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昆仑道争
第3章：激进派的选择
（起）
那突如其来的异变，如同在平静（尽管是杀戮的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八岐大蛇虚影的一个头颅，眼中燃起幽绿色的尸蛊邪火，狂暴地反噬撕咬向旁边的头颅！这变故不仅让一直智珠在握的九条英机脸色骤变，更是让整个混乱的战场都为之一滞。
嘶吼——！
被攻击的那个蛇头发出一声痛苦与愤怒的咆哮，本能地扭头反击。两个庞大的蛇头瞬间纠缠在一起，疯狂撕咬，幽绿的邪火与暗紫色的煞气互相侵蚀、爆散，引得整个「八岐汲灵大阵」都剧烈波动起来，那暗紫色的穹顶光幕明暗不定，对祖脉灵气的抽取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混账！”九条英机眼中寒光一闪，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从容。他左手依旧稳定地托着八尺琼勾玉，维持着大阵的基本运转，右手则快速结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诵起晦涩的咒文。
“禁！”
一道纯净的、带着神圣净化气息的白色光芒自他指尖射出，精准地命中那反噬的蛇头。白光与幽绿邪火激烈冲突，发出“嗤嗤”的灼烧声。那蛇头发出痛苦的嘶鸣，眼中的邪火稍稍黯淡，撕咬的动作也迟缓下来，但并未完全停止，依旧在与另一个蛇头以及九条英机的净化之力对抗。
显然，这源自湘西奢比尸的尸蛊邪气极其顽固诡异，即便是九条英机，也无法在维持大阵的同时将其瞬间驱除，只能暂时压制。
这短暂的混乱，对于战场上的其他人而言，无疑是绝佳的机会！
“机会！”陈青鸾凤目一亮，强提一口真气，断裂的软剑再次泛起微弱的青龙剑芒，就要趁机向峰顶突击。
“等等！”方圆却一把拉住了她。他的混沌双瞳锐利如鹰，并未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冲昏头脑。他看得更远，更全面。
“阵法未破，通往峰顶的路依旧被重兵封锁。我们若贸然突进，一旦九条稳住阵脚，我们立刻就会陷入重围，成为靶子！”他的语速极快，声音低沉而冷静，“而且，你看那边！”
他的目光投向另一处战团——云鹤道人所在的“激进复苏派”与日本异能者的混战区域。
就在八岐大蛇异变、大阵波动的瞬间，云鹤道人也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并未像方圆预想的那样，趁机合力攻击日本异能者或尝试冲击大阵，而是…
“诸位道友！九条逆阵已生内乱，此乃天赐良机！随我冲开缺口，直取祖脉泄口！”云鹤道人身形如鹤，手中拂尘挥洒出万千道凌厉的白光，将身前一名措手不及的日本神官打得吐血倒飞。他声音高亢，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随着他的呼喊，那些原本还在与日本异能者缠斗的激进派修士，仿佛收到了统一的指令，瞬间改变了战术。他们不再与眼前的敌人过多纠缠，而是汇聚成一股锐利的锋矢，以云鹤道人为箭头，猛然向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起了决死冲锋——那方向，并非玉虚峰顶，而是…山腰处，那即将破碎的封印旁边，一处不起眼的、正在向外喷射着混乱金色灵气的岩石裂缝！
那是祖脉核心因为封印松动和大阵抽取，而自行撕裂开的一个小口子！狂暴的、未经梳理的祖脉灵气正从中汹涌而出，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
“他们想干什么？！”陈青鸾失声惊呼，脸上写满了不解与震惊。
方圆的瞳孔却是猛地一缩，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划过脑海，让他浑身冰凉。
他明白了！
他完全明白了云鹤道人和这些“激进复苏派”的真正意图！
他们根本不在乎九条英机是否在抽取祖脉！他们甚至可能乐见其成！因为九条的行为，破坏了原有的平衡和封印，使得祖脉核心暴露，力量变得狂暴而“可利用”！
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守护祖脉，也不是击败九条英机。
他们是想要…强行引导、甚至引爆这部分泄露的、狂暴的祖脉灵气，以此作为“复苏”的契机，达成他们那“破而后立”的疯狂理念！至于这样做会导致祖脉进一步受损、灵气彻底失控、甚至引发波及整个神州的巨大灾难，他们根本不在乎！或者说，他们认为这是必要的“阵痛”！
“疯子！一群彻头彻尾的疯子！”方圆咬牙切齿，心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前有九条掠夺，后有“自己人”捅刀！玄苦师父拼死守护的，究竟是什么？！
（承）
“青鸾！你还能战吗？”方圆猛地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陈青鸾。
陈青鸾虽然重伤，但意志坚韧无比，她立刻明白了方圆的意图，重重点头：“死不了！你要去阻止他们？”
