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熙十三年(公元368年)深秋,黄河水色渐浊,北地的风开始带上肃杀的寒意。龙骧府的平静之下,各方暗手已悄然落下,只待一个火星,便能点燃积蓄已久的干柴。
燎原初成,淬火新锋
龙骧府西郊,新辟的校场戒备森严,与世隔绝。这里没有传统的喊杀震天,只有沉闷的轰鸣、金属的摩擦声和短促的口令。一支前所未有的部队正在此秘密组建、操练。
熊启定名为“燎原营”,取“星火燎原”之意。全营编制三千,皆为从各军选拔的精锐悍卒,身强力壮,胆大心细,且经过严格测试,对轰鸣与火焰有超乎常人的耐受力。
统领燎原营的,并非张龙、刘莽等宿将,而是一位从基层火器队中脱颖而出的年轻将领——徐成。此人本是邺城降军中的工匠之子,粗通文墨,心思缜密,对火器操作与维护颇有天分,更难得的是性情沉稳,临阵不慌。
此刻,校场中央,徐成正在指挥一次小规模合练。
百名士卒分为三队。一队持最新列装的“破甲铳”,卧姿瞄准百步外的包铁木靶;一队操作十具经过加固改良的“火龙出水”(喷筒更耐烧,射程增至三十步);最后一队则护卫着三门黝黑的“启明四型”轻便野炮,炮口微微扬起。
“破甲队,三轮连射,放!”
“砰!砰!砰!”清脆的铳声连贯响起,远处木靶碎屑纷飞,铳口白烟尚未散尽,装填手已迅速上前,动作娴熟地清理铳膛、装入定量火药与铅子。
“火龙队,前进二十步,压制前方堑壕,放!”
“嗤——轰!”十条炽烈的火蛇喷涌而出,覆盖了模拟的敌军前沿,烈焰腾空。
“炮队,目标,前方土垒,开花弹一发,放!”
炮身猛地一震,沉闷的轰鸣声压过了之前的铳响,炮弹划过弧线,在土垒后方轰然炸开,虽未直接命中,但飞溅的碎石尘土仍显示出可观的杀伤半径。
“收队!检查器械,记录损耗!”徐成面无表情地下令,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件武器和每一个士兵。他知道,这些精贵的“家伙”和挑选出来的好兵,是夏王倾注的心血,不容有失。
熊启与郑楠、赵虎等人站在远处高台上,默默观看。
“徐成是个将才。”赵虎评价道,“令行禁止,注重细节,尤重火器保养与战场记录。”
郑楠点头:“他提出的‘定装药包’、‘标准铅子’、‘射击后快速清膛法’,皆已采纳,效果显着。只是……破甲铳连续射击后,铳管过热仍是难题;开花弹哑火率虽降至一成五,仍偏高。”
“不急。”熊启目光沉静,“燎原营,是种子,是试验田。我要的不仅是一支能打的新军,更是要摸索出火器部队的编成、战法、后勤保障乃至战场纪律的全套章程。他们的经验,将是无价之宝。”
北疆烽起,胡骑扣关
燎原营的锤炼如火如荼,一则紧急军情打破了龙骧府的宁静:北疆急报,河套地区的匈奴刘卫辰部,联合部分河西鲜卑、羌人部落,以“秋高马肥,南下就食”为名,集结数万骑,突然南下,突破秦军薄弱防线,侵入夏国新定的朔方、云中郡边界,烧杀抢掠!
“刘卫辰!”熊启将军报重重拍在案上,“王猛前脚刚走,约束之言犹在耳,他的狗就挣脱链子扑过来了!”
“秦人未必全然无辜。”林婉儿冷声道,“据边关细作报,刘卫辰部此次南侵,队伍中出现了秦军制式箭镞和部分粮草,虽做了掩饰,痕迹仍在。且其进军路线,巧妙避开了秦国重兵驻扎的几处要隘。”
“王猛这是借刀杀人,一石二鸟。”李胤分析道,“既让刘卫辰消耗我夏国,试探我军虚实与北方防线强度,又能借此敲打刘卫辰,使其更依赖秦国,同时还可对外宣称是‘胡人自作乱,秦夏同受其害’,撇清关系。”
“朔方、云中二郡新附,守军多为原燕国降卒及少量我北府旧部,兵力薄弱,恐难抵挡胡骑突袭。”赵虎指着地图,面现忧色,“若二郡有失,则龙骧府北面屏障洞开,更将震动河北新附民心。”
“打!”张龙虎目圆睁,“胡虏欺人太甚!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北上,定叫这些草原豺狼有来无回!”
“刘莽愿同往!”
众将请战声起。
熊启却抬手制止,目光在地图上来回巡弋,最终停在朔方郡的治所临戎城和云中郡的沙陵城。“胡骑虽众,然其利在野战奔袭,短于攻坚。刘卫辰此次南下,主要目的应是掳掠人口物资,补充自身,并试探我反应,未必真欲占据城池。”
他转向赵虎:“赵将军,你速率一万精锐,以河北行台名义北上,进驻雁门关。张龙、刘莽,你二人各率五千骑,出关后不必急于寻求胡骑主力决战,而是以轻骑游击,袭扰其后勤部落,解救被掳百姓,将其活动范围压缩。记住,以驱赶、疲敌为主,迫其分兵,待其师老兵疲,再寻机歼其一部。”
又对徐成道:“燎原营新成,亟需实战淬火。徐成,命你率燎原营全体,随赵将军北上。择险要处设防,以野炮、火铳配合步骑,演练守御及野战阻敌之阵。此战,我要看到燎原营的‘火’,更要看到燎原营的‘韧’!”
