,虽汉亦胡。”
这种开放又坚定的文化自信,逐渐成为东赵的精神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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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时节,豫州各地喜报频传。屯田区粮食丰收,新开垦的盐场产出雪白的海盐,工坊里的纺织机昼夜不停。
王猛与谢艾并肩走在豫州城外的乡间小路上。田野里,农人正忙碌地收割;道路上,商队络绎不绝;远山上,新修的烽火台巍然屹立。
“三年前,此地尚是荒芜一片。”王猛感慨道。
谢艾点头:“内修政理,外御强敌,华夏文明终究不会湮灭。”
他们登上高处,眺望这片欣欣向荣的土地。在更远的地方,是胡尘飞扬的中原,是偏安一隅的江南,是浩瀚无垠的海洋。
东赵就像乱世中的一盏明灯,吸引着四面八方向往光明的人们。东赵的均田制使百姓安居乐业,保甲法维持了地方秩序,屯田制保障了军粮供应,练兵政策打造了精锐之师。
而在这一切之上,是一种文化的复兴,一种精神的凝聚。从扶桑到朝鲜,从南洋到山东,一个不同于以往任何朝代的华夏政权正在崛起——它既有传统的文明底蕴,又有面向海洋的开放胸怀。
“前路尚长,”王猛轻声道,“恢复中原,道阻且长。”
“但我们已经上路。”谢艾接话。
二人相视而笑。
夕阳西下,这片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和平与希望。在东赵的城镇乡村,炊烟袅袅升起,孩童的读书声与打铁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乱世中的复兴之歌。
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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