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娃睡熟了,小呼噜轻得像蚊子哼。李秀兰坐在炕边补军娃的旧布鞋,针脚刚穿过布面,就听见院外传来隐约的哭声,细得像被风扯着,却扎得人心尖疼。
她停下手里的活,侧耳听 —— 是春杏的声音,从隔壁院飘过来的。
放下针线,她披了件旧棉袄就往外走。夜里的风凉,吹得衣角 “哗啦” 响。春杏家的灯还亮着,煤油灯的光从窗纸透出来,晃得人影忽明忽暗。她走到院门口,没敢直接进去,只听见春杏的哭声混着压抑的啜泣,还有拐杖戳地的 “咚咚” 声,是建军。
“你别哭了行不行?” 建军的声音发闷,带着点烦躁,又有点愧疚,“我知道我没用,我……”
“我没怪你。” 春杏的声音断了,接着是更响的抽泣,“我就是觉得难,白天扛着锄头下地,夜里回来要给你敷腿,还要担心地里的庄稼,我…… 我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李秀兰轻轻敲了敲院门。院里的哭声停了,过了会儿,春杏打开门,眼睛红得像桃,脸上还挂着泪,袖子湿了一大片。
“秀兰姐,你咋来了?” 春杏的声音发颤,赶紧用袖子擦脸。
“听见你哭,过来看看。” 李秀兰走进院,看见建军坐在炕边,头垂得低,拐杖靠在墙根,残肢的裤管晃着,“建军,你腿又疼了?”
建军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春杏端了个小板凳让李秀兰坐,自己蹲在旁边,手攥着衣角,半天没吭声。
“到底咋了?” 李秀兰看着春杏,“是不是家里有啥难处?你跟我说,能帮的我肯定帮。”
春杏的眼泪又掉下来,这次没忍住,哭出了声:“秀兰姐,我…… 我活得太苦了。”
她的声音压得低,却字字清楚:“建军的残肢天天疼,夜里疼得睡不着,我得给他敷药,给他揉腿。这些我都能忍,可…… 可他不能做正常男人,我们俩…… 我们俩就像住在一个屋里的陌生人。”
李秀兰的心里 “咯噔” 一下,没敢接话。
“我知道他也苦,” 春杏接着说,眼泪顺着下巴往下掉,“他总说自己没用,对不起我,可我呢?我也是个女人,我也想有个人疼我,想有个热乎的身子靠靠,想…… 想有个咱们俩的娃。”
建军突然抬起头,眼睛通红,声音带着哭腔:“我也想!可我不行!我试过,可我一碰到她,残肢就疼得厉害,我…… 我只能推开她!我看着她夜里偷偷哭,我心里比她还疼,可我没办法!”
春杏捂着脸,哭得更凶了:“我不怪他,我就是觉得难。白天在地里干活,别人都问我‘咋还不生娃’,我只能笑;夜里看着建军疼得哼唧,我只能陪着他熬。我有时候都想,要是他没从深圳回来,要是他还在外面,我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难了?”
“你别胡说!” 建军急了,想站起来,却没站稳,差点摔倒,“我要是不回来,你一个人咋扛?我要是不回来,你受了委屈跟谁说?”
李秀兰看着他俩,心里酸得慌。她知道春杏的苦,也知道建军的难, 一个是守着残疾男人的女人,一个是想疼老婆却无能为力的男人,俩人为了这个家,都在硬撑着。
“春杏,你别太难过。” 李秀兰拍了拍春杏的背,“建军心里也不好受,你们俩得互相体谅。日子是难,可只要你们俩好好的,总能熬过去。”
“熬?” 春杏抬起头,眼睛里全是绝望,“秀兰姐,我怕我熬不下去了。地里的活、家里的事、建军的病,还有…… 还有这些说不出口的苦,我一个人扛不动了。”
建军的头又垂下去,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发抖。屋里静下来,只有春杏的抽泣声,还有窗外的风声,吹得窗纸 “哗啦” 响。
李秀兰没再说话,只是陪着春杏坐着。她想起自己,想起柱子,想起夜里的空炕头,心里也苦 —— 村里的娘们,各有各的苦,有的苦能说出来,有的苦只能藏在心里,像块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快到半夜时,李秀兰才起身回家。春杏送她到院门口,眼睛还是红的,却比刚才平静了些:“秀兰姐,谢谢你,跟你说了这些,我心里好受点了。”
“以后要是有啥委屈,就跟我说。” 李秀兰看着春杏,“别一个人扛着,咱们娘们互相帮衬着,总能把日子过下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风更凉了。李秀兰想起春杏的眼泪,想起建军的无奈,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抬头看了看天,月亮躲在云里,连点光都没有 , 就像她们的日子,难,黑,却还得往前熬。
回到家,军娃还在睡熟。李秀兰坐在炕边,没再补鞋。她想起春杏的话,想起自己的苦,眼泪也悄悄掉下来。她摸了摸柱子的旧外套,放在炕头,还是凉的。
“柱子,你要是在就好了。” 她小声说,“我也想有个人靠靠,我也想有个人跟我说说话,我也怕我熬不下去了。”
窗外的风还在吹,屋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李秀兰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来,她还得扛着锄头下地,还得给军娃煮红薯粥,还得盼着柱子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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