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咆哮是唯一对抗风雨的嘶吼。快艇像一片失控的叶子,被抛掷在墨黑色怒涛的峰谷之间。每一次砸落,都仿佛要将船体彻底撕裂,冰冷的咸涩海水如同重锤,狠狠拍打在苏念脸上、身上,冲刷着背后依旧渗血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她几乎是用身体的本能和意志力在操控着舵轮,手指因用力而僵硬发白,牙关死死咬紧,抵御着那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颠簸出来的剧烈摇晃。雨水模糊了视线,只能凭借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前方如同噬人巨兽般扑来的浪墙,然后拼命扳动舵轮,险之又险地擦着边缘掠过。
燃油表的指针早已跌入红色区域,警报灯微弱而固执地闪烁着,像垂死者最后的脉搏。她不知道这艘船还能撑多久,十分钟?五分钟?或者下一个巨浪就能将一切终结。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老刀最后开枪击伤面罩男人、嘶吼着让她快走的画面。那眼神中的复杂,究竟是愧疚、无奈,还是另一种更深沉的算计?内讧?苦肉计?她无法判断,也不敢相信。在这片吃人的海上,信任比燃油更加奢侈。
唯一的念头是:远离!远离那座钢铁墓穴,远离那些致命的追猎者!
闪电再次撕裂天幕!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海面,也照亮了舵轮旁一个被防水布包裹的、不起眼的狭长物体——似乎是之前那个被老刀解决的船员落下的。
求生的本能让她空出一只手,粗暴地扯开防水布。
里面赫然是一把保养得极好的、带有瞄准镜的狙击步枪,以及两个压满实弹的弹匣!还有一小瓶密封的军用止血粉和几卷高效绷带!
雪中送炭?还是……
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将步枪踢到脚边,抓起止血粉,用牙齿咬开瓶盖,反手胡乱地将粉末撒在背后的伤口上!剧烈的刺痛让她几乎晕厥,但她死死撑住,又用绷带艰难地缠绕加固。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汗水混着雨水浸透全身。
就在这时,引擎发出一阵不祥的咳嗽声,转速陡然下降!油料终于耗尽了!
快艇的速度猛地慢了下来,如同失去力量的巨兽,更加无力地随波逐流,随时可能被下一个浪头打翻或吞噬!
绝望再次攫紧心脏!
然而,祸不单行。
远处风雨中,再次传来了那种令人心悸的、低沉而专业的引擎轰鸣!不是一艘,是至少两艘!而且正在快速逼近!
探照灯的光柱如同死神的独眼,穿透雨幕,在海面上疯狂扫视!
他们还是追来了!是那个受伤的面罩男人?还是“鼹鼠”集市其他的鬣狗?!
光柱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看到后方船只高速破浪而来的轮廓!
苏念的心脏沉到了底。她看了一眼脚下那把狙击步枪,又看了看前方无尽的黑暗和波涛。
束手就擒?绝不!
她猛地俯身,抓起狙击步枪,检查枪栓,子弹上膛!然后挣扎着爬向船尾,将身体尽可能固定在湿滑的甲板上,枪口对准后方那逐渐清晰的光源!
风雨太大,船体摇晃得太剧烈,根本不可能精确瞄准。她只能凭借感觉,估算着距离和提前量。
砰!
巨大的后坐力狠狠撞在她受伤的肩膀上,痛得她眼前一黑!子弹不知飞向了何处。
后面的船只似乎发现了她的反击,探照灯立刻锁定了他!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射过来,打在快艇周围的海水里,激起密集的水花,更有几发子弹叮叮当当地击中船体!
苏念趴在甲板上,躲避着弹雨,冰冷的海水不断漫过身体。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就在她准备进行最后一次徒劳反击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突然从后方追来的某一艘船的方向响起!冲天的火球甚至暂时压过了风雨,映红了小片天空!
剧烈的爆炸让海面都为之震荡!另一艘追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速度骤减,探照灯慌乱地扫向爆炸的伙伴!
发生了什么?!是谁?!
苏念也愣住了。
紧接着,一阵急促而熟悉的引擎声,从她的侧前方响起!一艘看起来比快艇大不了多少、但速度极快的黑色梭形船只,如同鬼魅般破开波浪, silent 地切入她和追船之间!
那艘船的驾驶者技术极其精湛,利用爆炸引起的混乱和波涛,几个灵活的穿插,竟然暂时挡住了追船的视线和射界!
然后,那艘黑色梭形船猛地向她靠近,船舱罩滑开,一个穿着全覆式防水服、看不清面容的身影,对着她用力挥手,示意她立刻过去!
是敌是友?!苏念的心脏狂跳,手指紧紧扣着扳机。
那人见苏念迟疑,似乎有些焦急,猛地抬起手,做出了一个极其古怪、却又让她瞬间瞳孔收缩的手势——那是父亲当年和极少数核心团队成员约定的、代表“紧急援助,绝对可靠”的暗号!
父亲的人?!
怎么可能?!
