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信封在掌心微微发烫,荆棘夜莺的火漆印冰冷而沉重。
西里尔斯指尖用力,蜡封碎裂的声音在嘈杂的准备区微不可闻。
信笺展开,只有一行简洁有力的字:
明晚,夜莺庄园。务请赴宴,有要事相商。
没有落款,没有寒暄,命令般的口吻裹挟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这枚火漆印,代表着王都最顶尖的权力之一——黑荆棘家族。
拒绝?念头一闪便被碾碎。
接近权力的核心,攫取向上攀爬的阶梯,这本就是他踏入王都星陨城的目的。
这是夜莺庄园的第二次邀请,他需要力量,需要地位,需要足以撼动莫顿子爵那座冰冷堡垒的资本。
而这荆棘缠绕的夜莺,或许能成为他的跳板。
夜幕再次笼罩星陨城,夜莺庄园里依旧灯火辉煌。
宏伟的铁艺大门无声开启,而这一次却少了角斗沙龙那夜的喧嚣与血腥,多了几分沉静的华贵。
长廊尽头,两扇镶嵌着荆棘夜莺徽记的深色橡木大门被侍者无声推开。
明亮却不刺眼的光芒倾泻而出,伴随着水晶杯轻碰的脆响和压低的交谈声。
西里尔斯穿着精心挑选的礼服,在管家的引领下踏入主厅。
一间宽阔奢华的宴会厅展现在眼前,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熏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息。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长条形餐桌铺着浆洗得笔挺的雪白亚麻桌布,银质餐具在水晶灯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
管家微微躬身,指向长桌靠后段的一个空位:“西里尔斯阁下,请入席。”
西里尔斯依言在空位落座,身下的高背椅柔软舒适,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厅内。
长桌两侧已坐了十数人,气氛微妙地混合着期待、局促与隐藏的审视。
他看到了几张在角斗场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一个眼神锐利如鹰隼的游荡者,一个指关节粗大、沉默得像块磐石的盾卫,甚至还有那个在夜莺角斗中重伤落败的“铁壁”巴顿,此刻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更多的则是全然陌生的脸孔,有穿着整洁却洗得发白的学者长袍、鼻梁上架着水晶眼镜的中年人;
有手掌布满厚茧和烫伤疤痕、哪怕穿着礼服也难掩彪悍气息的铁匠;
还有几个气质沉稳、眼神里透着精明的男女,像是惯于打理事务的管理者。
职业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眼底深处那簇被野心或困境点燃的火焰。
身旁的侍者无声无息地为他斟满一杯色泽深红如宝石的葡萄酒。
渐渐的无人交谈,只有刀叉偶尔触碰瓷盘的轻响在厅内回荡,一种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他们在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前菜精致的银盘被撤下,盛着浓郁奶油蘑菇汤的汤碗被端上。
就在汤匙拿起之际,宴会厅侧门被推开。
一个年轻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穿着剪裁极为合体的深蓝色丝绒礼服,领口和袖口点缀着银线刺绣的荆棘纹样。
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英俊,带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他步履从容地走向长桌的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在西里尔斯脸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侍者为他拉开主位的座椅。
沃伦坐下,拿起雪白的餐巾铺在膝上,动作优雅流畅。
他拿起手边的银质餐叉,轻轻敲了敲面前的水晶高脚杯。
“叮——”
清脆悠长的鸣响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厅内落针可闻。
沃伦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最终落在西里尔斯身上,唇角那抹淡然的弧度清晰了些。
“西里尔斯,好久不见。”年轻贵族在主位落座,声音清朗,带着久别重逢般的熟稔。
西里尔斯眸光微凝,瞬间认出了这张脸,那个谈吐不凡、信息量巨大、眼神深邃的神秘贵族沃伦!
他沉声回应:“沃伦阁下?”
