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
声音在巨大的冰窟中回荡，带着些许沙哑，却又异常平静。李不言站在冰窟入口处，手中“寒渊”斜指地面，剑身幽蓝光芒吞吐不定。他左肩的伤口已止血结痂，但每一次呼吸仍牵动伤口，带来阵阵刺痛。然而此刻，他全部心神都凝聚在石台上那个转身的身影上。
那人缓缓站起，残破的白袍在冰窟幽蓝的光线下飘动。他转过身，露出一张苍白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最诡异的是那双眼睛——纯粹的漆黑，没有眼白，宛如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正“注视”着李不言。
“寒梅宗的后人。”古袍人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非人的空洞，“三百年来，你是第一个走进此地的人。”
李不言没有回答，目光扫过石台周围。他能感觉到冰窟中无数细微的能量流动——从石台下的寒水深潭，到顶部的冰棱，再到四周冰壁，整个空间被一张无形的能量大网笼罩。而网的中心，正是这个古袍人。
不，或许不该称之为人。
“前辈如何称呼？”李不言终于开口，声音在冰窟中格外清晰。
“称呼？”古袍人似乎愣了愣，歪了歪头，动作有些僵硬，“太久远了……我忘了。但他们都叫我……‘守碑人’。”
“守的是这座冰碑？”
“守的是碑下的东西。”守碑人伸手指向石台下的寒水深潭，“冥主分神，就在潭底。三百年前，寒梅宗举全宗之力，以血髓古茶为引，布下‘寒梅封天阵’，将分神镇压于此。而我……”他顿了顿，“是阵眼，也是祭品。”
祭品。李不言心中一震。守墓人曾说，寒梅宗弟子以身殉阵，化作阵灵。但眼前这位，似乎保留了完整的意识和记忆。
“前辈既是阵眼，为何不阻止冥主分神苏醒？”李不言问。
“阻止？”守碑人发出一声古怪的低笑，那笑声在冰窟中回荡，带着说不出的悲凉，“我一直在阻止。这三百年，我以自身神魂为锁，以寒玉洞阴气为链，将分神牢牢锁在潭底。但阵法之力日渐衰弱，分神的力量却在增长。尤其最近三个月……”
他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看”向冰窟顶部，仿佛能穿透冰层，看到外面的夜空：“有股外来的力量，在侵蚀阵法。他们在湖心冰碑周围布下‘七星锁魂阵’，抽取生魂之力注入血髓玉，又以尸养蛊，以蛊炼邪，想从外部瓦解封印。而分神……正在借助这股力量，冲击最后的禁锢。”
果然与幽冥教有关。李不言握紧剑柄：“前辈可知那股外来力量的来历？”
“南疆的臭味，混着北域的阴寒。”守碑人淡淡道，“是‘幽冥教’吧。他们觊觎冥主分神的力量，想炼成‘万蛊之王’，助教中高层突破境界，延寿长生。但他们不知道，冥主分神一旦脱困，第一个要吞噬的，就是他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货。”
“前辈需要我做什么？”
守碑人沉默片刻，缓缓抬起右手。那只手苍白如骨，指尖细长，指甲竟是诡异的黑色。他指向石台旁那株血髓古茶树：“看见那棵树了吗？”
李不言早就注意到那株巨树。高约十丈，树干暗红，树皮皲裂如龙鳞。树枝光秃，但枝头挂着数十个血红色的果实，形如茶花，在幽蓝光线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血髓古茶，寒梅宗镇宗之宝。”守碑人道，“它既是封印阵法的能量来源，也是镇压冥主分神的关键。但三百年过去，茶树生机渐衰，结果越来越少。若再无新的‘养料’，最多十年，茶树枯死，封印自破。”
“养料？”
“寒梅宗弟子的精血，或者……”守碑人漆黑的眼眸转向李不言，“拥有寒梅血脉的后人之血。你的血，可以唤醒茶树生机，加固封印。但代价是……”
“是什么？”
“你会成为新的阵眼。”守碑人一字一顿，“以身为祭，以魂为锁，永镇此间。除非有人能彻底消灭冥主分神，否则你永远无法离开。”
冰窟中陷入死寂。只有寒水深潭偶尔冒出的气泡破裂声，以及冰窟顶部冰棱凝结的细微“咔嚓”声。
