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万确！公爷！他。。。。。。他把皇庄给抄了！！”
管家那声带着哭腔的嘶吼，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蓝玉的脑门上。
他整个人都懵了，松开抓住管家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不敢置信。
抄了皇庄？
还把皇帝的贴身太监给砍了？
“疯了。。。。。。疯了！这朱标是真的疯了！”蓝玉喃喃自语，但随即，一种病态的狂喜涌上了他的脸。
“哈哈哈哈！好！太好了！！”他猛地一拍大腿，放声大笑起来，“真是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要闯进来！咱家正愁没法在朝堂上扳倒他，他自己就把脖子伸到了咱家的刀口下！”
在他看来，朱标此举，无疑是自寻死路！
查抄皇庄，砍伤皇帝的家奴，这是何等的大不敬？这简直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抽了皇帝朱元璋一个大耳光！
以朱元璋那多疑狠辣的性格，就算朱标是太子，也绝对饶不了他！
“快！备马！”蓝玉猛地站起身，脸上带着嗜血的兴奋，“咱家现在就进宫！咱家要联合所有勋贵，一起去陛下面前‘请罪’！咱家倒要看看，他朱标这次怎么收场！”
然而，就在他兴冲冲地准备出门时，一个冷静的声音从书房的角落里传了出来。
“国公爷，万万不可。”
蓝玉脚步一顿，回头看去，只见自己府上的首席幕僚，李善长的远房侄子，李默，正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不可？为何不可？”蓝玉皱起了眉头，不悦地说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李默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丝毫的喜色，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慢慢得走到蓝玉面前，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国公爷，您以为太子殿下是鲁莽冲动，自寻死路。可在我看来，殿下此举，非但不是蠢招，反而是。。。。。。一步一石三鸟的绝世妙棋！”
“什么？！”蓝玉愣住了。
李默的眼中闪过一丝敬畏和恐惧：“国公爷，您想，太子为何不先动我们，偏偏要先拿皇庄开刀？”
他不等蓝玉回答，便自顾自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其一，这叫‘以身作则，堵天下人之口’！他连皇帝陛下和自己的产业都敢查，而且查得大张旗鼓，闹得人尽皆知。那接下来，他再去查您的，查常大人的，查所有人的田产，谁还敢说他一句不是？谁敢说他是公报私仇？他这一下，就把自己立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无人可以指摘！”
蓝玉的脸色，微微一变。
李默伸出了第二根手指，声音愈发低沉。
“其二，这叫‘敲山震虎，杀鸡给猴看’！他砍的那个太监，真的是在砍他吗？不！他是在砍给我们所有人看！他就是在告诉我们，连皇帝的家奴，他都敢说砍就砍，那我们这些国公侯爷的家奴，甚至是我们本人，若是敢阻挠新政，他的刀，会比对付太监，更利！”
蓝凶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他脸上的狂喜，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
李默伸出了第三根手指，他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颤抖。
“其三，也是最狠的一点！国公爷，皇庄账目混乱，内官监的太监们中饱私囊，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太子殿下这一查，必然能查出惊天的亏空！他拿着这份证据去见陛下，陛下会怎么想？”
“陛下只会觉得，太子是在为他分忧，是在帮他整治家贼！陛下非但不会怪罪太子，反而会更加信任他，把‘新政推行司’的权力，抓得更紧！”
“国公爷，您明白了吗？”李默的目光死死盯着蓝玉，“这一手，看似是冒犯天威，实则是。。。。。。固宠邀功啊！”
“太子殿下要的，不光是清丈田亩的权力，他还要借此机会，把所有人的嘴都堵上，把所有人的胆都吓破，最后，还要让陛下觉得，他做的对，做得好！”
轰！
李默的这一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蓝玉的脑海里炸响！
他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脚冰凉！
冷汗，从他的额角，一滴一滴地滑落。
他明白了！
他全明白了！
什么鲁莽冲动，什么自寻死路！
这根本就是一个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天衣无缝的阳谋！
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外甥，那个曾经在他眼里还有些稚嫩的太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一个如此可怕的政坛怪物！
他算计的，不是一步，而是接下来地每一步！
蓝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仿佛看到了一张巨大的网，正在缓缓张开，要将他们所有人，都笼罩进去。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蓝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李默深吸了一口气，眼神绝望地说道：“等。”
“等陛下的反应。。。。也等太子殿下的，下一刀。”
。。。。。。
乾清宫，书房。
灯火通明。
朱元璋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正在批阅奏章。
他最信任的贴身大太监，刘三刀，正跪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陛下。。。。您要为我们这些家奴做主啊！那蒋瓛。。。。那蒋瓛简直就是个疯子！他带着人冲进庄子，二话不说就。。。。就砍了小王子的手啊！血。。。。流了一地啊陛下！那可是皇庄啊，是您的脸面啊！！！”
朱元璋批阅奏章的笔，停了一下。
他抬起头，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哦？手砍了？”
“是啊陛下！齐腕断的！小王子当场就昏死过去了！陛下，太子殿下这次。。。。实在是太过分了！简直是无法无天了啊！！”刘三刀以为皇帝动了怒，哭得更来劲了。
朱元璋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沉默了片刻。
就在刘三刀以为一场雷霆之怒即将爆发时。
“哈哈。。。。哈哈哈哈！！”
朱元璋突然爆发出了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这笑声，吓得刘三刀直接瘫在了地上，一脸懵逼。
“砍得好！咱看，砍得好啊！！！”朱元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脸上满是赞许！
“咱的标儿，终于有咱当年带兵打仗的几分狠劲了！对付这帮喂不熟的家贼，就得用重典！”
他猛地回头，眼神如刀一般盯着刘三刀，冷冷说道：
“你以为咱不知道？那个小王子，仗着是皇庄管事，这些年吞了咱多少银子？瞒了咱多少地？咱只是懒得搭理他，他倒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标儿这一刀，是在帮咱清理门户！是在给咱挣脸面！不是丢脸面！”
“你。。。。你现在立刻给咱传旨！”朱元璋指着刘三刀的鼻子，厉声喝道。
“传旨给蒋瓛，让他放手去查！给咱一亩一亩地查清楚！咱倒要看看，这些年，有多少硕鼠，在吃咱的，喝咱的，还敢骂咱的！”
刘三刀瘫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
东宫，书房。
齐德龙等人带着一身的寒气和血腥味，回来了。
他们向朱标汇报了皇庄的清查结果，当念到那“隐田一千五百亩”的数字时，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愤怒和激动。
朱标静静地听完，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样子。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他知道，父皇那边，一定已经收到了消息。而他想要的结果，也一定达到了。
“殿下，”齐德龙强压着兴奋，上前一步问道，“皇庄已经拿下，朝中勋贵现在必定是人心惶惶，下一步，我们是不是该。。。。？”
他的意思很明显，是不是该趁热打铁，直扑蓝玉等人的府邸了？
朱标却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不急。”
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承天门的方向，缓缓说道。
“杀人，要诛心。”
他转过头，看着自己这些还有些稚嫩的属下，下达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命令。
“立刻派人，将今晚在皇庄和东宫田产中，查抄出的所有隐田数目，以及那些管事太监私吞钱粮的账目，一字不差地，抄录成数百份！”
“天一亮，就给孤贴满应天府的大街小巷！尤其是承天门外那面告示墙，孤要让全城的百姓，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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