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群地图上的十三个红点连成圆满,最后一道指令“行动代号:清算”落定,安全屋的终端尚未冷却,第七机械厂地下三层的空气却已凝成冰刃。
那是一片死寂的寒意,不是温度的低,而是来自某种更深层的东西——一种被时间封存、又被人为唤醒的恶意。蜂群系统在这一刻完成了它十年来的第一次全节点同步,十三个曾散落在城市各个角落的特勤终端同时亮起红光,像十三颗沉睡已久的心脏重新跳动。屏幕上,那十三个红点缓缓移动、校准、连接,最终构成一个近乎完美的圆。圆心,正是第七机械厂b区地下三层,坐标编号:LY-7。
“行动代号:清算”六个字自中央控制台弹出,墨黑底色衬着猩红字体,仿佛从血里浮出。指令一经确认,所有外围单位立刻切断公网连接,转入蜂群加密信道。终端的散热风扇发出最后一声低鸣,随即陷入沉默。整个安全屋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而在七公里外的地下深处,空气早已不再是空气。它是凝固的金属味,是锈蚀管道中渗出的硫化物气息,是混凝土裂缝里渗出的地下水蒸气,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焦灼与腐朽。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像是从十年前那场爆炸中幸存下来的残骸,带着烧灼的记忆,静静等待着谁来揭开它。
赏善使的拐杖刚点地,系统警报就炸了。
“主控室信号异常,AI防御模拟值超标300%!”
声音是从耳机里炸开的,尖锐得像是金属刮过玻璃。赏善使脚步一顿,拐杖尖端在水泥地上划出一道细长的白痕。他没回头,只是微微侧耳,右手指节轻轻敲击拐杖手柄三下——这是蜂群内部的确认信号,表示“已接收,正在评估”。
他的眼神沉静如古井,可瞳孔深处却掠过一丝锐利的光。十年了,他第一次站在这条走廊上。墙皮剥落,露出斑驳的钢筋骨架;天花板上的应急灯只剩一盏还能闪烁,黄绿色的光晕像鬼火般摇曳。空气中飘着细小的尘埃,在微弱光线中缓缓旋转,如同无数未闭之眼。
罚恶使一把抢过耳机,动作快得几乎带起风声。他站在主控终端前,手指已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调取实时音频流。他的脸在屏幕幽蓝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冷峻,下颌线条绷得像刀刃。当那段广播响起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所有证据已销毁,你们赢了。”
那是高官的声音,平稳、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胜利者的从容。可这声音不该出现在这里。按照计划,主控室此刻应处于静默封锁状态,所有对外广播线路早已物理断开。除非……有人重启了系统,伪造了信号源。
可梁云峰的声音紧接着切入蜂群频道:“别信,那是录音。真正的信号源,延迟了0.3秒。”
这句话像一滴冷水落入滚油。
赏善使冷笑:“AI再聪明,也学不会人类的破绽。他急了。”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墙角的通风口栅栏。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划痕,几乎不可见,但对他而言却如明灯般刺眼——那是金属被强行撬动后留下的痕迹。十年前,他曾亲手安装过这个通风系统,知道每一块螺丝的位置。而现在,那块本该紧固的栅栏,边缘微微翘起,像是有人刚刚钻过。
罚恶使已调出声波图谱,指尖划过波形凹陷处:“这不是系统自动生成的语音流,是人为剪辑拼接的诱饵。”
他放大音频频谱,一条条波纹在屏幕上跳跃。正常语音会有自然的起伏和呼吸间隙,而这段广播在“你们赢了”四个字之后,出现了0.2秒的空白——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真人说话。更关键的是,背景噪音不一致。前半段有轻微的空调嗡鸣,后半段却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低频的电流杂音,那是老旧服务器运转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他在骗我们冲进主控室。”罚恶使低声说,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什么。