李不言看着那株血髓古茶树。树身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密的纹路，那是三百年间，一代代寒梅宗弟子以精血浇灌留下的印记。他们是自愿的，为了北域苍生，为了镇压邪魔，甘愿永困于此，化作阵灵，甚至连名字都没留下。
“若我不愿呢？”李不言问。
“那便请回吧。”守碑人转身，重新在石台上盘膝坐下，“趁分神尚未完全苏醒，趁阵法还能支撑，离开镜湖，永远不要再回来。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前辈为何不强迫我？”
“强迫？”守碑人背对着他，声音飘渺，“寒梅宗弟子，从来只做自愿的选择。当年全宗殉阵，无一人是被迫。三百年来，我守在这里，等的也是一个自愿的人。若你不愿，我强迫又有何用？无非是多一具枯骨罢了。”
李不言沉默。他想起师尊的话，想起那枚血髓玉佩，想起这十年来在玄冰阁的点点滴滴。他是寒梅宗的后人，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责任。但就这样留下，永镇于此？
他不甘心。
“没有别的办法吗？”李不言问，“彻底消灭冥主分神的办法？”
守碑人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指向血髓古茶树：“看到树顶那颗最大的果实了吗？”
李不言凝目望去。在数十个血红色果实中，树顶处确实有一颗格外硕大，颜色也更深，近乎暗紫，表面有细密的金色纹路流转。
“那是‘血髓王果’，三百年才结一颗。”守碑人道，“服下它，可瞬间提升修为，有极大概率突破当前瓶颈。但其中蕴含的血髓之力过于庞大，寻常修士服下，十有八九会爆体而亡。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身怀寒梅血脉，且修炼了《玄冰星窍诀》。”守碑人道，“血髓王果至阴至寒，需以特殊功法引导，方能炼化吸收。而《玄冰星窍诀》是寒梅宗核心功法，本就是以血髓古茶为引所创，二者同源。若你能在服下王果后，借其力一举开辟全部一百零八窍，筑就‘周天道基’，或许……有一线希望，以筑基之力，催动‘寒梅封天阵’的最终变化——‘冰封万古’，将冥主分神彻底冰封，打入时空裂隙。”
“一线希望？”
“不足三成。”守碑人实话实说，“且即便成功，你也会因耗尽神魂与生机，身死道消。最好的结果，是保留一丝真灵转世。最坏的结果……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李不言笑了。他握紧剑柄，一步步走向血髓古茶树。
“你做什么？”守碑人终于转身。
“摘果子。”李不言头也不回，身形一跃而起，踏着树干几个起落，已到树顶。他伸手摘向那颗暗紫色的血髓王果。果实入手温润，竟不似想象中冰凉，反而有股奇异的暖意，顺着掌心蔓延。
“你疯了？！”守碑人第一次失态，声音中带着惊怒，“没有万全准备，服下王果必死无疑！”
“等不了了。”李不言落回地面，看着手中拳头大小的暗紫色果实，“幽冥教在外面虎视眈眈，冥主分神随时可能苏醒。我没有时间慢慢准备，也没有退路。”
他抬头，看向守碑人那双漆黑的眼眸：“前辈守了三百年，够了。接下来，交给我吧。”
守碑人沉默良久，最终缓缓坐下：“你会死的。”
“我知道。”李不言盘膝坐在血髓古茶树根下，将王果捧在掌心，“但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三百年前寒梅宗全宗殉阵，三百年后，我这个后人，总不能当逃兵。”
他闭上眼，运转《玄冰星窍诀》。体内七十二处星窍齐齐亮起，冰寒真气如江河奔流。而那七十八处天窍，也在功法运转下微微震颤，与手中的血髓王果产生共鸣。
“服下前，我还有一事相问。”李不言忽然睁眼。
“说。”
“若我失败，冥主分神脱困，会如何？”
守碑人沉默片刻，声音低沉：“北域万里冰封，生灵尽灭。冥主分神会以此为基，吞噬北域所有生机，炼成‘冥土’。而后，它会循着血脉感应，找到寒梅宗散落各地的后裔，一一吞噬，补全自身。最终……或许能重现冥主十分之一的威能。届时，整个天下，都将面临一场浩劫。”
“明白了。”李不言点点头，再无犹豫，将血髓王果送至唇边，一口咬下。