“必须阻止他们！”方圆的语气斩钉截铁，“九条掠夺，是慢性毒药，尚有转圜余地。若让云鹤他们引爆祖脉泄口，便是立刻服下剧毒，玉石俱焚！”
他看了一眼峰顶。九条英机正在全力压制八岐大蛇的反噬，无暇他顾。那些日本异能者和式神造物，虽然因为阵法波动和指挥短暂失灵而有些混乱，但依旧本能地封锁着通往峰顶的主要路径。此时强行突破，依旧困难重重。
而云鹤道人那边，因为其目标的突然转变和决死冲锋的势头，反而暂时甩开了部分日本异能者的纠缠，距离那祖脉泄口已经非常近了！
权衡利弊，瞬息万变。
阻止云鹤，成了眼下最紧迫、也是唯一可能破局的方向！
“我们走！”方圆不再犹豫，守脉之枪一振，身形化作流光，并非冲向峰顶，而是斜刺里杀出，直扑云鹤道人率领的激进派锋矢阵的侧翼！
陈青鸾银牙紧咬，压下伤势，紧随其后。她知道此去凶多吉少，不仅要面对云鹤这等高手，还可能被回过神来的日本异能者夹击，但正如方圆所说，别无选择！
“云鹤！住手！”人未至，声先到。方圆的怒吼如同惊雷，在混乱的战场上炸响，“引动泄口，灵气暴走，神州倾覆在即！你这是在自毁长城！”
正全力冲向祖脉泄口的云鹤道人闻言，身形微微一滞，侧头瞥了一眼疾冲而来的方圆和陈青鸾，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露出一丝讥诮与…怜悯？
“方圆小友！你终究是太年轻，太迂腐了！”云鹤道人的声音透过法术传来，清晰而冰冷，“旧平衡已被打破，固守唯有死路！唯有打破这腐朽的枷锁，引动祖脉全部力量，冲刷这污浊世间，方能重塑乾坤，迎来真正的灵气复苏与大世！此乃天道！你不懂！”
“放屁！”陈青鸾气得脸色发白，厉声斥道，“你这是要用亿万生灵的命，来赌你那虚无缥缈的‘大世’！”
“妇人之仁！”云鹤道人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速度再次飙升，手中拂尘已然扬起，万千银丝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带着决绝破坏意境的白色光刃，眼看就要斩向那处喷射着狂暴灵气的岩石裂缝！
“拦住他！”方圆目眦欲裂，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守脉之枪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横贯长空的青金暗三色长虹，后发先至，直刺云鹤道人后心！围魏救赵！
感受到身后那凌厉无匹、足以威胁生命的枪芒，云鹤道人不得不回身应对。他怒吼一声，拂尘光刃强行扭转方向，与破空而来的守脉之枪狠狠撞在一起！
轰——！！！
如同两座山岳对撞！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开来，将附近几名躲闪不及的激进派修士和日本武士直接掀飞出去，筋断骨折！
云鹤道人身形剧震，踉跄后退数步，脸上闪过一丝潮红，看向方圆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杀意。他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不仅在湘西有所奇遇，实力竟然精进到了如此地步！
而方圆也被反震之力逼停，接住倒飞而回的守脉之枪，手臂一阵发麻。但他成功阻止了云鹤的致命一击！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交手间隙，异变再起！
（转）
“为了新世！道友们，随我献祭！”
一声狂热无比的呐喊，从激进派的阵营中响起。只见一名距离祖脉泄口最近、浑身是血的老道，脸上带着殉道者般的狂热笑容，竟然不闪不避，主动冲向了那喷射着狂暴金色灵气的裂缝！
“不好！他要以身引灵！”方圆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下一刻，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名老道的身影被狂暴的祖脉灵气瞬间吞没！
没有惨叫，只有一声沉闷的、如同火山爆发前的轰鸣！那老道的肉身在极致灵气的冲刷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汽化！但他并非毫无意义地死去，在他生命最后一刻，他以自身魂魄和全部修为作为引子，施展了某种诡异的秘法，强行与那股狂暴的灵气建立了短暂的“连接”！
嗡——！！！
祖脉泄口猛地膨胀了一圈，喷射出的灵气光柱骤然变得更加粗大、更加不稳定，颜色也从浑浊的金色，染上了一丝不祥的血红！一股毁灭性的、仿佛能撕裂天地的能量波动，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哈哈哈！成功了！通道打开了！”云鹤道人见状，不惊反喜，狂笑起来，“方圆！陈青鸾！看到了吗？这才是通往新世界的正确道路！牺牲，是必要的！”
他话音未落，那被“献祭”强行扩大的泄口处，异象再生！
原本只是无序喷射的灵气，此刻仿佛被赋予了初步的“方向”。一道混合了金色与血色的、极其不稳定的灵气洪流，如同一条失控的恶龙，猛地调转方向，并非冲向峰顶的九条，也不是冲向方圆等人，而是…朝着玉虚峰另一侧，一片相对“平静”的山谷区域，狠狠撞了过去！
