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州的风带着潮湿的热气，与北州的凛冽截然不同。马车碾过布满青苔的石板路，两侧的竹林在风中沙沙作响，竹叶上的水珠滴落，在路面砸出细碎的坑洼——这里的地脉灵气格外充沛，却隐隐透着股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流通的脉络。
“还有三里就到陨星谷了。”林风展开灵脉网，指尖划过虚空，网纹在靠近谷口的位置突然变得模糊，“灵气在这里形成了旋涡，中心的气息……和北州的虚空蚀很像，但更沉，更死寂。”
凌辰掀开窗帘，远处的山峦呈现出奇异的青灰色，山顶覆盖的不是草木，而是一层厚厚的黑石，阳光照在上面，连光线都像是被吸走了大半。那正是陨星谷的方向，传说上古时期有一颗巨大的星辰坠落在那里，砸出了这片深不见底的山谷。
“赵长老查到的古籍说，陨星谷的黑石能‘镇煞’，也能‘养煞’。”凌辰摩挲着掌心的源晶，它自进入南州后就一直微微发烫，像是在感应某种同源的力量，“玄虚宗把蚀源的另一半藏在这里，恐怕不只是为了隐藏，是想借星辰残骸的力量，让虚空蚀变得更强。”
说话间，前方的竹林突然剧烈晃动。一群通体漆黑的鸟雀从林中惊飞，它们的羽毛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掠过马车时，翅膀带起的风竟带着淡淡的腥味。林风脸色微变：“是‘蚀灵雀’，被虚空蚀污染的妖兽，以灵气为食，寻常修士被它们啄一口，灵脉都会枯萎。”
蚀灵雀并未发动攻击，只是盘旋在谷口的上空，发出尖锐的嘶鸣，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守护。凌辰催动源晶，一道金光射向鸟群，蚀灵雀们如遭电击，纷纷溃散，却没有飞远，只是在远处的树梢上徘徊，眼睛死死盯着谷口的方向。
“它们在怕里面的东西。”林风望着谷口那道被黑石环抱的裂缝，裂缝中漆黑一片，连灵脉网都探不进去，“蚀源的力量，连被它污染的妖兽都畏惧。”
进入谷口后，温度骤降。两侧的黑石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凑近细看，竟与北州冰窟石壁上的古符有七分相似，只是线条更粗，更扭曲，像是用利器硬生生刻进石头里的。凌辰伸手触摸石壁，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源晶突然爆发出一道金光，照在纹路上，那些线条竟像活过来般蠕动起来，在石壁上组成一个残缺的漩涡——正是虚空蚀的核心印记。
“这些纹路在吸收地脉灵气。”凌辰收回手，指尖沾着的黑石粉末瞬间变成了黑色，“它们把南州的灵气往谷心输送，就像在喂养什么东西。”
越往谷中走，光线越暗。两侧的黑石渐渐合拢，形成一道仅容两人并行的通道，头顶的天空被挤成一道狭长的缝隙，偶尔有碎石从上方坠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林风突然停住脚步，指着通道尽头：“那里有光。”
尽头处果然亮着一点微光，不是自然光，而是淡淡的紫色，像极了北州虚空蚀的颜色。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块巨大的石碑，矗立在通道与谷心的交界处，碑身刻满了与黑石纹路相似的古符，紫色的光芒正是从符文中渗出的。
“是‘镇空碑’！”赵长老（此次随队同行的阵霄阁长老）激动地上前，手指抚过碑上的符纹，“古籍记载，这是上古修士为了镇压坠落的星辰残骸所立，上面刻着‘锁虚阵’，能困住一切虚空邪物！”
但此刻的镇空碑早已失去了镇压之力。碑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紫色光芒从裂缝中渗出，将周围的黑石都染成了暗紫色。凌辰源晶贴近石碑，金光与紫光碰撞，碑上的锁虚阵纹突然亮起，与北州的“锁空”“镇虚”古符产生共鸣，竟在虚空组成了一幅完整的阵图——图中清晰地显示，陨星谷的底部，那颗星辰残骸的中心，嵌着一块与人头大小的黑色晶石，正是蚀源的另一半！
