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力引擎的轰鸣如同野兽的低吼，撕裂了废弃加油站的死寂。
林墨冲到安全屋唯一的观察口——那是一个伪装成通风口的窄缝，位置靠近天花板，透过它能勉强看到地面上的情况。
三辆纯黑色的魂导突击车呈三角阵型停在加油站入口，车顶的旋转式魂力炮塔已经升起，幽蓝色的能量在炮口凝聚。十二名身着黑色全覆盖式作战服的人员鱼贯下车，动作整齐划一，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他们的面罩是哑光的，看不见表情，但胸前醒目的白色徽记说明了一切：一个被三道斜杠划过的塔形图案。
深塔内部安保部队最高级别——“清洁小队”。
专门处理“内部污染”。
“是李长安的直属部队。”楚云的声音从工作台传来，她的手在读取装置的操控面板上飞快操作，试图加速读取进程，“他们不该这么快……除非早就埋伏在附近。”
显示屏上，记忆结晶的读取进度条艰难地爬升：47%……48%……
“能中断读取吗？”林墨问，眼睛仍盯着地面上的小队。他们已经开始散开，两人一组，以标准的战术队形向加油站废墟推进。
“中断的话，结晶里的数据可能自毁。”楚云咬紧牙关，“而且我们已经触发了定位信号，现在放弃等于白费。”
“那就必须在他们找到入口前完成读取。”
林墨从观察口退开，快速扫视安全屋。房间是封闭的，唯一的出口就是他们进来的那扇金属门，而门外是直通地面的阶梯——现在那条路已经被封锁了。
“安全屋有备用出口吗？”
“有。”楚云指了指房间角落，那里有一个不起眼的金属盖板，“通向另一个废弃的储油罐，但那条路需要手动开启三道气密门，全程至少需要三分钟。”
“三分钟……”林墨看了眼计时器，清洁小队已经进入废墟主建筑，“他们找到这个入口，不会超过一分钟。”
地面上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在这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靴底踩碎瓦砾的咔嚓声，金属装备摩擦的细微声响，还有……某种魂力探测装置发出的高频嗡鸣。
“他们在扫描地下结构。”楚云压低声音。
读取进度：53%。
林墨的大脑飞速运转。安全屋的位置在地下约五米处，上方有金属结构和厚实土层屏蔽，常规魂力扫描应该难以精确定位。但清洁小队配备的是深塔最尖端的装备……
嗡鸣声突然变得尖锐。
“检测到高密度金属结构，深度4.8米，有魂力反应。”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地面上方传来，通过扩音设备，带着机械的质感，“确认目标位置。准备破拆。”
“来不及了。”楚云的手指在操控面板上敲出残影，“林墨，你去启动备用出口。我来拖住他们。”
“怎么拖？”
楚云从工作台下方的抽屉里抽出两个手掌大小的金属圆盘，表面布满了复杂的魂导纹路。
“震爆魂雷。启动后会产生强魂力冲击和致盲闪光，地下空间封闭，效果会放大三倍以上。”她将一个圆盘塞给林墨，“但只能用一次——冲击波会破坏这里的魂导设备，包括读取装置。”
林墨看向显示屏：61%。
还差近四成的数据。
“你继续读取。”他说，接过魂雷，“我去拖延。”
“你——”
“我是助理研究员，按条例，外勤中的危险处置是我的职责。”林墨打断她，语气平静，“而且，我有个想法。”
他没有解释，而是快速走到储物柜前，打开柜门。
柜子里整齐摆放着各种物资：应急食物、水、医疗包、备用能源……还有两套深塔标准防护服。
林墨抽出防护服，又从工具墙上取下一把多功能魂导扳手，然后将防护服套在自己身上，拉紧面罩。
“你要做什么？”楚云问，读取进度到了65%。
“给他们一个‘合理的目标’。”
林墨将震爆魂雷卡在腰间的工具带上，然后走到金属门前。他没有开门，而是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
地面的脚步声更近了。至少有四个人聚集在入口圆盖附近。
“破拆组准备。三、二——”
就是现在。
林墨猛地拉开金属门，但没有冲出去，而是将手中那套多余的防护服用力向上抛去！
防护服从阶梯通道飞出，在半空中展开，像是一个人扑出来的轮廓。
几乎同时，上方传来厉喝：“目标出现！开火！”