“末将领命!”徐成压抑着激动,肃然应诺。
“另,”熊启看向林婉儿,“将刘卫辰部入侵,以及发现秦制军资之事,通过我们的渠道,‘不经意’地透露给长安方面,尤其是那些与王猛不和的秦国王公。同时,传令渝关赵虎(注:此赵虎为河北行台都督,与前文太尉司马赵虎同名,为不同人物)所部,加强戒备,提防慕容德趁火打劫。”
江东惊变,权臣逼宫
北方战云密布的同时,来自江东的密报更令人心惊:晋大司马桓温,以“清君侧、正朝纲”为名,率精兵顺江而下,已至建康城外新亭,勒兵耀武!建康城内,晋帝司马昱惊惧病重,谢安、王坦之等大臣竭力周旋,局势一触即发。
“桓温终于按捺不住了。”熊启接到密报,并无太多意外,“他年事已高,北伐之功又因朝廷掣肘未竟全功,身后名与家族权位,皆系于此举。谢安派谢玄前来,只怕也有借我之势,遥为声援之意。”
“桓温若废立成功,甚至篡位,江东必乱。”李胤皱眉,“届时,无论其是北上立威,还是专注于内斗,对我夏国而言,皆是变数。尤其是……若其与秦国暗中有所勾连。”
“王猛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林婉儿断言,“他会趁江东内乱,或诱使桓温北上攻我(以转移矛盾或换取承认),或加紧对陇西、河西的消化,甚至可能……再次尝试与我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谋求更多利益。”
“多事之秋啊。”熊启走到窗前,望着秋日高远的天空,“北有胡骑,南有晋乱,西有秦谋,东有残燕……四方压力,竟似约好了一般同时涌来。”
他转身,目光重新变得坚定锐利:“也好!暴风雨来得猛烈些,才能看清谁是真金,谁是朽木!传令各方,依计行事。江北之敌,以战止战;江东之变,静观其变。我夏国立足之本,在内政,在民心,在新军!只要我们内部不乱,根基稳固,任他四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
龙城绝响,海路奇袭
就在夏国调兵遣将应对北方胡骑时,慕容德策划已久的疯狂反击,终于露出了獠牙。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辽东湾外海,三十余艘大小不一、形制各异的海船,如同幽灵般集结。船上满载着慕容德搜刮最后财富招募的亡命之徒、部分高句丽与百济流亡水手,以及少数对夏国怀恨在心的原燕国水军残部。
他们没有攻打任何港口或城池,而是分成数股,凭借对辽东沿海地形的熟悉,利用夜色和复杂水道,悄然渗透,突袭了夏国设在辽东半岛南端的几处重要盐场和刚刚建成的水师辅助码头。
火焰在深夜的海边冲天而起,仓促组织起来的守备民兵抵挡不住这些悍匪的亡命突击,损失惨重。数座盐仓、船坞被焚,上百盐工、匠人遇害,两艘正在维修的中型战船也被点燃。得手后,匪徒并不恋战,迅速乘船撤往外海,消失无踪。
几乎同时,在渤海海峡,另一股伪装成商船的海寇,袭击了一支由三艘货船、两艘护航战船组成的夏国商队。他们利用速度优势贴近,投掷火罐、毒烟,跳帮厮杀,手段狠辣。夏国水师护航战船奋勇抵抗,击沉敌船两艘,但己方也损失一艘货船,一艘战船重伤,船员死伤数十。
袭击者刻意留下了些许“证据”——几面残破的、带有江东某世家徽记的旗帜,以及少量产自交州的货物。
消息传回龙骧府,朝野震动。
“慕容德!找死!”熊启怒极反笑,“海路袭扰,嫁祸江东……如此拙劣伎俩,也敢使出!”
“王上,海寇虽未造成根本性损害,然影响极坏。”马汉沉声道,“新附沿海民心惶惶,商路受阻,水师威信受损。且其嫁祸之计,虽易识破,却难免在江东与我国之间种下猜疑。”
“赵虎(渝关)将军已派快船追击,并加强沿海巡哨。”林婉儿禀报,“但匪徒熟悉海况,化整为零,清剿不易。另,江东谢安已有密信来,申明此事绝非晋室或谢氏所为,望我明察。”
“告诉谢安,本王相信他的诚意。但请他务必查明,江东是否真有某些败类,与慕容德暗通款曲!”熊启冷声道,“至于慕容德……他既然想玩火,本王就让他玩火自焚!传令格物寺与将作监,暂停部分项目,集中工匠,全力赶制一批适用于近海、航速快、配备小型火器(如喷筒、火铳)的‘猎鲨船’!水师全体动员,以辽东海湾为猎场,给本王犁庭扫穴!同时,悬赏重金,招募熟悉辽东至朝鲜半岛海况的向导、水手!”
他眼中寒光闪烁:“慕容德想用海盗战术拖住我?本王就用更专业的海盗猎人来对付他!北疆的胡骑,江东的变局,都不能阻止我先拔了辽东这根毒刺!”
秋深霜重,燎原营的火种已携往北疆;龙城的疯狂之火却在海边燃起;江东的权力之火更是一触即发。四方之火,交织碰撞,即将点燃一个无比炽烈而漫长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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