“玄虚宗破解了锁虚阵的一角。”凌辰看着阵图中那道通往星辰残骸的通路，通路两侧的阵纹被人为破坏，边缘还残留着玄虚宗特有的化虚气痕迹，“他们没敢彻底毁掉石碑，是怕星辰残骸的力量失控，反而用阵法引导，让蚀源慢慢吞噬星辰的本源。”
话音刚落，碑后的谷心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轰鸣。地面开始震动，黑石缝隙中渗出更多的紫色雾气，雾气中隐约浮现出无数人影，他们穿着上古修士的服饰，面目模糊，却能看到他们的灵脉处缠绕着黑色的触须——正是被蚀源吞噬的修士残魂。
“是守碑人的英灵。”赵长老叹息道，“他们死后灵识不灭，被锁虚阵束缚在谷中，如今阵法破损，他们也成了蚀源的养料。”
残魂们并没有攻击，只是麻木地朝着星辰残骸的方向飘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凌辰源晶高举，金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笼罩住最前方的几缕残魂。金光中，残魂们的身影渐渐清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灵脉处的触须在金光中滋滋作响，开始消散。
“救……救……”一位手持长剑的残魂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星辰残骸的方向，指尖在虚空画出一个破碎的符文——那是“自爆”的阵纹。
凌辰心中一震：“他们想引爆星辰残骸，与蚀源同归于尽！”
但残魂们的力量早已被蚀源吞噬，连自爆的阵纹都无法画完整。林风看着那些渐渐被紫色雾气重新包裹的残魂，眼眶微红：“我们得快点，再晚一步，连星辰残骸的本源都会被蚀源彻底同化。”
穿过镇空碑，谷心的景象豁然展开。这是一片直径数十丈的圆形空地，地面由巨大的星辰碎片铺成，碎片上闪烁着微弱的星光，却在靠近中心的位置戛然而止——那里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中漆黑一片，紫色的雾气正从坑底源源不断地涌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甜腥味。
蚀源的另一半，就在坑底。
凌辰正要上前，坑底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只巨大的爪子从坑中探出，爪子由黑石与触须交织而成，指甲锋利如刀，抓在星辰碎片上，瞬间留下五道深深的划痕。紧接着，一个高达三丈的怪物爬了上来——它的身躯像是用无数星辰碎片拼凑而成，表面覆盖着黑色的甲壳，甲壳缝隙中渗出紫色的雾气，头颅是一颗巨大的黑石，上面没有五官，只有一个不断蠕动的旋涡，正是虚空蚀的核心印记。
“是‘蚀源之影’！”赵长老失声惊呼，“古籍说，蚀源吞噬足够的力量后，会形成具象化的形态，这东西……已经吞噬了半个星辰残骸的本源！”
蚀源之影嘶吼一声，漩涡状的头颅转向凌辰，紫色雾气从旋涡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化作无数触须，像毒蛇般缠了过来。凌辰源晶一挥，金光化作光盾，触须撞在盾上，发出滋滋的响声，光盾表面竟被腐蚀出无数细小的孔洞。
“它比北州的虚空蚀强了十倍！”凌辰后退半步，指尖划过源晶，将平衡图的衍化纹与北州自愈纹同时展开，“林风，用灵脉网锁住它的动作！赵长老，帮我稳住锁虚阵的残纹！”
林风立刻展开灵脉网，无数透明的丝线缠向蚀源之影的四肢，网纹上闪烁着平衡图的金光，暂时迟滞了它的动作。赵长老则冲到镇空碑前，双手按在碑上，将自身灵气注入残纹，碑上的锁虚阵重新亮起，紫色雾气的涌出速度明显减慢。
“就是现在！”凌辰纵身跃起，源晶在头顶化作一张巨大的光网，网纹中交织着北州的自愈纹与南州的地脉灵气——他没有直接攻击，而是想用两地的地脉之力，复刻锁虚阵的“镇煞”之能，将蚀源之影重新困回坑底。
蚀源之影察觉到危险，身躯猛地膨胀，甲壳缝隙中喷出更多的触须，将林风的灵脉网撕得粉碎。它仰头嘶吼，漩涡状的头颅中射出一道紫色光柱，直冲凌辰而来，所过之处，星辰碎片都在瞬间化为齑粉！
