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夜市沉入死寂,唯有乔家野摊位一盏煤油灯摇曳。
灯焰如将熄心跳,投下他佝偻的影,在油腻地面拉得细长。
空气里残存花甲粉的咸腥,混着铜铃裂口渗出的绿锈味——潮湿夜里,那锈正悄然苏醒。
他蹲在摊布前,指尖触到“月老红线”微微一顿。
尼龙绳粗糙却温软,似裹着未散的体温。
一圈圈缠上碎铜铃,动作轻柔如包扎伤口,又像哄睡哭累的孩子。
金属刮过掌心,刺痛,但他没缩手。
巷口,高青靠墙抽烟,火光映在镜片上一明一暗。
手机镜头对准乔家野,声音压低:“你真打算让他烧?”话落,烟头被风吹灭,青灰打着旋飘走。
乔家野没抬头,拾起半瓶二锅头,酒液倾入炭火,“嗤”地一缩,随即爆开刺鼻酒精味。
他吹口哨,调子轻佻,尾音拖长,在空巷撞出回响,像挑衅的暗语。
“烧啊,当然烧——但得烧出火星子来。”
转身钻进帆布棚,霉味扑鼻,床板吱呀。
撬开床底暗格,牛皮纸包裹的本子沙沙作响,像低语。
他摩挲烫金封皮,三代人汗渍磨出的凹痕,指尖粗粝可感。
塞进防水袋,塑料窸窣,如蛇蜕皮。
走到灶台,湿泥黏鞋底,步步留印。
撬起地砖,黑土泛潮,寒意顺指节爬上来。
埋下账本时喃喃:“火有两种,烧柴,烧心。”顿了顿,“祖上说,执念深了,灰也能燃出不烫手的火。”
拍掉灰,咧嘴一笑,白牙晃眼。
灯光掠过眼角细纹,映出少年气,又被眼底冷芒吞没。
“周昭要神坛塌,踩我尸骨吃流量。我要让所有人看——谁,才有资格点火。”
正午,青川如蒸笼。
沥青路蒸腾热浪,电线嗡嗡震颤,遮阳伞噼啪作响。
手机热度飙升,老槐树影西移,夕阳把乔家野剪影钉在墙上,像待点燃的皮影戏。
周昭标题已挂:“终极一战!今晚八点焚邪物,三位专家连线揭秘!”
弹幕爆炸:“剧本狗又来了?”“坐等扒得底裤不剩!”热度冲上本地榜首。
隔壁摊主念着恶毒评论,字字扎耳。
陆阿春脸色沉下,冷笑,拎起一篮河蚌,蹒跚走向殡仪馆旁的老裁缝铺。
蚌壳磕碰,“嗒嗒”如倒计时。
两小时后归来,她将一块褪色红布交到高青手中。
粗糙如砂纸,绣着半个歪斜“乔”字,一笔竖钩未完成。
高青取出光谱仪,红外探头贴近。
“滴”声后,她低声:“染料与昨夜血迹相似度98.7%。不是p图。是三十年前的血,在等今天。”
傍晚七点五十,晚风初起,破灯笼“咯吱”呻吟。
乔家野摊前,直播架起,人群比昨夜多倍,堵死小巷。
声浪沸腾,孩童尖叫,老人咳嗽,手机外放交织成潮。
周昭穿崭新冲锋衣,高举防风打火机,身后摆着假账本、玉佛残片、铜铃残骸。
亢奋嘶吼:“迷信时代该结束!用一把火,终结荒诞神话!”
人群后方骚动。
乔家野提着蒙尘马灯走出,火苗在玻璃腔内摇曳,脸上光影交错。
他走到火盆前,放入缠红线的铜铃残骸。
金属触底,“叮”一声,短促清晰,如钟摆敲响节点。
“烧可以。”他声音不大,却穿透嘈杂,“但得按规矩。”扫视老街坊,“青川老例,焚沾人气旧物,须念‘断缘词’,不然怨气不散,跟着点火人。”
几个老人点头,掏出黄纸欲祭。
周昭脸色微变:“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迷信?”
乔家野笑如稚童:“你不信?那你念啊。”
周昭僵住。主打科学,怎会念词?不念,便是认怂。
他支吾几句,接过助理纸条,念自编“破煞文”:“……魑魅魍魉,速速退散!”
音落,火盆“轰”地腾起近一米幽蓝火焰!
焰近乎透明,无热浪,反有阴冷吸力,似抽走空气。
红线化灰,铜铃无损,漆面未泡。
灰烬不散,反被无形旋风聚成清晰“丙”字,落于周昭鞋尖前。
人群惊呼炸裂。
“启动!”高青低喝。
红外相机投影,她指曲线:“中心温度仅37c,低于体温!铜铃共振频率与祠堂血迹同步!”逼近周昭,“你的科学解释一下?什么火避物燃烧?什么风让灰成字?”
哗然四起。
陆阿春冷笑上前,递出红布:“要不,你也烧烧这三十年前襁褓?敢吗?”
周昭如遭电击,猛退跌坐,脸惨白,唇哆嗦,无言。
刹那,所有直播屏幕一黑,信号全断。
深夜,喧嚣退去,只剩狼藉。
塑料袋翻滚如游魂。
乔家野独坐摊前,手腕红线处焦痕微烫,隐隐搏动。
翻开《青川异闻录》,“灰愿”页边缘多一行新墨迹:
“灰使非人,乃言之影;契成于默,灭于喧。”
他盯许久,忽低笑。
笑声有恍然,有自嘲,更有寒意锋芒。
高青从暗处走出,递Sd卡:“周昭团队遗落,我恢复了。”
播放未剪辑视频——周昭对镜练习震惊恐惧:“只要他否认,就说他心虚……流量就来了,榜一肯定是我的……”
乔家野静静看,轻声道:“他以为我在演戏,其实……”顿了顿,望向夜色,“是你们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神。”
他站起,将一截火柴放进马灯底座。
火柴盒“光明牌”,红头朝内,如藏火种。
“以前我以为,我只是守摊子的人。”他望着老街,“现在知道,我是来还债的。”
风吹衣角,像背后有人推他一把。
“我妈那些‘老朋友’……一个个都该醒了。”嘴角勾起,“尤其是那个,从不说一句真话的陈劳。”
风起,马灯影疯狂摇晃,那点昏黄火光映在他眸中,如一场未燃尽的牌局,正被无形之手,悄然续上引线。
远处山脊之上,一道模糊身影伫立良久,手中握着半块刻有“乙”字的青铜残片,静默如碑。
夜雾渐浓,山影如兽伏脊,那残片边缘泛着幽光,仿佛回应着城中未熄的执念。
风穿过林梢,发出呜咽般的低鸣,像是某种古老契约正在重新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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