心中已掀起波澜,黑荆棘的姓氏呼之欲出。
“是我,”沃伦微微颔首,不再看他,而是面向所有人,“在下沃伦·冯·黑荆棘,黑荆棘伯爵的第五子。”
他环视全场,“很感谢各位应我的冒昧之邀,在这样一个夜晚汇聚于此。我想,诸位心中一定充满了疑问,关于这场宴会的目的。”
精致的菜肴流水般呈上。
他顿了顿,侍者适时地撤下汤碗,开始为主菜摆盘——烤得恰到好处、淋着深褐色酱汁的鹿里脊,配以烤制的根茎蔬菜和淋着香醋汁的鲜蔬沙拉。
诱人的香气弥漫开来。
“黑荆棘家族的传统,”沃伦拿起银质餐刀,优雅地切下一小块鹿肉,动作不疾不徐,“每一位成年的子嗣,都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的方式,便是开拓与治理。”
他叉起那块鹿肉,并未立刻放入口中,“富饶的、易于治理的领地,早已被我的兄长们挑选完毕。留给我的选择不多,接手一块贫瘠、混乱、产出微薄的领地?或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和炽热:“去开拓一片全新的、属于我沃伦·冯·黑荆棘的疆土!在北境之外,在那片冰原与无尽群山交界的、从未被王国律法光辉照耀过的冻土之上!”
“嘶——”
厅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北境之外!
那是连最凶悍的佣兵团都视为绝地的代名词!
蛮族部落如同荒原上的狼群,凶残又狡诈;
潜伏于冰隙雪窟中的魔兽古老而强大;
终年不散的酷寒与随时可能吞噬一切的暴风雪是永恒的背景;
更遑论那些同样觊觎着新领土、如同鬣狗般环伺的潜在敌人!
主菜诱人的香气似乎瞬间失去了吸引力,不少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苍白。
“我知道,这听起来像是一场疯狂的赌命。”沃伦将那块鹿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神情自若,“高风险,必然伴随着高回报。我的父亲,黑荆棘伯爵,会给予我基础的支援——物资、启动资金,以及公国象征性的开拓文书。”
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轻轻沾了沾嘴角,“但最核心的部分,开拓的‘剑’与‘盾’,治理的‘手’与‘脑’,需要我自己去寻找、去组建。”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仿佛要将他们从里到外看透。
“所以,我找到了你们。通过角斗场的表现,通过可靠的推荐,通过暗中的观察。你们每一位,在各自的领域都拥有值得称道的能力或潜力。铁匠,”他看向那位手掌粗壮的男人,“你能打造出在严寒中不会脆裂、能劈开蛮族骨甲的武器吗?”
铁匠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精光,用力点了点。
“学者,”目光转向眼镜男,“你能辨识冻土下的矿脉,规划抵御风雪的聚居地,甚至尝试解读那些蛮族留下的古老符文吗?”
学者深吸一口气,镜片后的眼神闪烁不定,最终化为一种面对巨大挑战的兴奋,也点了点头。
“管理者,”他的视线落在几个气质沉稳的人身上,“你们能在资源匮乏、危机四伏的环境下,让一个初生的领地高效运转,让农夫、工匠、士兵各司其职,维持秩序与希望吗?”
几人互相看了看,眼神交流间传递着凝重与思索。
“战士,”他的目光最后掠过巴顿、游荡者、盾卫,最后停留在西里尔斯脸上,“你们有勇气将血肉化作城墙,将利刃指向未知的恐怖,在绝境中为身后的家园杀出一条血路吗?”
厅内一片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恐惧与野望在每个人心中激烈交锋。
沃伦拿起酒杯,深红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
他目光扫过铁匠、医师、管理者、教师、战士:“诸位,便是我初步选定,能支撑起一片新生领地骨架的核心人才。”
“待遇方面你们完全不用担心,我会给予你们远超在王都或任何安稳之地所能获得的酬劳。金币、魔晶、稀有的材料,只要领地有产出,你们都将获得丰厚的分成。”沃伦顿了顿,抛出了最致命的诱饵,声音清晰而充满诱惑,“而最大的回报,是未来!当我的领地在那片冻土上真正扎根、壮大,当它的价值得到王国承认,我,沃伦·冯·黑荆棘,将拥有向公国举荐的资格!”
他的目光变得灼热,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打在每个人的灵魂上:
“而你们就是开拓的元勋!你们的功绩,你们的忠诚,将成为你们通往贵族之路最坚实的基石!骑士头衔?勋爵?甚至…男爵的爵位与封地!只要你们的贡献足够闪耀,这一切,皆有可能!”
“爵位?!”
这个词如同带着魔力的闪电,瞬间劈入西里尔斯的脑海!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心脏,又猛地泵向四肢百骸!