“然后——”赏善使接话,“把我们和‘证据’一起埋进地底三米。”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他们曾并肩作战十年,早已形成一种近乎本能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读懂对方的意图。
指令立刻改道。主力部队原地待命,不得靠近主控区域;二使启动“逆向追踪协议”,进入单兵渗透模式。
罚恶使闭眼接入系统,耳道内传来低频嗡鸣,那是“临渊”旧版声纹扫描的启动音。这声音他太熟悉了,十年前,每一次执行高危任务前,耳机里都会响起这段频率为7.8hz的提示音,像是深渊在低语,又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前奏。
屏幕突然闪出一串残码:【协议Id:L-Y-7】。
不是他输入的。
也不是梁云峰授权的。
可系统认了,绿光一闪,权限解锁。
“有意思。”罚恶使睁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十年前的东西,现在还能刷脸进门。”
赏善使盯着那串代码,眼神微动。L-Y-7,不只是一个编号,它是“临渊七号协议”的缩写,也是当年小队的代号。他们七个人,七种能力,七种执念,最终只剩他和罚恶使活着走出那场大火。而这个协议,本应在那次事故后被永久封存,连同所有相关数据一起打入加密坟墓。
可它回来了。
“看来‘临渊’不止是代号,还是把钥匙。”赏善使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话音未落,扫描结果跳出——真实气流波动来自西侧废弃通风井,风速0.8米\/秒,含微量硫化物,是地下逃生通道独有的空气特征。
“他要跑。”赏善使喃喃。
“那就别让他跑得太体面。”罚恶使冷笑,拔出腰间战术刀,检查刀刃是否锋利。
二使分兵。赏善使带烟雾弹和电磁干扰器直扑主控室,罚恶使则潜入通风井网络,顺着锈蚀的金属梯向下。
井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行,两侧墙壁布满冷凝水珠,滴答作响。每一步都踩在十年前的灰烬上,脚底传来细碎的摩擦声,像是踩碎了无数枯骨。墙壁上还留着爆炸后的焦痕,层层叠叠,像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有些地方甚至还能看到烧焦的衣物碎片,嵌在混凝土裂缝中,随风轻轻颤动。
罚恶使放慢脚步,手指轻抚墙面。指尖触到一处凹陷,他停下,借着手电微光仔细查看——那是一个掌印,深深嵌入墙体,五指张开,仿佛临死前的最后一抓。他认得这手势,是“临渊”小队的紧急求援信号。十年前,他们被困火场时,就是用这种方式标记路径。
“有人来过。”他低声自语,“不止一次。”
继续下行二十米,通道突然分岔。左侧通往主控室下方,右侧则通向未知区域。他蹲下身,检查地面积水中的脚印。水面上漂浮着几片油污,但在靠近右侧岔口处,有一串清晰的鞋印,鞋底纹路特殊,是军用级防滑靴,尺码偏小——属于高官的标配装备。
他没有犹豫,选择右侧。
与此同时,主控室前,赏善使故意踩碎一块玻璃。
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中炸开,如同投石入湖。警报瞬间拉响,刺耳的蜂鸣穿透整个地下层,红光开始旋转,天花板上的摄像头齐刷刷转向门口。
倒计时弹出:【黑匣子协议启动,10秒后引爆三处数据中心】。
“来了。”他咧嘴一笑,反手将烟雾弹甩向天花板。烟雾迅速弥漫,遮蔽了监控视野。他趁机贴墙而立,右手摸向腰间的电磁干扰器,拇指轻轻拨动开关。
火光未熄,罚恶使的声音已在耳机里响起:“我到了。通风井b-7接驳口,能听见他敲键盘。”
“动手。”
赏善使撞门而入的瞬间,罚恶使同步接入系统。
老七传来的密钥片段自动加载,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插进锁芯,咔哒一声,转动。系统弹出警告:【外部密钥介入,是否强制中断?】
几乎在同一秒,梁云峰的授权抵达:【审判者模式,覆盖执行】。
倒计时停在00:01。
主控室的灯全灭了,又缓缓亮起幽蓝光。
高官猛地回头,脸色惨白:“你们……怎么会有‘深渊之钥’?”