刺眼的魂力光束撕裂空气，密集地击中那件防护服。高温瞬间将合成纤维材料气化，腾起一团白烟。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林墨已经侧身翻滚出门口，没有上阶梯，而是紧贴着通道内侧的墙壁，将手中的震爆魂雷激活，向上抛去！
震爆魂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在即将飞出通道口的瞬间——
引爆。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而是一种更恐怖的、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低频率嗡鸣。强烈的蓝白色闪光填满了整个阶梯通道，然后是肉眼可见的魂力冲击波，像水波一样向下扩散。
林墨早有准备，闭眼低头，同时将魂力护盾开到最大——这是他这些天在深塔偷偷练习的成果，虽然微弱，但足以抵消部分冲击。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胸口被重锤砸中，耳中一片尖锐的鸣响，视野里全是乱窜的光斑。
地面上的情况更糟。
通过短暂的视觉残留，林墨看到至少三个黑色身影从入口处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废墟的瓦砾堆中。其余的人也在踉跄后退，有的捂着眼睛，有的跪倒在地干呕。
震爆魂雷在封闭的地下空间产生了叠加效应，威力远超预期。
但林墨知道，这只能争取几十秒。
清洁小队是深塔最精锐的部队，他们的作战服有抗冲击和抗魂力干扰设计，很快就会恢复。
他转身冲回安全屋，重重关上金属门。
“读取进度？”林墨喘着气问，摘下已经破损的面罩。
“78%……冲击干扰了设备……正在重新稳定……”楚云的额头上满是汗珠，手指在操控面板上稳定地调整参数，“干得漂亮，但他们马上就会组织第二次进攻。下一次，他们会直接用重武器破拆。”
“备用出口能用吗？”
“可以，但需要时间启动气密门——而且他们肯定已经封锁了整个区域，出去也是死路。”楚云看向林墨，“你有什么计划？”
林墨走到工作台前，看着显示屏上快速滚动的数据流。
记忆结晶的读取已经进入核心部分，大量加密信息正在被解密。屏幕上偶尔闪过一些片段——实验室日志的片段、能量图谱、还有……几张模糊的人脸。
其中一张脸，林墨认识。
是年轻时的李长安。
但眼神完全不同——现在的李长安眼神平静深邃，而画面中的他，眼中燃烧着某种近乎疯狂的炽热。
“读取到85%了……”楚云低语，“快一点……再快一点……”
地面再次传来震动。
这次不是脚步声。
是某种重型设备被启动的沉闷嗡鸣。
“他们在架设钻探破拆器。”楚云脸色发白，“最多两分钟，就能打穿这里。”
林墨闭上眼睛。
脑海中，小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罕见的严肃：
【宿主，分析地面震动频率和清洁小队标准装备清单，推测对方使用的是‘穿山甲-III型’战术破拆钻。平均钻透五米混凝土加固结构时间：一分四十五秒。该设备工作噪音极大，且钻头过热需要冷却间歇。】
“冷却间歇？”林墨在心中问。
【是的。连续工作九十秒后必须暂停三十秒进行强制冷却，否则钻头魂导核心会过载熔毁。这是该型号的设计缺陷，深塔后勤部的维修记录里有七次相关报告。】
一个计划迅速在林墨脑中成型。
“楚云。”他睁开眼睛，“读取完成后，数据会自动备份到你的个人终端吗？”
“会，我有预设备份协议。”楚云点头，“但终端在地下信号被屏蔽，必须回到地面才能上传到云端。”
“那就够了。”林墨转身走向备用出口的金属盖板，“你继续读取，完成之后立刻从备用出口撤离。”
“那你呢？”
“我给他们表演一场‘研究员慌不择路逃向错误方向’的戏码。”林墨蹲下身，开始手动旋转盖板上的压力阀，“钻探设备有强制冷却间隔。我会在他们停钻的那三十秒冲出去，吸引火力，你从另一边走。”
“这太危险了！清洁小队会直接击毙你！”
“所以他们才会上当。”林墨回头，对楚云笑了笑，“一个拼命逃跑的‘叛徒助理研究员’，总比一个冷静埋伏的‘资深研究员’看起来更有优先级，不是吗？”
“林墨——”
“没时间争论了。”林墨打断她，压力阀已经旋开，盖板下露出黑洞洞的通道，“读取进度？”
“92%……”
钻探的震动越来越强，天花板上开始簌簌落下灰尘。
安全屋的金属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林墨最后看了一眼楚云：“王铎选择信任你。现在，我也一样。”