那片山谷，看似空无一物，但以方圆的混沌双瞳，却能隐约看到，那里似乎存在着一个极其隐秘、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小型结界！结界之内，隐隐有微弱的人气传来！
“那里是…？”方圆心中猛地一沉。
“是临时伤员安置点！”陈青鸾脸色煞白，声音带着绝望，“还有一些来不及撤离的、负责后勤支援的各派低阶弟子…”
云鹤他们，竟然是要用这失控的祖脉灵气，去轰击自己人的伤员安置点？！他们疯了吗？！
不！他们没疯！他们是故意的！
他们要用的，不仅仅是祖脉的力量，还要用“自己人”的鲜血与生命，作为进一步刺激祖脉、引发更大规模连锁反应的…祭品！
“为了新世，些许牺牲，值得！”云鹤道人看着那失控的灵气恶龙轰向山谷，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更加炽热的疯狂，“让鲜血与灵魂，成为新时代的奠基礼吧！”
（合）
“混账东西！”方圆彻底暴怒了！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对一群打着“正义”旗号的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杀意！
守护？平衡？在这些疯子的眼里，根本就是笑话！
他们与九条英机，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为了自己的理念，可以肆意践踏、牺牲他人生命的刽子手！
守脉之枪感受到主人沸腾的杀意与决绝，发出了前所未有的、仿佛要撕裂苍穹的铮鸣！枪身之上，青、金、暗三色光华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爆发，甚至隐隐压过了天空中那暗紫色的穹顶！
“青鸾！你去尽量疏散山谷里的人！能救一个是一个！”方圆的声音冰冷得如同昆仑万古不化的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里，交给我！”
陈青鸾看着方圆那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背影，知道此刻任何劝阻都是徒劳。她重重点头：“你小心！”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化作一道青色流光，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片即将遭受灭顶之灾的山谷。
现在，只剩下方圆一人，面对云鹤道人以及数十名陷入狂热的激进派修士，还有那正在轰向山谷、失控的祖脉灵气恶龙，以及周围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再次扑上来的日本异能者。
局势，恶劣到了极点。
但方圆的内心，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平静。
一种冰冷的、剔除了所有杂念的平静。
他的目光，首先锁定了那条失控的灵气恶龙。
阻止它！必须阻止它！
“给我…回来！”
方圆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双手紧握守脉之枪，并非向前刺出，而是猛地插向脚下的大地！
轰！
枪身贯入冰岩！以枪尖为中心，一道道蕴含着混沌之气、巫咸本源以及山河社稷图引力的暗金色波纹，如同水波般急速扩散，瞬间蔓延至那灵气恶龙的下方！
“地脉…缚锁！”
方圆动用了身为守脉人，沟通山川地脉的本源能力！他无法直接对抗那狂暴的祖脉灵气，但他可以尝试影响其流经的地脉通道！
暗金色波纹所过之处，大地微微震颤，那原本流向山谷方向的地脉之气，被强行扭转、束缚，形成了一道道无形的枷锁，缠绕向那失控的灵气恶龙！
恶龙的前冲之势猛地一滞，如同陷入了泥沼，发出愤怒的咆哮，疯狂挣扎，与地脉缚锁的力量激烈对抗，能量乱流四射！
与此同时，方圆那冰冷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锋，转向了脸色微变的云鹤道人。
“云鹤…”方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威严，“你的‘道’…错了。”
“今日，我便以手中之枪，为你…送葬！”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一道仿佛凝聚了整个昆仑怒火的枪芒，撕裂虚空，出现在了云鹤道人的眉心之前！
速度之快，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杀意之凛冽，冻结了灵魂！
云鹤道人脸上的狂热与讥诮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惊骇与…一丝死亡的恐惧！
他仓促间挥动拂尘格挡，周身爆发出耀眼的护体白光。
然而，面对这含怒、含悲、含绝、融合了守护与征伐、超越了自身极限的一枪…
一切防御，都显得如此苍白。
（第九卷第3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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