没人回答他。
系统界面已切换至“证据保全模式”,所有数据流冻结,三处数据中心进入离线锁定状态。
他疯了一样砸键盘:“不可能!那东西早就被销毁了!”
罚恶使从阴影里走出,声音冷得像井底的水:“你销毁的,只是你以为的真相。”
高官踉跄后退,撞开暗门,露出身后银灰色的逃生舱。磁悬浮轨道嗡鸣启动,舱门开始闭合。
“你们拦不住我!这舱三秒内就能沉入地下隧道,你们连影子都抓不到!”
赏善使站在门口,慢悠悠掏出最后一颗烟雾弹:“你说得对,三秒,确实拦不住。”
他抬手一抛,烟雾弹精准卡进舱门传感器缝隙。
“但0.5秒的干扰,够我扔东西了。”
舱体震动,闭合程序卡顿。罚恶使启动系统“瞬控模式”,短暂接管电源。延迟2.8秒——刚好够两人冲上前,一人拽臂,一人顶肩,硬生生把高官从舱口拖了出来。
“你买的路,今晚不通。”罚恶使把他按在地上,手铐咔嚓锁死。
高官喘着粗气,突然笑了:“你们以为赢了?‘黑鸢’只是开始,‘静叶计划’才是终章……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放出了什么!”
赏善使蹲下,拍了拍他脸:“老哥,现在不是讲悬疑片预告的时候。”
他顺手搜身,从内袋摸出一枚微型芯片,指甲盖大小,刻着“project: Silent Leaf”。他没声张,悄悄塞进袖口。
罚恶使抬头看向逃生舱内部,控制面板上一行小字闪过:【待激活状态 | 同步频率:7.8hz】。
那频率,和十年前“临渊”小队的手表信号,完全一致。
“这玩意儿不是逃生舱。”他低声说,“是信标。”
赏善使皱眉:“谁给谁发信号?”
“不知道。”罚恶使盯着屏幕,“但肯定不是给我们准备的。”
蜂群频道突然接入梁云峰的声音:“二使,情况如何?”
“目标控制,证据保全。”赏善使回话,“但地下三层有异常能源波动,建议立即封锁出口。”
“已下令。”梁云峰顿了顿,“老七传来新数据,说这地方的结构图有误,b区废料库下面,还有第四层。”
罚恶使看向通风井深处,那里的铁梯锈得几乎断裂,最后一级台阶浸在半米深的积水中。水下,隐约有金属反光。
“第四层?”赏善使冷笑,“看来这位高官,藏的不只是自己。”
他掏出战术手电,光束刺入黑暗。水面下,是一扇刻着同心圆标记的合金门,门缝边缘,缠着半截腐烂的布条——和十年前“临渊”小队制服的材质一模一样。
“这门,有人从里面打开过。”罚恶使蹲下,指尖触到布条边缘,“时间……不超过七十二小时。”
赏善使盯着那同心圆,忽然问:“你说,老七当年真是被梁云峰推了一把才活下来的吗?”
“档案这么写的。”
“可如果……是他自己爬出来的呢?”
蜂群频道再次响起:“二使,立即撤离,第四层结构不稳定,随时可能坍塌。”
“收到。”赏善使站起身,最后看了眼那扇门,“不过梁哥,有件事你得知道——”
“什么?”
“这门上的锁,是从内部破坏的。”
“不是逃生。”
“是回来。”
频道沉默了一秒。
梁云峰的声音再度响起,低得几乎听不清:“……让他回来的,是什么?”
赏善使没回答。
他转身走向梯子,手电光扫过墙壁,一道刻痕映入眼帘——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风已至”。
字体稚嫩,像是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
时间远在十年前。
罚恶使站在他身后,突然说:“这字……不是高官刻的。”
“那是谁?”