果肉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炽热到极致的洪流，冲入喉中！那不是火焰的灼热，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直击神魂的“灼烧”感！李不言闷哼一声，全身皮肤瞬间变得通红，无数细密的血珠从毛孔渗出，又在极寒的冰窟中迅速凝结，化作一层血红色的冰晶，覆盖全身。
痛！难以形容的痛！仿佛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每一条经脉，都在被那股狂暴的力量撕裂、重组、再撕裂！
但他咬紧牙关，全力运转《玄冰星窍诀》。七十二处星窍疯狂旋转，拼命吸收炼化着涌入的洪流。而王果中那股磅礴的能量，在功法引导下，开始冲击第七十九处天窍——“百会窍”！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中炸开。百会窍洞开的刹那，李不言只觉得灵台一片清明，感知瞬间扩展了十倍不止！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应”到冰窟顶部每一根冰棱内部细微的裂纹，能“听”到寒水深潭下冥主分神缓慢而沉重的心跳，能“感知”到守碑人体内那近乎枯竭、却依旧坚韧如寒铁的神魂之火。
但这只是开始。王果的能量如怒涛狂涌，继续冲击第八十窍、第八十一窍……
李不言的意识在剧痛与炽热中逐渐模糊。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许多画面——
三百年前的寒梅宗，白雪覆盖的山门广场。数百名身着月白道袍的弟子肃然而立，面色凝重却无惧。高台之上，宗主李寒梅一袭白衣，手捧血髓古茶的最后一片叶子，声音悲壮而决绝：“今日，我等以身殉道，以魂镇魔。不为青史留名，只为北域苍生！诸弟子，可愿随我？”
“愿！”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落檐上积雪。
他看到那些年轻的弟子，有的不过十七八岁，眼中虽有对死亡的恐惧，却无一人退缩。他们割破手腕，将鲜血注入广场中央的巨大阵图。鲜血汇聚，化作一道冲天血虹，直射镜湖方向，融入冰碑，加固封印。
他看到阵法成型的那一刻，全宗弟子齐齐倒地，神魂离体，化作点点莹白星火，如流萤般飞向镜湖，融入冰碑，成为守护封印的阵灵。而宗主李寒梅最后望了一眼北方——那是他襁褓中的幼子被忠仆抱走的方向——眼中满是不舍与决绝，然后毅然转身，踏入阵法核心，以身化锁，永镇冥主。
他看到三百年时光流逝，寒梅宗的壮举渐渐被人遗忘，只剩镜湖古城的诡异传说在民间口耳相传，却已面目全非，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看到自己八岁那年，在家族藏书阁积满灰尘的角落，发现那面古朴的铜镜。镜中倒映出的，不是自己稚嫩的脸，而是一片冰天雪地，一座巍峨冰碑，一个孤独萧索的背影……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轰！轰！轰！”
体内窍穴不断洞开。八十五、八十六、八十七……李不言的身体已近乎崩溃，皮肤龟裂如干旱的土地，鲜血不断渗出又在极寒中凝结，整个人变成了一个血色冰雕。但他的意识，却在剧痛中愈发清醒，或者说，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内观”状态。
他“看”到了自己体内一百零八处窍穴的准确位置，如周天星斗，散布全身四肢百骸。他“看”到了真气在这些窍穴间奔流的轨迹，如星河运转，玄奥莫测。他甚至隐约触摸到了《玄冰星窍诀》更深层的奥秘——那不仅是炼气凝神的功法，更是一门直指“冰之法则”本源的大道真传！
血髓王果的磅礴能量，在助他洞开全部一百零八窍后，并未耗尽，反而开始反哺他的肉身与神魂。破碎的经脉在能量的滋养下重塑，变得更加坚韧宽阔；龟裂的皮肤下，新生出莹白如玉、隐隐有冰晶光泽的肌肤；而他的神魂，则在一次次撕裂与重组中，不断凝实、壮大，如百炼精钢。
冰窟中，以李不言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漩涡。四周的阴寒之气被疯狂吸入他体内，又经过一百零八窍的炼化，转化为精纯的玄冰真气，反哺己身。他的气息，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攀升、凝实！
