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在晨光中缓缓驶入县城小站。
林晓兰望着窗外熟悉的站台,那颗悬了一路的心终于彻底落回实处。离家不过三天,却仿佛过了很久。站台上,挑着担子的小贩、行色匆匆的旅客、推着独轮车的农民……这些熟悉的景象让她倍感亲切。
陆建军提起行李:“到了。”
两人随着人流下车。清晨的县城还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空气里有柴火和煤烟混合的味道,与沪市那种潮湿的、带着海腥味的空气截然不同。
“先回家?”陆建军问。
“嗯。”林晓兰点头,“我爸妈肯定等急了。”
出了车站,两人坐上了回镇的班车。班车很破旧,座椅上的弹簧都露出来了,颠簸得厉害。但车上都是熟悉的乡音,售票员扯着嗓子喊:“王家庄到了!有下车的没?”
车窗外是熟悉的田野,玉米已经长到一人高,绿油油的一片。远处村庄的炊烟袅袅升起,像一幅宁静的水墨画。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班车在镇口停下。林晓兰和陆建军刚下车,就看见弟弟林向阳蹬着自行车等在路边。
“二姐!姐夫!”林向阳兴奋地挥手,自行车骑得歪歪扭扭地冲过来。
“慢点!”林晓兰赶紧说。
林向阳在两人面前刹住车,跳下来,眼睛亮晶晶的:“你们可回来了!妈从昨天就开始念叨,说你们该到了该到了。”
“你怎么在这儿?”林晓兰问。
“我猜你们是这趟车,就来了。”林向阳接过陆建军手里的一个包,“怎么样?沪市大不大?谈判顺不顺利?”
“回家再说。”林晓兰笑着拍拍弟弟的肩膀。
三人往家走。清晨的镇子已经开始忙碌,供销社门口排着队,粮站有人在交公粮,学校传来孩子们晨读的声音。
走过熟悉的胡同口,远远就看见自家院门开着。王桂香正站在门口张望,看见他们,立刻小跑着迎上来。
“可算回来了!”王桂香拉着林晓兰上下打量,“瘦了!沪市吃得惯吗?路上累不累?”
“妈,我没事。”林晓兰心里暖暖的,“才三天,能瘦到哪儿去。”
进了院子,林海生正在枣树下抽烟,看见他们,站起身:“回来了。”
“爸。”林晓兰和陆建军同时叫了一声。
“进屋说话。”林海生说。
堂屋里,早饭已经摆好了:小米粥,玉米饼,咸菜,还有一盘炒鸡蛋——这显然是特意加的。
“快吃饭,边吃边说。”王桂香张罗着,“晓梅,去叫你大姐回来,说她二姐回来了。”
林晓梅应声跑了出去。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林晓兰先拿出从沪市带回来的礼物:丝巾、雪花膏、香烟、手帕、钢笔。每一样都引起一阵小小的惊喜。
“这丝巾真好看!”林晓梅把红丝巾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照。
“沪市的东西就是精致。”林卫红接过手帕,仔细看着上面的绣花。
林向阳拿着钢笔,爱不释手。
王桂香摸着雪花膏的盒子,嘴里却说:“花这钱干啥,我这么大年纪了……”
“妈,您用着好就行。”林晓兰笑着说。
分完礼物,话题转到正事上。一家人都看着林晓兰,等她讲沪市之行。
林晓兰喝了口粥,开始讲。她没有讲得太详细,但把关键点都说清楚了:振兴厂的规模、谈判的过程、郑厂长的介入、签下的意向书、还有后续的合作计划。
当她说到“百分之六的销售分成”时,林海生手里的筷子停住了。
“多少?”他问。
“百分之六。”林晓兰重复,“按全国市场(除北方五省)的销售额算。具体多少要看卖得好不好,但按振兴厂的规模,应该不是小数目。”
王桂香听得有些懵:“这……这意思是,以后他们每卖一百块钱,就有六块钱是咱的?”
