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
这五天,对于狼牙口来说。
比五年还要漫长。
每天都有尸体从隔离洞里抬出来。
深埋。
撒上石灰。
没有墓碑,没有哭声。
只有令人窒息的沉默。
林啸天的办法,虽然原始,虽然残酷。
但管用了。
霍乱的蔓延势头,被那一锅锅滚沸的开水,和严格的卫生纪律,硬生生地摁住了。
新发病的少了。
拉稀拉得脱相的弟兄,喝了加盐的米汤,慢慢捡回了一条命。
但是。
那个最可怕的恶魔——腺鼠疫。
依然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隔离洞里,还剩下五个因为接触过二愣子而发烧的战士。
他们是死是活。
全看天意。
……
清晨。
苏云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走出隔离区。
她的白大褂已经变成了灰色。
手上全是裂口。
“林队长。”
苏云的声音沙哑疲惫。
“那五个弟兄……高烧不退。”
“淋巴肿块还在变大。”
“我尽力了……”
“要是没有磺胺类药物……”
“他们撑不过今晚。”
林啸天坐在石头上,削着一根木棍。
木屑纷飞。
“磺胺。”
他重复着这个词。
在这大山里,这东西比龙肉都难找。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苏云摇摇头。
眼泪掉了下来。
“那是细菌。”
“草药杀不死细菌。”
就在这时。
“队长!!队长!!”
陈清泉抱着电台的耳机,跌跌撞撞地从上面的山洞跑下来。
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鬼子!鬼子有动静了!!”
“慌什么!”
林啸天猛地站起来。
“鬼子又要空投?”
“不!不是!”
陈清泉喘着气,把一张纸条递给林啸天。
“刚才……截获了黑云峰转发给县城的电报。”
“是那个什么……‘防疫给水部’发的。”
“他们说……投放时间已过五天。”
“预计‘实验体’死亡率已达百分之八十。”
“今日上午。”
“特别行动班,将进入狼牙口……”
陈清泉抬起头。
眼神中满是惊恐。
“进行……‘活体采样’。”
“咔嚓!”
林啸天手里的木棍,被硬生生折断。
“活体采样……”
“实验体……”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在鬼子眼里。
他们不是人。
甚至不是敌人。
只是一群……小白鼠。
“好。”
“很好。”
林啸天扔掉断木。
眼中的怒火,瞬间化作了冰冷的杀意。
“他们不是要来采样吗?”
“他们不是带着那种防毒的衣服吗?”
“那他们身上……”
林啸天看向苏云。
“肯定带着预防和治疗的药吧?”
苏云一愣。
随即眼睛亮了!
“对!肯定有!”
“这种防疫部队,为了防止自己感染,随身都会携带急救包!”
“里面一定有磺胺!”
“那就行了。”
林啸天拔出那把南部十四式。
拉动枪栓。
“李铁蛋!!”
“在!!”
李铁蛋从旁边的雪坑里跳出来。
“带上尖刀班!!”
“把防毒面具(上次缴获的)都给老子戴上!!”
“鬼子的‘医生’来了。”
“咱们去……”
“给他们‘看病’!!”
……
正午。
狼牙口外三里。
一线天峡谷。
这里是进山的必经之路。
寒风呼啸。
一支奇怪的队伍,出现在雪地上。
一辆半履带装甲运兵车。
后面跟着两辆卡车。
车上没有架机枪。
也没有坐满步兵。
而是坐着二十几个……“怪物”。
他们全身包裹在白色的连体橡胶防化服里。
戴着防毒面具。
像是一群来自地狱的幽灵。
领头的,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军医少佐。
松井石根。
他坐在装甲车的副驾驶位上。
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
眼神里,透着一股变态的兴奋。
“停车。”
松井命令道。
车队停在一线天入口。
“测试空气指数。”
两个“白衣怪物”跳下车。
拿着仪器测了一会儿。
“报告少佐!空气安全!菌株活性已降低!”
“哟西。”
松井推了推眼镜。
“看来,这群支那土匪,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传令。”
“步兵小队在山口警戒。”
“采样班,跟我进去。”
“记住。”
“要找那种刚死不久的,或者快要死的。”
“我们需要新鲜的淋巴液。”
“哈伊!!”
二十个全副武装的“白衣怪物”。
背着采样箱。
提着喷火器(用来焚尸)。
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峡谷。
在他们看来。
这就是一座死城。
一座为了大日本帝国医学进步而献祭的……
实验室。
……
峡谷两侧。
积雪之下。
林啸天透过防毒面具的护目镜。
冷冷地注视着这群“怪物”。
他的心跳很慢。
手很稳。
“二十个。”
他在心里默数。
“没有重武器。”
“只有自卫用的手枪。”
“还有……那个红十字标志的箱子。”
那就是药。
就是命。
“放近点……”
“再近点……”
这群鬼子走得很慢。
他们甚至还在路边的尸体旁(故意扔在那的死鹿)停下来。
用手术刀割开鹿的肚子。
指指点点。
谈笑风生。
“畜生……”
李铁蛋趴在林啸天对面。
隔着防毒面具,发出了沉闷的骂声。
当这群“白衣怪物”走到峡谷正中央时。
林啸天举起了手。
狠狠劈下!
