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青石板,发出清脆声响。晨光落在街面,炊烟从屋檐下升起。杜守拙握着缰绳,目光扫向前方。人群围在路中,中间有个人跪在地上,双手抱着一捆草药。两个穿粗布短褂的男人站在他面前,腰间挂着医馆的牌子。
杜守拙勒住马。马停下,鼻孔喷出白气。他翻身下马,动作干脆。杜清漪也跟着下来,站到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地上跪着的是个老药农,脸上满是汗和灰。他抬头看着那两人,声音发抖:“这是我昨夜翻山采的九节藤,说好三钱银子……你们不能不认。”
左边那个恶徒一脚踢在他肩膀上:“谁要你这烂草?霉了心的东西也敢拿来卖?滚!”
药农被踢得趴下,草药散了一地。他伸手去抓,又被一脚踩住手背。
杜守拙往前走了三步。他的靴底踩在石板上,没有声音。他走到恶徒面前,左手按在刀柄上,右手伸出来。
“还钱。”他说。
恶徒扭头看他,咧嘴一笑:“哪来的叫花子?你也想讨赏?”
话没说完,杜守拙右手已扣住他手腕。一拧,一拉,那人整条手臂反折过来。惨叫刚出口,整个人就被摔在地上,脸撞上石板,牙齿飞了出来。
另一个恶徒冲上来,拳头直奔杜守拙太阳穴。杜守拙侧身避过,左臂抬起做势格挡。那人见有机可乘,抬腿踹向他旧伤处。可杜守拙这一动本就是诱招,右腿横扫而出,正中对方膝盖。骨头发出闷响,那人倒地打滚。
杜守拙蹲下,从第一个恶徒怀里摸出钱袋。几枚碎银掉出来,他捡起,塞进药农手里。
药农愣着,手抖得接不住。杜守拙把银子放进他掌心,合上他的手指。
周围没人说话。有人缩在墙角,有人躲在摊后。一个孩子扒着母亲衣角,小声问:“娘,他们被打了吗?”
女人捂住孩子嘴,没答。
过了几息,有人轻轻拍了下手。接着又一下。掌声慢慢响起来,从零星到整齐。几个老人点头,年轻汉子握拳低吼:“打得好!”
药农突然跪下,额头磕在地上:“恩人……我一家全靠这些药材活命……”
杜守拙扶他起来,没说话。他转身走向马匹。杜清漪站在原地,看着他走来。她伸手拉了拉他袖子。
“哥,我们走吧。”
他点头,正要抬脚,眼角忽然扫到街对面。
一座大医馆立在街西,黑底金字匾额写着“济仁医馆”。门开着,里面站着一个人,只露半张脸。那人看见杜守拙望过去,立刻退进阴影里。
杜守拙脚步停住。
他记得这种眼神。十五年前屠村那夜,也有这样的人站在火光外,冷眼看着一切发生。他们不是动手的刀,却是放火的引。
杜清漪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眉头微皱。她没说话,但身体微微前倾,靠近他一些。
街上的人开始议论。
“那是秦九的人啊……平时抢药、压价,谁都不敢惹……”
“今天总算碰上不怕死的了。”
“可这下麻烦了,医馆背后有官府撑腰……”
话音未落,医馆门口跑出两个仆役,架起地上呻吟的恶徒就往里拖。其中一个恶徒回头瞪了一眼,嘴里吐出血沫。
杜守拙盯着那扇门。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这种事不会因为一次出手就停下。这些人能横行,是因为上面有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欺压百姓,不只是为了钱,更是为了让人怕。
怕了,就不敢说话。不敢说话,就能一直做下去。
他摸了摸左腕上的刺青。“守”字边缘有些粗糙,是多年磨出来的茧。
杜清漪轻轻碰了下他腰间的荷包。那朵半开的莲花还在,针脚细密。
“我们继续走吗?”她问。
他看了她一眼,点头。
两人走向马匹。马安静地站着,尾巴甩了下苍蝇。杜守拙一手扶鞍,正要翻身上马,忽然听见一声闷响。
回头。
医馆后墙的小门开了条缝,一桶水泼了出来。水里混着血丝,在青石板上漫开一条暗红痕迹。桶落地时歪了,滚出一段绳子,像是绑过什么东西。
街上瞬间安静。
刚才还敢鼓掌的人低下头,快步离开。小贩收摊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一倍。有人拉着孩子匆匆拐进巷子。
杜清漪看着那滩水。
她没上前,也没说话。但她站的位置变了,从杜守拙身后移到了他身侧。她的右手垂在药囊旁,指尖贴着布面。
杜守拙没有再看那医馆。他上了马,伸手拉她。她借力跃起,坐在他身后,双手扶在他腰侧。
马不动。
他盯着那扇门。
三日前林中逃难者的话浮现在耳边——“他们抢粮,烧屋,见男人就杀”。现在他知道这些人是谁了。他们换了衣服,换了地方,但做的事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不在林边,而在街心。阳光照着地面,照着那滩带血的水,照着他腰间的刀。
他松开缰绳,又握紧。
马蹄敲击石板,声音不大。但每一下都落在人心上。街边一个妇人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看到他们经过,轻轻点了点头。
杜清漪靠在他背上,呼吸平稳。她的手慢慢移向荷包,碰了碰那朵莲花。
杜守拙右手搭在刀柄上,指节泛白。
医馆檐角的雕龙在风里晃了一下影子。
街尽头传来铁器撞击声,像是药碾在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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