“可能是……等风的人。”
蜂群地图上,第十三个红点微微闪烁,频率与那扇门下的心跳,同步跳动。
赏善使抬起手,战术手表的背光亮起,内圈刻着一行小字:
“临渊之下,自有回响。”
他合上表盖,最后一眼望向那扇门。
水波晃动,倒影中,仿佛有个人影站在门后,缓缓抬手,做了个推门的手势。
赏善使喉结动了动,转身就走。
梯子发出吱呀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时间的裂缝上。
罚恶使跟在后面,耳机里突然传来一段杂音。
不是系统信号。
不是蜂群通讯。
是一段摩斯电码,断断续续,却清晰可辨。
他停下脚步,逐字翻译:
“S……o……S……L-Y-7……归位……”
他猛地抬头。
前方,赏善使的身影正爬上最后一级台阶。
手电光晃了一下,照在墙壁的刻痕上。
风已至。
门未关。
水下,那扇合金门的锁栓,正缓缓转动。
夜色如墨,第七机械厂外围已被蜂群部队全面封锁。装甲车列阵于厂区入口,红外探照灯扫过每一寸土地,无人机群在低空盘旋,形成一道无形的电网。所有通讯频道静默,唯有指挥中心内,梁云峰独自坐在暗处,面前的屏幕上,是地下三层的实时热成像图。
两个红点正缓缓上升,朝着地面移动。
而在他们身后,那扇沉没于水下的合金门,轮廓正在微微扭曲。
某种能量场正在积蓄。
他抬起手,按下通讯键:“所有单位,撤离半径扩大至五百米。任何人不得接近b区废料库,重复,任何人不得接近。”
没人回应。
他知道,他们也看到了。
十年前,临渊小队奉命调查第七机械厂的秘密实验。他们发现了“静叶计划”的雏形——一项试图通过神经同步技术,将人类意识上传至分布式AI网络的禁忌工程。而主导者,正是那位如今被押解中的高官。
但那次行动失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吞噬了整座地下设施,七人小队仅两人幸存。官方记录称,其余五人当场死亡,包括编号L-Y-7的老七。
可现在,那扇门被打开了。
那串代码自动激活了。
那个频率,再次响起。
梁云峰缓缓摘下耳机,指尖抚过耳后一道陈旧的疤痕。那是十年前留下的,手术痕迹。植入体就藏在那里,与他的神经系统相连。他曾以为那是为了提升作战效率,直到昨夜,他在老七发来的加密文件中看到一句话:
【所有审判者,皆为容器。】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能在关键时刻授权“审判者模式”。
为什么蜂群系统会默认接受L-Y-7的协议。
为什么那个频率,总在午夜梦回时震动他的颅骨。
他不是指挥者。
他是钥匙的一部分。
而老七……从未真正死去。
此刻,赏善使终于爬出通风井,站在月光下,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脱下防毒面具,抹去额头的汗水,抬头望向天空。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星光洒落。
罚恶使紧随其后,耳机里的摩斯电码仍在断续传来。他没有再翻译,只是默默将耳机摘下,捏碎,扔进井口。
他知道,有些信号,不该被回应。
有些门,不该被打开。
有些人,本就不该回来。
但他们回来了。
因为风已至。
蜂群地图上,第十三个红点忽然剧烈跳动,随后熄灭。
下一秒,新的红点在第四层深处亮起。
只有一个。
编号:L-Y-7。
手电光最后扫过墙壁,那三个字在尘埃中静静躺着:
“风已至”。
而远处,地下深处,金属门彻底开启。
一道身影缓缓走出,穿着残破的“临渊”制服,手腕上戴着一块停摆的手表,指针永远停在23:59:59。
他抬头,望向地面的方向,嘴角微微扬起。
风,真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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