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河防线,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姚兵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从被破坏的寨墙缺口疯狂涌入,与陷入混乱、各自为战的黑水河守军绞杀在一起。韩猛浑身是血,战刀都砍得卷了刃,兀自死战不退,咆哮着将一个个冲上来的姚兵劈翻,但他一人之力,如何能挡住这决堤的洪流?
顾寒舟手持一把不知从何处捡来的佩刀,护在意识模糊的风妄身前,他的武艺稀疏平常,全凭一股血勇之气支撑,身上已多了几道伤口,青衫染血,显得狼狈不堪。他看着眼前这近乎绝望的局势,看着那些不断倒下的熟悉面孔,心如刀绞。
难道黑水河,今夜真要尽墨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嗡——!”
一道苍凉、雄浑,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号角声,自黑水河营寨的后方,那连绵的群山之中,骤然响起!这号角声与姚军的尖利、黑水河的沉闷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堂皇正大、坚不可摧的力量!
紧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并非千军万马奔腾的轰鸣,而是一种更加沉重、更加整齐划一的闷响,如同巨人的心跳,敲击在每一个人的胸膛上!
所有正在厮杀的人,无论是姚军还是黑水河守军,都不由自主地动作一滞,惊疑不定地望向号角传来的方向。
只见黑水河营寨后方,那条通往刘启秀主力方向的山道上,一道火线如同燎原之势,迅速蔓延、逼近!
那不是散乱的火把,而是成排成列、在夜风中依旧稳定燃烧的火炬!火光映照下,一面赤红色的大纛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旗面上赫然是一个龙飞凤舞的“张”字!
大纛之下,一骑当先!
那是一名身形极为雄壮的将领,即便隔着遥远距离,也能感受到那股渊渟岳峙般的磅礴气势!他并未着全副重甲,只穿着一身玄色劲装,外罩简单的皮甲,手中倒提一柄造型古朴、却隐有流光闪烁的长柄大刀。他面容刚毅,线条如同刀削斧劈,一双虎目在火光映照下,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在他身后,是沉默如林的骑兵!人数不算极多,大约千骑,但人人眼神锐利,气息沉凝,动作整齐划一,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历经百战的真正精锐!他们如同暗夜中涌出的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阻碍的气势,直扑战场!
“是……是‘张’字旗!”有眼尖的黑水河老兵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是刘帅的人!援军!援军到了!”
“张?难道是……张圣关将军?!”顾寒舟失声惊呼,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韩猛也愣住了,随即狠狠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狂喜道:“他娘的!张继关他大哥?!来得太是时候了!”
没错,来者正是张圣关!刘启秀麾下新任大将,勇武绝伦,信义着于四海!
张圣关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混乱的战场,锁定了姚军涌入最多的那几个缺口,以及被亲卫护在中央、气息奄奄的风妄。他没有任何废话,手中长刀向前一指,声如洪钟,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
“某家,张圣关在此!姚狗受死!”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夹马腹!坐下那匹神骏的乌骓马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箭,骤然加速!竟单人独骑,率先杀入敌阵!
“将军!”他身后的骑兵齐声怒吼,如同决堤的钢铁洪流,紧随其后,狠狠撞入了姚军的侧翼!
张圣关闯入敌阵,当真如同虎入羊群!他那柄长刀挥舞开来,仿佛根本不是人间兵器,刀光过处,如同匹练横空,带起一蓬蓬血雨!无论是姚兵的盾牌、铠甲,还是血肉之躯,在这刀光面前,都如同纸糊泥塑般不堪一击!
他刀法大开大阖,看似简单直接,却蕴含着无坚不摧的力量和玄妙的意境。每一刀劈出,必有三五名姚兵连人带兵器被斩为两段!他冲锋的势头竟没有丝毫减缓,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在密集的姚军阵中,犁出了一条血肉通道!直扑那几个最重要的缺口!
“挡住他!快挡住他!”姚军的将领惊恐地大叫。
数名姚军悍卒结阵试图阻拦,长矛如林般刺来。
张圣关冷哼一声,长刀一圈一撩,一道凝练无比的弧形刀气迸发而出!