“可以这么理解。”林晓兰点头,“不过要扣除一些成本,实际到手的会少一点。但肯定比一次性卖断划算得多。”
林海生沉默了很久,然后深深吸了口烟:“晓兰,你这是……做成大事了。”
他的声音有些复杂,有骄傲,有感慨,也有一丝担忧。
“爸,这只是开始。”林晓兰认真地说,“合同签了,但后面的事更多。要扩大生产,要培训工人,要对接技术员,要开拓市场……每一步都不容易。”
“姐,我能帮忙!”林向阳立刻说,“我放假了,可以帮忙干活!”
“我也行。”林晓梅说。
林卫红想了想:“我在家看孩子做饭,让你能专心忙外面的事。”
王桂香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说:“需要啥,家里全力支持。”
林晓兰眼圈有些发热。这就是她的家人,无论她做什么,都会无条件支持她。
“谢谢。”她轻声说。
饭后,林晓兰没有休息,而是立刻开始工作。第一件事是去街道办找刘主任汇报。
刘主任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看见她进来,眼睛一亮:“晓兰回来了!怎么样?”
林晓兰把情况详细汇报了一遍。刘主任听得非常认真,不时点头。
“好,很好!”听完后,刘主任拍着桌子,“这次合作成功,对咱们街道来说是个大好事!一来证明了咱们扶持个体转集体的政策是对的;二来,能和大厂合作,对提升咱们街道的知名度也有好处;三来……”他压低声音,“这对我个人也是个政绩。”
他说得很直白,但林晓兰喜欢这种直白——坦诚比虚伪好。
“刘主任,后续需要街道支持的地方还很多。”林晓兰说。
“你说,需要什么支持?”
“第一,生产场地需要扩大。现在在家里做,规模太小。我想找个合适的院子或空房,改造成正式的作坊。”
“这个好办。”刘主任立刻说,“街道后面有个废弃的仓库,原来是放农具的,现在空着。面积不小,收拾收拾能用。我批给你用,象征性收点租金就行。”
“谢谢主任!”林晓兰没想到这么顺利。
“第二,工人培训。我想请街道帮忙组织,招一些愿意学的妇女,我免费培训,合格后可以留在作坊工作。”
“这个也好办。”刘主任说,“街道妇联本来就有组织妇女学习的任务,你这个项目正好。什么时候开始?”
“我想下周就开始。”林晓兰说,“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先整理培训材料,准备工具和原料。”
“行,你准备好通知我,我让妇联配合宣传。”
“第三,”林晓兰想了想,“等振兴厂的技术员来了,可能需要街道出面接待一下。毕竟是代表厂方来的,咱们这边规格不能太低。”
“这个包在我身上。”刘主任很痛快,“咱们街道虽然小,但接待能力还是有的。到时候我请书记出面,一起吃个饭。”
三个主要问题都得到了解决。林晓兰心里踏实了不少。有街道的支持,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从街道办出来,她又去了卫生站。刘站长看见她,也很关心沪市之行的情况。
听完汇报,刘站长很感慨:“晓兰,你这真是……走出一条新路了。”
“都是站长您当初的支持。”林晓兰真诚地说,“要不是卫生站用了我的肥皂,给我开了证明,我走不到今天。”
“是你自己有本事。”刘站长摆摆手,“对了,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既是咱们卫生站的职工,又是街道的技术指导,还是合作企业的负责人。工作怎么安排,你得好好平衡。”
“我明白。”林晓兰说,“卫生站的工作我不会耽误。不过接下来可能会忙一段时间,我想请几天假,集中精力把作坊的事弄起来。”
“可以。”刘站长很通情达理,“你先忙,这边的工作我给你调整一下,尽量安排机动的时间。”
从卫生站出来,已经是中午了。林晓兰回家简单吃了口饭,下午又去了李婶和张姨家。
两人听说合作谈成了,都高兴得不得了。
“晓兰,你真行!”李婶拉着她的手,“去一趟沪市,就把这么大的事谈成了!”
“以后咱们是不是要正经办厂了?”张姨问。
“先从小作坊开始。”林晓兰说,“但肯定要比现在正规。李婶,张姨,你们愿意继续帮我吗?”
“那还用说!”两人异口同声。
“不过接下来要正规一些。”林晓兰说,“要签正式的用工合同,按工作量发工资,也要定规章制度。可能会比现在累,要求也高。”
“我们不怕累!”李婶说,“只要能挣钱,能跟你干,咋都行!”
