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峥?”
贺奶奶疑惑地看着突然怔住的孙子。
而另一边,时言还在努力表达:“以前也有……他们让我穿红衣服。”
他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突然发现贺峥脸色不对,声音渐渐低下去,“哥哥,也有吗?”
贺峥的手,就那么硬生生地僵在了半空。
灶膛里柴火爆出“噼啪”一声脆响,像是在寂静里撕开一道口子。
贺奶奶的目光也凝住了,看看时言,又看看自己瞬间绷紧了脊背的孙子。
贺峥的视线落在时言捧着请柬的手上,那双手干净,带着点少年人的纤细。
可这双手的主人,曾穿着别人的嫁衣,顶着别人的名字,被塞进花轿,抬进了他贺家的门。
“哥哥?”
时言见他不说话,又小声问了一句,清澈的眼底映着跳动的灯火,也映着那张刺目的红。
贺峥猛地收回手,像是被那红色烫到了一般。
“吃饭。”
他硬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仍泄露出的寒意。
贺峥的声音不高,落在时言耳朵里却像惊雷炸响。他攥着请柬的手指猛地收紧,整个人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慢了半拍,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怯生生地看向贺峥,动也不敢动。
贺奶奶瞧着他这副受惊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伸手从他手里抽走那张烫金的请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傻孩子,吓着啦?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饭桌上安静得只剩碗筷碰撞声。时言偷瞄贺峥冷硬的侧脸,突然把碗里最大的肉丸子夹过去:
“哥哥吃。”
贺峥盯着那个滚到碗边的丸子,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半晌,他夹起丸子一分为二,把大的那块又放回时言碗里:“自己吃。”
夜风从门缝挤进来,带着凉意。
贺奶奶看着孙子碗里那几乎没怎么动的饭菜,又看了看旁边安静得有些瑟缩的时言,最终还是开了口:“赵家的酒席,你……”
“不去。”
贺峥打断得干脆,起身时凳子在地面上刮出声音。他走到碗柜前,把请柬塞进了最底层的抽屉。
就在这时,时言跑了过来,仰着脸看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掌心摊着一朵被压得有些蔫了的野花,花瓣边缘都卷了,正是白天他别在耳后那朵。
“哥哥,给你。”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讨好和不安,像是想用这微不足道的东西,抚平贺峥身上那令人害怕的低气压。
贺峥的目光落在那朵小小的、可怜兮兮的花上,又移到时言那双盛满了惶惑和一丝期待的眼睛里,胸口那股闷气忽然散了。
他接过花,轻轻别回时言耳后:“好好吃饭。”
贺奶奶看着这一幕,低头喝了口汤。
有些事,或许就像这汤一样,看着滚烫,晾一晾就刚好入口。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贺峥便起身下地去了。时言醒来时,家里只剩他和贺奶奶。
他乖乖吃了早饭,又帮着奶奶晒了草药,便坐在门槛上发呆。
不多时,隔壁的小香像阵小风似的跑来,扒着院门喊:“言哥哥!出去玩呀!赵大龙家办喜事,可热闹了,有糖吃!”
孩子们的笑闹声像阵风似的卷着他往外跑,等回过神,已经站在赵家张灯结彩的院门外。
“新娘子到村口啦!”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穿着新衣的孩子们一窝蜂涌向发糖的管事,时言被挤在中间,眼巴巴看着红纸包着的饴糖一颗颗减少。
轮到他时,管事的手突然缩了回去。
赵大虎就站在旁边,一身崭新的靛蓝褂子,见状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扬声道:“哟,这不是贺峥家的‘小媳妇’吗?想吃糖?让你家贺峥自己来拿啊!”
周围几个大人听见,发出几声低低的哄笑,目光落在时言身上,带着看热闹的意味。
时言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有些茫然,又有些无措,不懂为什么轮到自己就不给了。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沾着泥土的手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攥住了时言的手腕,将他往后带了一步。
贺峥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裤腿还卷着,额上带着汗。
他脸色沉静,目光扫过赵大虎和那发糖的汉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几颗糖,我们不稀罕。”
一旁看戏已久的赵大龙直起身,瓜子壳“啪”地砸在地上:“贺老弟来得正好,新娘子马上到门口了,不看看?”
贺峥眼皮都没抬,拉着时言转身就走。时言却突然挣开他的手,指着远处惊呼:“花轿!好漂亮!”
唢呐声由远及近,大红花轿晃悠悠朝这而来。
赵大龙突然一个箭步拦在贺峥面前,酒气混着汗味扑面而来:“知道轿子里是谁吗?”
他凑近贺峥耳边,声音却故意扬得老高,“林——溪——月——”
贺峥瞳孔猛地收缩。花轿恰好在此刻经过,轿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张涂脂抹粉的脸——正是三个月前本该与他拜堂的林家小姐。
“现在她是我媳妇了。”赵大龙得意地整了整新郎官的绸带,唾沫星子喷在贺峥脸上,“你们贺家也就配捡个傻子当宝!”
“砰!”
贺峥的拳头擦着赵大龙的耳廓砸在门框上,木屑簌簌落下。周围瞬间鸦雀无声,连唢呐都停了半拍。
“哥哥,”时言突然拽他袖子,“新娘子好漂亮!”
这句天真的惊呼打破了凝固的气氛。赵大龙刚要发作,贺峥已经弯腰捡起块石子,手腕一扬。
“哗啦啦!”
挂在院门正中的大红灯笼应声而碎,红纸片雪片似的落在新娘刚迈出的绣花鞋前。
贺峥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拍了拍手上的灰,把时言往身边一带。
“手滑。”贺峥没什么表情,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听见,“毕竟我们贺家人,从不要别人施舍的喜糖。”
说完拽着还在探头看新娘子的时言大步离开。身后传来赵大龙气急败坏的叫骂:“贺峥你等着!老子迟早……”
“哥哥,”时言小跑着才能跟上贺峥的步伐,气喘吁吁地问,“为什么不要糖呀?”
贺峥突然停步。时言一头撞在他后背上,鼻尖撞得生疼。
“脏。”
贺峥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拽着时言的手却松了力道。
少年腕上已经留下一圈明显的红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目。
回家的土路上,唢呐声渐渐远了。时言偷偷去勾贺峥垂在身侧的手指,被一把攥住。
他惊讶地发现,这个总是凶巴巴的男人,手心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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