千钧一发之际，源晶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北州冰纹狐留下的蓝光、寒月泉的温润灵气、甚至连那些被金光净化的守碑人残魂，此刻都顺着源晶的光芒汇聚而来，在凌辰身前组成一只巨大的玄鸟虚影——正是平衡图衍化纹与北州自愈纹融合的形态！
玄鸟发出清越的啼鸣，双翼展开，竟将紫色光柱生生挡了下来。蚀源之影的动作明显一滞，漩涡状的头颅中闪过一丝困惑，像是在感应某种熟悉的力量。
“它在害怕北州的地脉之力！”凌辰抓住机会，玄鸟虚影俯冲而下，带着源晶的金光撞向蚀源之影。两者碰撞的瞬间，蚀源之影的甲壳开始寸寸碎裂，里面的触须在金光中剧烈挣扎，发出凄厉的尖叫。
“就是现在！”赵长老的声音带着颤抖，镇空碑上的锁虚阵纹全部亮起，一道巨大的光墙从地面升起，将蚀源之影与坑底隔开，“快用星辰碎片的力量！它的核心在吸收星辰本源，也会被星辰的力量反噬！”
凌辰看向脚下的星辰碎片，它们在玄鸟虚影的金光中闪烁着微光。他猛地将源晶按向地面，平衡图的衍化纹顺着碎片蔓延，唤醒了其中沉睡的星辰之力。无数道星光从碎片中射出，像无数把利剑，扎进蚀源之影的身躯！
“不——！”蚀源之影发出最后的嘶吼，身躯在金光与星光的交织中迅速消融，化作无数紫色的光点。光点中，一块与人头大小的黑色晶石缓缓浮现，正是蚀源的另一半，晶石上刻着的漩涡印记正在慢慢淡化。
凌辰伸手握住晶石，源晶立刻贴了上去。两道金光从源晶中射出，分别缠绕住北州与南州的蚀源碎片，碎片在金光中剧烈震动，最终融合成一块完整的晶石，上面的漩涡印记彻底消失，只留下淡淡的平衡图纹路。
当最后一缕紫色雾气消散，陨星谷突然安静下来。坑底的黑色渐渐褪去，露出了星辰残骸的真面目——那是一块巨大的白色晶石，里面流淌着纯净的星光，之前的死寂，不过是被蚀源掩盖的表象。
镇空碑上的裂痕开始愈合，守碑人的残魂在星光中渐渐清晰，他们对着凌辰深深鞠躬，随后化作点点星光，融入星辰残骸中。远处的蚀灵雀们发出清亮的啼鸣，像是在欢呼，随后振翅高飞，消失在南州的天空中。
林风走到凌辰身边，看着他手中那块融合后的晶石，上面的平衡图纹路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结束了？”
“或许吧。”凌辰将晶石放在星辰残骸上，它立刻融入其中，白色晶石的光芒变得更加璀璨，“至少虚空蚀不会再危害九州了。”
赵长老抚摸着修复的镇空碑，上面的锁虚阵纹重新流转：“玄虚宗费尽心机想掌控这种力量，却不知道，任何邪术都敌不过地脉本身的平衡之力。”
三日后，陨星谷的消息传遍南州。当地的修士们赶来，在镇空碑旁搭建了一座“守星阁”，日夜守护着星辰残骸与修复的锁虚阵。凌辰将平衡图中与星辰之力相关的衍化纹刻在碑上，让后来的修士能从中领悟“镇煞”与“平衡”的真谛。
离开陨星谷时，南州的地脉灵气已经变得畅通无阻。竹林中的水珠不再带着腥味，阳光透过竹叶洒下，在路面织成斑驳的光影。林风回头望向那片青灰色的山峦，山顶的黑石在阳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金光——星辰残骸的力量正在慢慢渗透，滋养着这片曾经被污染的土地。
“接下来去哪里？”林风问，灵脉网在南州的地脉中舒展，感受着那份失而复得的活力。
凌辰抬头望向九州的方向，源晶的光芒温和而坚定：“回沉沙谷。”
他想去看看那座无字碑，看看被平衡图滋养的九州地脉，看看那些在守护与传承中慢慢变好的角落。或许玄虚宗背后还有更古老的秘密，但此刻他突然明白，阵道的真谛从来不是追逐力量，而是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平衡。
马车驶离陨星谷，身后的竹林在风中轻摇，像是在送别。远处的星辰残骸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与北州的寒月泉、冰封海遥相呼应，在九州的地脉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那是用平衡、守护与传承编织的网，将邪祟隔绝，将生机守护，将属于阵道的传奇，在岁月中静静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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