“就是!”张姨附和。
得到了两人的支持,林晓兰心里更有底了。李婶和张姨是她最初的合作伙伴,有经验,也可靠,是作坊的核心骨干。
从李婶家出来,林晓兰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街道后面的那个废弃仓库。
仓库确实不小,有三间房,加起来有七八十平米。虽然破旧,但屋顶还算完好,墙壁也结实。院子里有口井,用水方便。
林晓兰在仓库里转了一圈,脑子里已经有了改造方案:一间做生产车间,一间做原料和成品仓库,一间做办公室和培训室。院子里可以搭个棚子,晾晒药材。
她拿出笔记本,开始画草图,做预算。墙壁要粉刷,地面要平整,窗户要修补,还要添置工作台、货架、工具……
算下来,初步改造需要两百元左右。这不是小数目,但她手头还有之前卖肥皂攒下的钱,加上马上可以拿到振兴厂预付的第一笔顾问费,应该够用。
画完草图,天已经快黑了。林晓兰收起笔记本,准备回家。
走出仓库,她站在院子里,看着西边的天空。夕阳把云彩染成了橘红色,像燃烧的火焰。
三天前,她还坐在沪市的招待所里,为谈判紧张。三天后,她已经回到了家乡,开始规划新的开始。
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回到家,晚饭已经做好了。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听林晓兰讲今天的进展:街道给仓库,卫生站准假,李婶张姨支持,还有她的改造计划。
“需要多少钱?”林海生问到了关键问题。
“初步改造大概两百。”林晓兰说,“后续添置工具和原料,可能还要一百左右。”
“三百……”王桂香倒吸一口凉气。这几乎是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
“妈,这钱该花。”林晓兰说,“作坊正规了,才能做大。而且和振兴厂合作后,产量要上来,现在家里这点地方肯定不够。”
“晓兰说得对。”林海生沉默片刻,开口了,“该投入的就得投入。钱不够的话……”他顿了顿,“家里还有点积蓄,你拿去用。”
林晓兰心里一热:“爸,不用。我手头有钱,够用。”
“那就好。”林海生点点头,“有什么需要家里帮忙的,尽管说。”
“还真有。”林晓兰想了想,“爸,您懂木工,能帮忙做几个工作台和货架吗?这样能省点钱。”
“行,这个我在行。”林海生一口答应。
“妈,大姐,作坊开工后,可能需要人做饭。工人中午得吃饭。”
“这个我来。”王桂香说,“多做几个人的饭,没问题。”
“我可以帮忙买菜洗菜。”林卫红说。
“我放假了,能帮忙干活!”林向阳再次表态。
“我能帮着记账!”林晓梅也不甘示弱。
看着一家人热切的眼神,林晓兰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她的力量源泉,是她敢闯敢拼的底气。
晚饭后,陆建军要回部队了。林晓兰送他到门口。
“接下来会很忙。”陆建军说。
“嗯,我知道。”
“别太累。”他看着她,“有事打电话到部队,我请假回来帮你。”
“不用,我能行。”林晓兰说,“你在部队好好工作,别担心我。”
陆建军没说话,只是伸手,很轻地碰了碰她的头发:“走了。”
“路上小心。”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林晓兰站在门口,许久没动。
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像铺了一层薄霜。远处传来狗吠声,还有邻居家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这个平静的小镇,即将因为她的作坊,发生一些改变。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
回到屋里,林晓兰没有立刻休息。她坐在书桌前,打开笔记本,写下今天的总结,又列出了明天要做的事:
1. 找泥瓦匠,谈仓库改造。
2. 买粉刷材料。
3. 设计工作台和货架图纸。
4. 起草用工合同。
5. 制定培训计划。
6. 给振兴厂写信,确认技术员来访时间。
写完,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林晓兰合上笔记本,走到窗前。院子里,枣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摇曳。
她想起前世,想起那个在火海中结束一切的自己。
如果前世的她能看到现在的她,会说什么?
大概会说: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过。
原来只要敢想,敢做,敢拼,就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林晓兰深吸一口气,关上了窗户。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她,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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