他掀开盖板，纵身跳入黑暗的通道。
几乎同时，头顶传来金属撕裂的刺耳尖啸——钻头突破了最后一层防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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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用通道狭窄、潮湿，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机油和铁锈味。林墨打开防护服头盔上的照明灯，光束照亮前方：这是一条直径约一米的圆形管道，应该是旧时代输油管道的改造产物。管道壁上凝结着黑色的油污，脚下有浅浅的积水。
他向前狂奔。
管道不长，大约五十米后，前方出现一道密封门——第一道气密门。
门上有一个手动转轮，锈蚀得很严重。林墨用尽全力转动，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门栓终于缓缓移动。
门开了一条缝。
他侧身挤过去，然后立刻回身将门虚掩——不能完全关上，那样会耗费太多时间，但也不能敞开，那会暴露楚云的路线。
继续向前。
第二道门在二十米外。这一扇的状况稍好，转轮没那么锈死，林墨用了十五秒就打开了它。
钻探的噪音从身后传来，但已经变得模糊——距离拉开了。
但也意味着，清洁小队已经进入了安全屋。
林墨看了眼计时器。
从他跳入通道到现在，过去了四十五秒。
钻探设备应该已经工作满九十秒，进入强制冷却期。
就是现在。
他冲到第三道气密门前——这是最后一道，门外就是另一个废弃储油罐的内部空间。
但这一扇门，被锁死了。
不是锈蚀，而是被某种外部的机械锁从另一面卡住了。
林墨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
“小光，扫描门结构。”
【扫描中……检测到外部附加锁定装置，型号‘守卫者-IV型’机械栓。破解建议：用高频振动破坏内部弹簧机构，但需要至少十秒连续作用。】
十秒……
林墨从工具带上抽出那把魂导扳手。这不是普通工具，而是深塔实验室特制的多功能设备，除了常规功能，还集成了小型魂力切割和振动发生模块。
他将扳手尖端抵在门锁位置，启动振动模式。
高频的嗡鸣响起，扳手尖端开始以肉眼看不见的频率剧烈震动，与金属门接触的部位迸发出细密的火花。
一秒、两秒……
身后管道深处，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清洁小队已经发现备用通道了。
五秒、六秒……
脚步声在接近。
七秒——
门锁内部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林墨用力一推！
门开了。
他冲了出去，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空间——这确实是另一个地下储油罐，直径超过十米，高度约六米。罐体内部空荡荡的，顶部有几个破损的通风口，透下几缕微弱的天光。
而就在他对面，储油罐的金属墙壁上，有一道向上的检修梯，直通顶部的一个圆形检修口。
那是通往地面的路。
但检修口下方，站着两个人。
两名清洁小队成员，手持魂力步枪，枪口已经对准了林墨。
他们果然分兵了——一组从主入口强攻，一组直接封锁了可能的逃生出口。
“放下武器，趴在地上。”面罩后传来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林墨缓缓举起双手，魂导扳手“哐当”一声掉在脚下的金属地板上。
他慢慢弯腰，做出要趴下的姿势。
但就在身体前倾到一半的瞬间——
他用脚猛地一挑地上的扳手！
扳手旋转着飞向其中一名队员，与此同时，林墨侧身翻滚，躲向一根粗大的管道支柱后方。
枪声响起。
魂力光束击中了扳手，将其熔成一滩炽红的金属液。另一道光束擦着林墨的肩膀飞过，在防护服上留下一道焦痕。
“目标抵抗。允许使用致命武力。”
两名队员交替射击，光束密集地封锁了林墨的躲藏区域。金属支柱被打得火星四溅，表面迅速凹陷、熔化。
林墨蜷缩在支柱后，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
防护服只能抵挡流弹和辐射，面对这种直接射击，撑不过三秒。