但此刻,她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不再犹豫,挣扎着爬起身,用尽最后力气,在那艘黑色梭形船再次借助波浪靠近的瞬间,猛地跃了过去!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甲板上,背后的伤口再次崩裂,剧痛让她几乎瞬间失去意识。
梭形船毫不停留,引擎发出一种低沉而有力的嗡鸣,瞬间加速,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甩开仍在混乱中的追船,如同利箭般射入风雨更急、更加黑暗的深海区域!
身后的爆炸声、枪声、追船的引擎声迅速远去,最终被风雨的咆哮彻底吞没。
苏念瘫在湿滑的甲板上,剧烈地喘息,雨水无情地抽打着她。她抬起头,试图看清救她的人。
那个身影已经关闭了舱罩, 操控着船只。速度极快,却异常平稳,显然这艘船的性能远超寻常。
对方没有回头,也没有任何交流,只是递过来一条干燥的毯子和一个军用水壶。
苏念裹紧毯子,喝了一口水壶里的液体——竟然是温热的、带着淡淡药草味的姜茶?一股暖流暂时驱散了些许寒意。
她 silent 地打量着这艘船的内部。简洁,高效,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各种仪器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透着一股冰冷的科技感。这绝非常规船只。
救她的人,到底是谁?
父亲当年的旧部?可父亲去世多年,他的团队早已分崩离析。老刀那样的,已是异数。
还是……另一股窥伺着周凛倒台后利益的势力?想从她这里得到证据?
梭形船在一片未知的海域减缓了速度,最终完全停止,随着波涛起伏,仿佛融入了这片黑暗。
那个身影终于转过身,摘下了防水服的兜帽。
露出一张苏念绝对没有想到的脸。
——竟是那个在“鼹鼠”集市,售卖非法药剂和植入体的、干瘦得像骷髅的老皮特?!
他此刻的眼神不再是集市上的浑浊和算计,而是锐利、沉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形容的疲惫和沧桑。
“很意外?”老皮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没了那份市侩,多了一种沉淀后的平静,“苏承的女儿。”
他果然认识父亲!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苏念警惕地看着他,手悄悄摸向腰间的匕首。
“一个本该死在当年那场‘清理’中的孤魂野鬼。”老皮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和你父亲一样。只不过,他选择了反抗,而我……选择了躲藏。”
他指了指这艘船:“躲在这个铁棺材里,靠着给那些渣滓修理零件、偶尔卖点‘违禁品’,苟延残喘,顺便……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机会。”
“什么机会?”
“一个能真正扳倒那些杂碎,为我们所有人报仇的机会。”老皮特的目光落在苏念紧紧攥着的、那个存储读取器上,“而你,丫头,你带着你父亲没能送出去的‘钥匙’,回来了。”
他叹了口气:“老刀那个蠢货……他以为他能瞒天过海,用那种蹩脚的方式把你送出来,却不知道‘鼹鼠’里里外外有多少眼睛盯着。要不是我恰好截获了那条‘清理’指令,提前做了点准备……”
老刀……他真的是在试图救她?那他为什么又和面罩男人在一起?
老皮特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冷笑道:“那个戴面罩的‘清道夫’?他是‘公司’最锋利的刀,只服从最高指令。老刀和他周旋,无异于与虎谋皮。刚才若不是我炸了那艘追船,又及时赶到,你们俩都得交代在那儿。”
“你炸的船?”苏念震惊。
“一点早年留下的小玩意儿,总得有点保命的本钱。”老皮特轻描淡写,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老刀拖住他,给我创造了机会。但他自己也……”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苏念沉默了。心中五味杂陈。老刀……或许并非叛徒,只是一个用了最极端、最愚蠢方式的……保护者?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皮特神色一肃,“‘公司’的追杀不会停止。‘鼹鼠’也不能再回去了。你必须立刻离开这片海域,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哪里?”
“‘灯塔’。”老皮特吐出两个字,眼神变得异常凝重,“你父亲和我们当年……最后的避难所和情报中转站。也是唯一可能保存着‘公司’最核心罪证的地方。老刀拼死让你出来,应该也是想让你去那里。”
又是“灯塔”!
“我怎么去?这艘船……”
“这艘‘幽灵号’撑不了太久,它的能源和伪装都有限。”老皮特打断她,从控制台下取出一个防水袋,里面是一套普通的渔民服装,一些现金,还有一张崭新的、芯片式的身份证件,“天亮前,我会送你到附近一条国际货轮的习惯航线上。你能搭上哪条船,就看你的造化了。”
他操作着控制台,调出一幅电子海图,上面标注着一个遥远的、孤零零的坐标点。
“记住这个位置。‘灯塔’的入口坐标。只有每个月的朔月之夜,潮水退到特定高度时,入口才会显现。到了附近,自然会有‘守塔人’联系你——如果你值得信任的话。”
他将坐标信息导入一个一次性使用的手持GpS,递给苏念。
“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公司’的渗透无孔不入。‘灯塔’也可能是最后的陷阱。”老皮特深深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父亲没能走完的路……现在,轮到你了。”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专注地操控船只。
“幽灵号”再次 silent 启动,向着未知的、却注定更加危险的航程驶去。
苏念握紧了那个冰冷的GpS,看着窗外依旧肆虐的风雨。
父亲的影子,老刀的结局,未知的“灯塔”,还有身后那庞大的、无处不在的“公司”阴影……
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个神秘的地点。
她别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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