“打!!”
“砰——!!”
豁牙的狙击枪,第一个响了!
那一枪。
精准地打穿了那个领头少佐的大腿!
不是头。
是腿。
因为林啸天说了,要抓活的,要问药怎么用!
“啊!!”
松井少佐惨叫一声,栽倒在雪地里。
“敌袭!!”
“有埋伏!!”
鬼子们慌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
在这片应该是死绝了的地方。
竟然还有这么猛烈的火力!
“哒哒哒哒哒!!”
两侧悬崖上。
机枪、步枪、冲锋枪。
同时开火!
但所有的子弹。
都刻意避开了那些背着红十字箱子的鬼子。
专门打那些拿喷火器和拿着枪护卫的!
“噗噗噗!”
白色的防化服,瞬间绽开了一朵朵血花!
那是黑色的血。
那是恶魔的血。
“别杀那个背箱子的!!”
李铁蛋大吼着。
像一头猛虎,从悬崖上滑下来!
“冲下去!!”
“抓活的!!”
几十个游击队员,戴着防毒面具,端着刺刀。
从天而降!
这群平日里拿手术刀剖人肚子的鬼子医生。
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这就是一群疯狗!
一群饿狼!
“八嘎!别过来!!”
一个鬼子医生拔出手枪,手抖得像筛糠。
“咔嚓!”
李铁蛋冲上去,一枪托砸断了他的手腕!
“去你妈的!!”
“给老子躺下!!”
肉搏战。
根本没有悬念。
这群养尊处优的“杀人医生”。
在尖刀班面前。
脆弱得像纸。
不到五分钟。
战斗结束。
地上躺了十几具尸体。
还有五个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俘虏。
其中包括那个大腿中枪的松井少佐。
林啸天走过去。
摘下防毒面具(这里通风,鬼子测过了安全)。
他看着松井。
那张苍白的脸。
那双冰冷的眼。
“药。”
林啸天伸出手。
“在哪?”
松井疼得满头大汗。
但他看着林啸天,眼中竟然还有一丝傲慢。
“你们……这些野蛮人……”
“你们不配用皇军的药……”
“这是科学……”
“噗!”
林啸天没有任何废话。
手中的刺刀。
直接扎进了松井的另一条大腿。
狠狠一搅。
“啊————!!!”
凄厉的惨叫声,在峡谷里回荡。
“我没时间听你讲科学。”
林啸天拔出刺刀。
带出一串血珠。
“我数三下。”
“不说是吧?”
“那就把你那什么‘科学’的病毒。”
“打进你自己的血管里。”
说着。
林啸天从地上捡起一支摔碎的采样管。
里面装着黄色的液体。
那是从死鹿身上提取的霍乱弧菌。
他拿着碎片。
逼近松井的脖子。
“一。”
“二。”
“我说!!我说!!”
松井崩溃了!
他比谁都清楚那东西有多恐怖!
他不想死得那么惨!
“在……在那个铝合金箱子里!!”
“那个红色的瓶子!是磺胺!!”
“那个蓝色的!是强心剂!!”
“求求你……别杀我……”
林啸天给苏云使了个眼色。
苏云冲过去,打开箱子。
看了一眼。
激动地点点头。
“是磺胺!!还有好多急救药!!”
“够救活那五个弟兄了!!”
“好。”
林啸天站起身。
“把药,全部带走。”
“把他们的防化服,扒下来。”
“这东西,以后有用。”
“那……这些人咋办?”
李铁蛋指着那五个俘虏。
林啸天看着他们。
就像看着一堆垃圾。
“他们不是喜欢采样吗?”
“不是喜欢做实验吗?”
林啸天指着旁边的一个深坑。
那是刚才战斗炸出来的。
“把他们扔进去。”
“把那些带病毒的死鹿、死老鼠。”
“也扔进去。”
“让他们跟他们的‘科学’……”
“好好亲热亲热。”
“不!!不要!!”
“雅蠛蝶!!”
鬼子们发出了绝望的嚎叫。
但没人理会。
几个战士拖着他们,像拖死狗一样,扔进了坑里。
林啸天转过身。
背对着那个深坑。
“埋了。”
“活埋。”
“是!!”
一铲一铲的土。
盖住了那些罪恶的白色身影。
盖住了他们的惨叫。
也盖住了这世间最肮脏的罪行。
……
那天晚上。
隔离洞里。
苏云给那五个高烧的战士,注射了缴获来的磺胺。
那是救命的药。
也是从恶魔手里抢回来的生机。
半夜。
烧,退了。
那五个战士,活过来了。
林啸天站在洞外。
看着那一轮清冷的下弦月。
他知道。
这一关。
他们又闯过来了。
而且。
他手里现在有了防化服。
有了防毒面具。
有了鬼子的“防疫车”。
佐藤一夫。
你的“瘟疫”没能杀绝我们。
那接下来。
就该轮到我……
给你送一份“大礼”了。
林啸天摸了摸怀里的那本从松井身上搜出来的《细菌战操作手册》。
眼神。
比狼还要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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