艾莉娅苍白而美丽的脸庞、莫顿子爵冰冷漠然的“不同意”、灰岩堡压抑的塔楼阴影……
无数画面碎片在眼前炸开!
那条看似被彻底堵死的路,那遥不可及的阶级鸿沟,此刻,竟在这北境冻土的疯狂蓝图下,裂开了一道微光!
呼吸变得粗重,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勋爵……不太够!
但,如果是男爵!
只要拥有男爵爵位!
他就拥有了站在莫顿子爵面前,名正言顺提出婚约的资格!
这个念头像野火般在他心中疯狂燃烧。
沃伦敏锐地捕捉到了众人眼中瞬间燃起的名为贪欲的火焰。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向后靠在椅背上。
“选择权在你们手中。留下,与我一同赌上性命,搏一个超越凡俗的未来。或者,”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指向宴会厅的大门,“现在就可以离开,带着今晚的见闻,继续你们在星陨城的生活。我沃伦,绝不强求,也绝不阻拦。”
沉重的沉默再次笼罩。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如同无形的巨石压在每个人胸口。
刀叉被轻轻放下,有人开始擦拭额角的冷汗。
终于,那个戴着水晶眼镜的学者颤抖着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沃…沃伦阁下,”他的声音干涩,“您的蓝图…令人震撼。但…但北境之外…请原谅我的懦弱…我…我还有妻儿…”
他深深鞠了一躬,不敢再看任何人,脚步虚浮地、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大门。
一个气质精明的中年管理者犹豫片刻,也叹息着起身,默默离开。
紧接着,又有两人面带愧色地离席。
最终,长桌旁留下了包括西里尔斯在内的大约十五人。
留下的人,眼神各异,有忐忑,有坚毅,有对未来的狂热憧憬,但都选择了留下。
沃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称得上满意的笑容。
他轻轻击掌。
侍者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立刻捧着早已准备好的物品上前。
厚重的羊皮纸契约,插着华丽羽毛笔的墨水瓶,以及一个盛放着暗红色液体的小巧水晶碗——那是象征契约成立的缔约血印。
“很好。”沃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昂,“契约在此。条款包括基础酬劳、战时分配、领地收益分成,以及最重要的——功勋评定与爵位举荐条款。仔细阅读,若有疑虑,此刻提出。一旦印下血指,便意味着你们将生命与忠诚,与我沃伦·冯·黑荆棘,与那片尚未命名的冻土,彻底绑定!”
侍者将契约分发到每个人面前。羊皮纸上用通用语和繁复的魔法条文清晰地书写着条款,散发着淡淡的魔力约束气息。
留下的人们立刻埋头细读,厅内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西里尔斯的目光直接越过了前面的金币数额、物资分配,死死锁定在那关于“功勋评定”和“爵位举荐”的段落。
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只是简单的翻看了一下契约,在其他人还在逐字推敲、反复权衡时,西里尔斯第一个拿起了那支华丽的羽毛笔。
笔尖饱蘸浓墨,在契约末尾“立约人”的位置,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西里尔斯·影棘。
墨迹淋漓,力透纸背。
放下笔,他毫不犹豫地将右手拇指按进那水晶碗的暗红印泥中。
冰冷的触感传来,他抬起手,将沾满印泥的拇指,重重地、清晰地摁在了自己签名的下方!
一个鲜红的指印,如同宣告,也如同烙印。
“唰!”
十几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惊愕、佩服,甚至是一丝看疯子的意味。
第一个!
他竟然连契约细节都不看完就签了?!