他看向检修梯。
距离大约十五米，中间没有任何掩体。
冲出去就是活靶子。
但……
林墨的目光落在储油罐墙壁上那些陈年的油污上。这些油污已经半固化，像黑色的沥青一样附着在金属表面。
而他手里，还有最后一个震爆魂雷。
一个疯狂的计划闪过脑海。
他深吸一口气，从支柱后探出半个身子，用力将震爆魂雷投向墙壁上油污最厚的一片区域！
“手雷！”一名队员厉喝，两人同时向两侧扑倒。
但林墨投掷的目标不是他们。
震爆魂雷黏在油污上，引爆。
这一次的爆炸完全不同——强魂力冲击激发了油污中残留的化学物质，引发了二次爆燃！
火焰瞬间席卷了半面墙壁，浓烟滚滚而起。
更重要的是，爆炸的冲击波和强光在封闭的储油罐内反复反射、叠加，产生了比之前更恐怖的震荡效果。
两名清洁小队成员虽然有防护，但面对这种物理、化学、魂力三重叠加的冲击，还是出现了短暂的失能和混乱。
而林墨，在投出魂雷的瞬间就已经闭眼捂耳，死死贴在支柱后方最厚的部位。
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耳孔和鼻腔有温热的液体流出。
但他没有停顿。
在爆炸余波尚未散去的瞬间，林墨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出，扑向检修梯！
一名队员挣扎着举枪，但手在剧烈颤抖，瞄准镜里的十字线晃得无法锁定。
林墨已经抓住梯子，向上攀爬。
检修口就在头顶五米处。
三米。
两米。
下方传来枪声，但子弹打在检修口边缘，偏差很大。
林墨用尽最后力气，推开检修口的盖板。
刺眼的阳光涌了进来。
他爬上地面，发现自己在一片荒草丛生的野地里。身后是加油站废墟，前方是环城公路，楚云的那辆样本运输车还停在路边，但护卫车和清洁小队的突击车都不见了。
远处传来魂力引擎的呼啸——有车辆正在快速接近。
不是清洁小队的方向。
是……从城里来的？
林墨来不及细想，他翻滚下检修口所在的矮坡，钻进一片半人高的枯草丛中，拼命向远离公路的方向爬去。
身后，加油站废墟方向传来爆炸声。
不是小型爆炸。
是某种大型魂导设备被摧毁的沉闷轰鸣，伴随着结构坍塌的巨响。
林墨回头，从草丛缝隙中看到：加油站主建筑的残骸正在垮塌，烟尘冲天而起。
那是……安全屋被彻底摧毁了。
楚云成功逃脱了吗？
数据上传了吗？
他不知道。
眩晕和疼痛袭来，视野开始模糊。耳中的嗡鸣变成了尖锐的嘶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林墨咬破舌尖，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继续向前爬。
不能停下。
停下就是死。
枯草划过脸颊，泥土的气味涌入鼻腔。天空是病态的灰黄色，阳光透过厚厚的辐射云，投下没有温度的光。
他爬过一片洼地，爬上一个小土坡，然后……
滚了下去。
失重的感觉。
撞击。
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
有声音。
“……还活着。外伤不重，但魂力回路有震荡损伤，脑部也受冲击……需要立刻治疗。”
“身份？”
“深塔助理研究员，林墨。今天上午随楚云研究员执行样本押送任务……护卫队报告他们在加油站遭遇袭击，楚云失踪，这名助理可能是被挟持或逃亡。”
“清洁小队在追捕他？”
“通讯记录显示，清洁小队在加油站执行‘内部清理’任务，但目标不包括这名助理。他们上报的结果是‘目标设施已摧毁，主要目标未捕获’。”
“所以他是漏网之鱼。”
“恐怕是的。我们截获了他的生命信号，才找到这里。”
“带回去。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有手抓住他的肩膀和腿，将他抬起。
林墨想挣扎，但身体不听使唤。
他被抬上一辆车，车门关闭，引擎启动。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最后听见的，是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低声说：
“王铎……楚云……现在又是这个孩子。李长安，你到底还要害死多少人？”
然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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