“咔嚓!噗嗤——”
精铁打造的长矛如同脆弱的树枝般齐齐断裂,那几名悍卒连同他们身后的士兵,如同被无形的巨浪拍中,吐血倒飞出去!
勇猛!无敌!
张圣关的登场,以及他这石破天惊的冲杀,瞬间扭转了战场的气势!
原本气势如虹、以为胜券在握的姚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一击打懵了!尤其是张圣关那非人的武勇,更是让他们胆寒!
而几乎陷入绝望的黑水河守军,则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希望,如同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所有人心头!
“弟兄们!援军到了!跟张将军杀出去啊!”韩猛抓住机会,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率先向被张圣关撕开的缺口反冲过去!
“杀——!”绝处逢生的黑水河将士,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跟在韩猛身后,与张圣关带来的精锐骑兵里应外合,对涌入的姚军发起了凶猛的反击!
顾寒舟看着那在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雄伟身影,激动得浑身颤抖,脱口吟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与无尽的敬佩:
“天降神兵破重围,刀光如龙荡妖氛。圣关之名非虚传,一骑当千震三军!”
张圣关带来的不仅仅是生力军,更是一股无可匹敌的锐气和定鼎乾坤的力量!在他的带领下,战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逆转!
涌入寨墙的姚军被迅速清理、驱逐、歼灭!寨墙之外的姚军主力,也被张圣关的骑兵和反击的黑水河守军打得节节败退!
兀术在中军远远望见那张字大纛和那员如同战神下凡般的猛将,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知道,今夜大势已去!再纠缠下去,损失只会更大。
“鸣金!收兵!”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充满了不甘与怨毒。
凄凉的收兵号再次响起,姚军如同潮水般,丢下更多的尸体和器械,仓皇撤离了战场,退回了他们那座坚固的“乌龟壳”营寨。
战场上,终于暂时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燃烧的火焰、遍地的尸骸,以及劫后余生者们粗重的喘息。
张圣关勒住战马,长刀拄地,玄色劲装上沾染了不少血迹,但他气息依旧沉稳如山。他目光扫过惨烈的战场,最后落在了被亲卫搀扶着、意识尚未完全清醒的风妄身上。
韩猛和顾寒舟连忙迎了上去。
“末将韩猛,拜谢张将军救命之恩!”韩猛抱拳行礼,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顾寒舟也深深一揖:“黑水河行军司马顾寒舟,代风将军及全军将士,谢过张将军力挽狂澜之德!”
张圣关微微颔首,声音沉稳:“同为大汉疆土,份内之事。风将军伤势如何?”他的目光带着关切,落在风妄苍白如纸的脸上,以及那即便在昏迷中,眉宇间依旧凝聚不散的痛苦之色,还有那隐隐透出的、极不稳定的暗红能量波动。
韩猛脸色一黯:“将军他……中了姚狗的妖法,伤得很重……”
张圣关眉头微蹙,翻身下马,走到风妄近前,仔细探查片刻,沉声道:“此非寻常伤势,乃邪异能量侵体,蚀骨灼魂。需尽快救治。”
他抬头看向韩猛和顾寒舟:“此地不宜久留,姚军虽退,未必不会卷土重来。立刻收拾残局,救治伤员,准备撤离黑水河。”
“撤离?”韩猛一愣。
“没错,”张圣关语气不容置疑,“黑水河营寨已残破不堪,无力再守。刘帅有令,命我接应风将军所部,退守磐石堡,与主力汇合。”
退守磐石堡……虽然心有不甘,但韩猛和顾寒舟都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选择。黑水河,确实守不住了。
看着遍地狼藉和伤亡惨重的部下,看着昏迷不醒的风妄,韩猛重重叹了口气,抱拳道:“末将……遵命!”
顾寒舟也拱手领命,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这片浸满鲜血的土地。
黑水河之战,以这样一种惨烈而意外的方式,暂时画上了句号。
风妄虽得张圣关天降神兵所救,侥幸未死,但身负重伤,本源受损,更是失去了黑水河这块苦心经营的根基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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