沃伦眼中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激赏。
他亲自端起自己面前那瓶未开封的的葡萄酒,拔开软木塞。
深紫近黑的酒液带着醉人的醇香,被缓缓注入一只全新的水晶杯。
他站起身,端着酒杯,一步步走到西里尔斯的座位旁。
侍者早已机敏地为西里尔斯也换上了一只干净的水晶杯。
沃伦亲自执瓶,将酒液汩汩地倾入西里尔斯的杯中,直至满溢。
水晶杯相碰,沃伦微微俯身,凝视着西里尔斯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灰色眼眸,低沉的声音只够两人听见,“很好,西里尔斯。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浓郁的酒香混合着羊皮纸和血印的独特气味钻入鼻腔。
西里尔斯端起那杯仿佛盛着星光的紫红液体,仰头一饮而尽。
甘醇与凛冽在喉间炸开,顺着食道滚入胃袋,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仿佛又听到了霜喉堡城墙上,那淹没一切的兽人战鼓。
只是这一次,那鼓声并非绝望的丧钟,而是为他踏上征途、撕裂命运枷锁而奏响的战歌。
……
晚宴接近尾声,管家引导着做出选择的人前往偏厅,初步登记意向与所长。
西里尔斯正要起身,沃伦的声音从主位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挽留:“西里尔斯,留步片刻。”
偏厅的门轻轻合拢,奢华的主厅只剩下两人。
水晶灯的光芒似乎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沃伦站起身,踱步到西里尔斯面前,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洞穿人心。
“我观察你很久了,”他开门见山,“从夜莺庄园的角斗沙龙,到荣耀之冠的每一场战斗。你的狠劲,你的韧性,尤其是……”
他的目光落在西里尔斯腰间那看似普通的绷带上,“你那颠覆常理的治愈之力。这在蛮荒之地、在残酷的开拓战争中,价值无可估量。它不仅能挽救战士的生命,更能维系一支队伍的士气和持续作战能力。”
西里尔斯迎视着沃伦的目光,心中了然。
这才是对方真正看重他的核心筹码。
“所以,”沃伦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我对你的期许,远不止一个冲锋陷阵的战士。我要你做我开拓利剑的剑鞘与磨刀石,做维系这支队伍生命线的关键枢纽。相信我,你的功勋积累将是最快、最重的。我记得你现在是骑士侍从吧!”
“现在,”沃伦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回荡在寂静无声的大厅,“以黑荆棘伯爵第五子之权柄,以即将踏上北境冻土、开拓疆域之未来领主的身份!我,沃伦·冯·黑荆棘,于此庄严之地,册封你——西里尔斯·影棘——为骑士!”
话音落下的瞬间,沃伦‘锵啷’一声拔出腰间象征权力的佩剑。
西里尔斯连忙遵从古老的礼仪,右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头颅低垂。
那冰凉的的剑身,稳稳地、带着千钧重量,压在了他的左肩之上。
“骑士身份,只是你征服之路的起点!”沃伦的剑依旧压在西里尔斯肩上,声音却再次压低,带着魔鬼般的诱惑力,“记住我的承诺:当‘黑荆棘’的旗帜真正插稳在那片冻土之上,你的名字,西里尔斯,必将位列我向公国提请晋升爵位的名单之首!用你的剑锋撕碎障碍,用你的能力维系生命,用你这条命向我证明忠诚!在黑荆棘的荣光之下,为你自己,搏一个封疆裂土、名载史册的未来!”
身份信息更新:骑士侍从→骑士
男爵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幻梦,而是沃伦·冯·黑荆棘亲口赋予的承诺!
它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雷,在西里尔斯灵魂深处炸响。
莫顿子爵那声冰冷的“不同意”瞬间被这滚烫的野心熔成齑粉!
眼前仿佛炸开一片炫目的光,艾莉娅站在他的、沐浴着金色阳光的广阔领地上,朝他微笑。
而灰岩堡塔楼上那个令他屈辱的身影,正急速地、不可挽回地缩小、崩塌、坠入尘埃!
胸腔里压抑的烈焰轰然冲破束缚,直冲天灵盖,将最后一丝权衡与迟疑焚烧殆尽!
他甚至能听到血液在血管里沸腾咆哮!
西里尔斯猛地抬头,右拳如战锤般的姿态,“咚!” 一声,重重砸在左胸心脏之上!
皮革与锁甲发出痛苦的呻吟,沉重的闷响在死寂的大厅里如同战鼓擂动!
“我的剑锋所指,即大人意志所向!”他的声音嘶哑,“我的生命气息,由大人意志掌控!”
璀璨冰冷的水晶灯光倾泻而下,流淌在他染血的皮甲、溅上泥点的战靴,最终凝固在他那写满野心与决绝的眉眼之上。
这光芒,仿佛为他脚下延伸的道路镀上了一层虚幻而危险的银色。
一条直通那名为“权力”与“尊严”的险峰之巅的血色征途,于此,正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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