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脊燕走后,我站在原地没动。阿福把铜牌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嘴里念叨着什么。
我没听清。
我的注意力落在那张任务记录上。三场护送,全在“夜行道”出事。路线是临时定的,连副队长都是出发前一个时辰才拿到地图。可敌人每次都等在那里,像提前排练过一样。
这不正常。
我让阿福把回访簿拿来。每一页都记着被我治好的人是在哪受的伤,怎么受的伤,有没有见过陌生人。我把这些和任务记录对照,发现一个细节——每次出事前两天,负责后勤的陈七都会去北街药铺抓药。
那家药铺,正是墨玄上次下毒的地方。
我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很久。陈七,传令兵,负责烧毁过期文书,平日话少,走路有点跛。没人注意他,也没人怀疑他。
但我记得,那天红袖烧掉毒液时,残留的黑烟里有虫形轮廓。那是傀儡丝引的痕迹。而现在,这个陈七偏偏总往出事地点附近跑。
“阿福。”我说,“你明天去药铺,装成送药的童子,找个机会靠近陈七。别说话,就掉一枚铜钱在地上。”
他问:“什么样的铜?”
“刻着‘隐锋’两个字的那种。”
第二天傍晚,阿福回来了。他脸色不太好,把手里的铜钱递给我。上面沾了点泥,像是被人踩过。
“我照你说的做了。他捡起来看了一眼,没声张,就揣进怀里。今天下午,我偷偷跟着他,看他走到废弃哨塔那边,把铜钱塞进了墙缝。”
我点点头。
有人在传递消息。而交接点,就在那个没人管的旧哨塔。
当晚,我去找了红袖。她正在角落布阵,指尖一点赤金火焰跳动着。我把情况简单说了,问她能不能弄点能感应傀儡气息的东西。
她从腰间小囊里取出一小撮灰粉。“凤凰灰,遇傀儡线会发光,但光很弱,只有夜里才能看见。”
我接过粉,没多问来源。有些事,知道太多反而麻烦。
半夜,我去了哨塔。
风不大,草叶贴着地面晃。我把灰粉撒在陈七常走的路上,躲在枯井下面。井壁潮湿,但我没觉得冷。伪混元体自动调节着体温,让我像一块埋在土里的石头,没有气息,也没有动静。
等了一个多时辰,脚步声来了。
陈七穿着巡逻服,右手插在袖子里,左脚拖着地,走得慢。他在墙角停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进石缝。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信纸突然自燃。
火光一闪,林子里冲出一道黑影,直扑墙角,想抢还没烧完的纸灰。
我动了。
一步从井口跃出,掌风压向那人手腕。骨头碎裂的声音很轻,但他闷哼了一声,整个人跪倒在地。我反手按住他肩膀,把他脸摁在地上。
是个佣兵团的人,叫李三,三天前报失踪了。现在他眼睛发直,嘴角抽搐,脖子上有条细线一样的红痕,正微微发烫。
这不是活人该有的状态。
我回头看向陈七,他已经转身要逃。
银针出手,封住他腿上的穴道。他扑倒在草地上,挣扎了几下起不来。
“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压低声音。
他喘着气,头抵着地。“每月初七……血晶发热……我不做,他们就杀我妹妹……”
我蹲下来,伸手按在他后颈。伪混元体感知到一股异样的波动,藏在皮肉深处,像是某种蛊虫在蠕动。这就是控制傀儡的媒介。
我没有立刻破除。
这种蛊一旦强行打断,宿主可能当场暴毙。我要留着他,还有用。
我点了他昏睡穴,让他趴在地上不动。然后把李三拖到一边,检查他颈间的红线。果然,和陈七体内的是同一种东西。
幕后之人用血傀蛊控制两人,一个负责传情报,一个负责接应。一旦有人追查,就会引诱对方现身,顺便灭口。
可惜,这次他们等来的不是线索中断,而是我。
我把两人都绑好,摘下李三腰间的令牌,又把陈七藏在哨塔里的备用密信取出来。信是空白的,但经过特殊药水处理,只要滴一滴血上去,就能显出字迹。
我收好信,把人留在原地,自己返回营地。
议事厅没人,灯还亮着。我把密信放在铁脊燕的案头上,旁边压了一张纸条:“内鬼已控,请勿打草惊蛇。可用其反传假情报。”
做完这些,我走出议事厅。
外面月光淡淡,照在营区的旗杆上。几个守夜人走过,低声交谈着什么。没人注意到我。
我在营地边缘站了一会儿,手里握着那封未拆的密信副本。伐天本源在体内缓缓流动,比平时快了一丝。因为危险逼近,而我依旧沉默,系统奖励了新的积累。
远处山影模糊,像一道断开的脊梁。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是铁脊燕。他手里拿着我留下的纸条,眼神沉得像井底。
“你知道是谁干的?”他问。
“陈七和李三都被控了。”我说,“不是叛徒,是被迫的。”
他盯着我看很久。“你为什么不直接抓人?”
“抓一个没用。真正动手的是背后的人。如果我现在揭发,他们只会换一个傀儡。但现在,我们可以让他们以为一切照旧。”
他慢慢点头。“所以你留下活口,是为了放饵?”
“对。”
他又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会今晚交接?”
“我猜的。”我说,“但有些事,只要发生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们习惯了这里安全,就不会换地方。”
他没再说话,转身回了议事厅。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片刻后,灯灭了。
我转身走向自己的住处。路过岗哨时,看到墙上贴着一张新告示:“即日起,所有外出人员须登记往返时间,违者按军规处置。”
这是铁脊燕下的令。
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回到房间,我把密信放进抽屉,坐在桌前。阿福已经睡了,呼噜声从隔壁传来。我闭上眼,识海中伐天本源轻轻震动,第十缕即将圆满。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不是风吹,也不是猫跳。是金属碰地的声音,极短促,几乎听不见。
我睁开眼。
窗台边缘,有一枚铜钱静静躺着,正面朝上,刻着“隐锋”二字。
和我让阿福丢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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