凝脉圆满的瓶颈，早在洞开第八十窍时便已水到渠成般突破。此刻，他的修为正朝着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筑基境稳步迈进！
守碑人静静地看着，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三百年孤寂守望，他终于等到了一个人，一个或许能终结这场漫长噩梦的人。但这份希望，所付出的代价，太过沉重了。
时间在深沉的修炼中缓缓流逝。冰窟中不知昼夜，但李不言腹中传来的强烈饥饿感告诉他，从服下王果到现在，外界至少已过去了一整天。北域的除夕，怕是已经过了。
终于，当最后一处窍穴——足底“涌泉窍”轰然洞开时，李不言体内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龙吟！一百零八窍，周天星斗，尽数贯通！
磅礴精纯的玄冰真气在一百零八窍间奔流不息，形成一个完美无瑕的内循环。每一次循环，真气便凝实一分，质量也提升一分。而他的丹田气海之中，原本如雾气般散乱的真气，开始缓缓旋转、压缩，朝着更为凝练的液态真元转化。
这是筑基的标志——真气化液，真元初生！
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异变陡生！
石台下的寒水深潭突然剧烈翻腾！一道庞大狰狞的黑影从潭底缓缓升起，带起滔天寒浪！黑影形如巨蟒，却生着四足，头颅狰狞可怖，双眼是两个深不见底的幽绿窟窿，正是那头被镇压在此的冰螭！
冰螭显然被李不言突破时引动的庞大天地能量所惊动。它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发出无声却震颤神魂的嘶吼，一股恐怖的吸力传来，竟是要将李不言连同他周身汇聚的能量漩涡一起吞噬！
“孽畜！安敢！”守碑人怒喝一声，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挡在李不言身前。他双手急速结印，残破的白袍无风自动，一股丝毫不逊于冰螭的阴寒死寂气息爆发开来，化作一道无形壁障，与冰螭的吞噬之力轰然对撞！
冰窟震颤，顶部冰棱簌簌掉落。但守碑人终究只是阵灵之身，三百年消耗，早已是强弩之末。仅仅坚持了数息，他虚幻的身影便开始剧烈波动，显然消耗极大，难以为继。
就在守碑人身影即将涣散的刹那，李不言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已与之前截然不同。左眼澄澈如万载玄冰，倒映着冰窟景象；右眼深邃如寒夜星空，瞳孔深处，隐约有一百零八点星光明灭流转。他缓缓起身，覆盖周身的血色冰晶“咔嚓”碎裂，簌簌落下，露出下面莹白如玉、隐隐有冰蓝光泽流转的肌肤。而他的气息……赫然已稳稳踏入了筑基初期！
“前辈，请退后休息。此獠，交给我。”李不言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守碑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漆黑眼眸中似有波澜闪过，终是默默退到石台边缘，身影黯淡，显然损耗极大。
李不言踏前一步，直面那头狰狞的冰螭。他右手虚握，静置于身旁的“寒渊”剑发出一声欢快清鸣，自行飞入他手中。剑身幽蓝光芒大盛，竟与冰窟四壁的万载玄冰产生强烈共鸣，整座冰窟中积累三百年的精纯阴寒之气，如百川归海般疯狂汇聚而来，在剑尖凝聚成一点极致凝练、令人心悸的幽蓝寒芒。
“我以此地三百载玄阴之气，斩你。”李不言轻声道，声音不大，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法则之力。他手腕轻转，一剑挥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只有一道纤细如发、近乎无形的幽蓝丝线，悄无声息地划过冰螭狰狞的脖颈。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冰螭庞大的身躯骤然僵住。它那幽绿如鬼火的眼窟窿中，光芒急速黯淡、熄灭。然后，从头颅开始，它那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庞大身躯，竟寸寸凝结成晶莹剔透的玄冰，最终“轰”然一声，彻底破碎，化作漫天晶莹冰粉，簌簌落入寒水深潭，消散无踪。
一剑，斩筑基期冰螭！
守碑人黯淡的身影微微波动，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骇然。他看得分明，李不言这一剑，并非全靠自身初入筑基的修为，而是巧妙地借用了冰窟中积累三百年的磅礴玄阴之气，以及血髓王果残留的部分本源之力，以《玄冰星窍诀》为引，将外力与己身剑意完美融合，方有如此威能。但即便如此，能以初入筑基之境，如此轻描淡写地斩杀一头筑基期的凶兽冰螭，也足以惊世骇俗，堪称妖孽。
这，就是开辟一百零八窍、筑就完美“周天道基”所拥有的潜力与威能么？
李不言收剑而立，“寒渊”剑身光芒内敛，恢复古朴。他转身看向守碑人，微微颔首：“多谢前辈护法。我需在此巩固修为，熟悉力量。还请前辈为我护持一二。”
守碑人默默点头，重新在石台上盘膝坐下，闭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冰窟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寒水深潭偶尔冒出的一两个气泡，发出轻微的破裂声。
李不言也重新盘膝坐下，心神沉入体内，仔细体会着筑基带来的变化。
丹田气海之中，一滴指肚大小、呈深蓝色的液态真元静静悬浮，缓缓自转。虽只一滴，却散发着远超此前凝脉圆满时全部真气的磅礴能量波动。心神稍一触及，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与冰寒。
一百零八处窍穴，此刻如一百零八颗微型星辰，在体内缓缓旋转，吞吐着天地灵气。尤其是那三十六处“天窍”，更是与冥冥中的周天星斗隐隐呼应，每一次呼吸吐纳，都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星辰之力被接引而下，融入真元，淬炼己身。
他成功了。不仅成功开辟全部窍穴，筑就了传说中的“周天道基”，更一举突破桎梏，踏入筑基之境。虽然过程凶险万分，九死一生，数次游走在爆体而亡的边缘，但终究是踏过了这道分隔凡与真的天堑。
筑基，是修行路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境界跨越。从此，真气化液，寿元增至两百载，可初步御器飞行，修炼更强大的法术，神魂进一步凝实，可内视、可外放感知。更重要的是，拥有了对抗幽冥教、彻底解决冥主分神之祸的底气与可能。
“但还不够。”李不言缓缓睁眼，望向那幽深平静、却暗藏恐怖的寒水深潭。潭底，那股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正在以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增强。冥主分神，如同沉睡的凶兽，正在渐渐苏醒。
他需要时间，需要巩固初入筑基的修为，需要熟悉暴增的力量，更需要将《玄冰星窍诀》筑基篇中记载的几门强大法术——尤其是那招需要磅礴真元与精深冰系感悟才能施展的“冰封万古”——彻底掌握、练成。
而冰窟之外，幽冥教的人恐怕也在加紧行动。林缝他们不知是否已按计划进入水道，是否安全。黑水城中的百姓，是否还在欢度除夕，对即将降临的危机一无所知。
李不言深吸一口气，冰窟中阴寒的灵气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他压下心中翻腾的杂念与担忧。当务之急，是把握这宝贵的平静时光，巩固修为，提升实力。其余一切，待出关之后，再作计较。
他重新闭上双眼，心神沉入《玄冰星窍诀》筑基篇的玄奥经义之中，再次进入深沉的修炼状态。冰窟中，只余万载玄冰散发出的幽蓝冷光，映照着石台上孤独守望的守碑人，和血髓古茶树根下静坐如磐石的年轻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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