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修领着心思各异的众人,来到了庄园中心那座宽敞明亮、热气腾腾的大食堂。正值午膳时分,完成劳作与训练的庄民庄丁们正有序排队打饭,见到李长修一行人,纷纷恭敬行礼,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食堂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与人声的暖意,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诸位,庄上条件简陋,唯有粗茶淡饭,聊以果腹,还望勿要嫌弃。”李长修笑着将长孙无忌、程咬金等一众国公让到一张预留的大圆桌旁坐下。
程咬金吸了吸鼻子,看着窗口里的大锅炖菜和粟米饭,虽然觉得新鲜,但还是咂咂嘴道:“长修老弟,你可是答应有好酒好肉的!这……虽然闻着香,但俺老程这肚子,可得见点硬货才行啊!”
李长修闻言笑道:“程大哥放心,好菜已在准备中,诸位稍坐,容我去去就来。”说罢,他对身旁的管家低语几句,管家领命匆匆而去。李长修则对众人拱拱手,转身便走向食堂后厨。
程咬金等人好奇地张望。不多时,管家提着一个油纸包回来。李长修接过,在厨案上打开,露出里面一条条色泽深红、油光发亮、散发着独特咸香气息的肉块。
“咦?此物似是……腊肉?”秦琼见多识广,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秦二哥好眼力!”李长修一边利落地系上围裙,一边解释道,“正是庄上自制的‘腊猪肉’。选用精肉,以秘法腌制、烟熏、风干而成,风味独特。今日便以此物,为诸位烹制一道‘蒜苗炒腊肉’,聊表心意。”
“猪肉?”尉迟敬德眉头顿时皱起,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弃,“那等贱肉,腥臊之气难除,如何能登大雅之堂?” 这时代,猪肉确被视为下品,贵族多不食。
李长修早有所料,手下不停,将腊肉切成薄片,口中从容解释道:“尉迟公爷有所不知。猪肉腥臊,多因饲养粗放、未行阉割之术。小弟庄上所养生猪,选种优良,圈舍洁净,定时阉割,去其腥腺,辅以精心配制的饲料。如此养出的猪,肉质细腻,肥瘦得宜,绝无臊气。这腊肉更是经过特殊工艺,咸香醇厚,保准让诸位改观。”
恰在此时,程楚墨、尉迟宝林等小辈训练完毕,满头大汗地冲进食堂,闻到香味立刻围拢过来。
程楚墨更是积极佐证:“爹!尉迟叔叔!秦叔叔!先生说的千真万确!咱庄上的猪肉,尤其是这腊肉,味道绝了!香得很!比羊肉还解馋!您们尝过就知道了!”
见自家儿子都如此推崇,程咬金等人将信将疑。但此刻,李长修已起锅烧油,将腊肉片倒入锅中,“刺啦”一声,浓郁的咸香混合着油脂的焦香瞬间爆开,随着他的翻炒,腊肉的油脂被逼出,变得透明卷曲,再加入翠绿的蒜苗快速颠炒,那股复合的奇香顿时弥漫整个食堂,勾得人食指大动,连刚才还一脸嫌弃的尉迟敬德都忍不住喉头滚动,暗暗咽了口唾沫。
就在众人目光被锅中美食吸引时,食堂门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众人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素雅衣裙、气度高华、面容略显苍白却难掩绝色的妇人,在一位嬷嬷陪同下,牵着一个冰雪可爱、扎着两个小抓揪的女娃娃,缓步走了进来。正是以“李夫人”身份在此静养的长孙皇后与小安安。
长孙皇后本是带着安安在住处附近散步,久等李长修不归,听闻他被几位“客人”请至食堂,心下记挂他忙碌一上午未曾用饭,便信步寻来。她一进食堂,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灶台前忙碌的年轻身影上,见他额角带汗,专注于烹饪,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快、极难察觉的心疼,但随即便被她完美地掩饰下去,恢复了平素的温婉宁静。
程咬金、尉迟敬德、秦琼等人乍见这位气质非凡的“李夫人”进来,先是一愣,随即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了然和谨慎。他们都是人精,。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默契地没有声张,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并未起身行礼,以免暴露什么。
李长修也看到了长孙皇后,连忙放下锅铲,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前几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夫人,您怎么来了?这里油烟重,小心呛着。午膳马上就好,您和安安稍坐片刻。”
他举止恭敬,分寸拿捏得极好,既显尊重,又不至于引人怀疑。
小安安看到爹爹,立刻松开嬷嬷的手,迈着小短腿跑过去,抱住李长修的腿,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喊:“爹爹!安安饿饿!”
李长修弯腰将女儿抱起,柔声道:“安安乖,再等一小会儿,爹爹炒的肉肉马上就好。” 神态亲昵自然,父女情深溢于言表。
长孙皇后看着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温柔弧度,但很快便隐去,只是微微颔首,对李长修道:“无妨,你忙你的。我带安安出来走走,恰巧至此。” 她语气平和,目光温婉地扫过程咬金等人,算是打过招呼,便带着安安在不远处一张空桌旁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然而,这一幕落在一个人眼中,却如同惊涛骇浪,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正是赵国公长孙无忌!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是在蓝田这个庄园?!以“李夫人”的身份?!
紧接着,他看到了妹妹看向李长修时,那瞬间闪过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心疼眼神!那绝不是一个普通贵妇对庄园主该有的眼神!那是一种……近乎母性的关切!
再看向李长修,那张年轻的脸庞……剑眉星目,挺直的鼻梁,紧抿的嘴唇线条……这眉眼,这神采,与年轻时的陛下何其相似!再看那脸型轮廓,那沉静时的气质,尤其是侧脸的弧度,竟与妹妹观音婢年轻时,有着惊人的、难以言喻的相似之处!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响,震得他头晕目眩!难道……这个李长修……他……他竟然是……?!
二十年前,那个在秦王府混乱中失踪的嫡长子!陛下和妹妹心中永远的痛!如果那个孩子还活着,正是这个年纪!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疑点,在这一刻疯狂串联起来!陛下对此子超乎寻常的关注和容忍!妹妹为何偏偏选择来此“静养”!李长修那与年龄和经历完全不符的惊世才华!还有此刻,这食堂之中,看似平常却暗流涌动的微妙气氛!
长孙无忌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手脚瞬间冰凉,心脏狂跳不止,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扶住了身后的椅背,才勉强站稳。他死死地盯着李长修,又看向神色平静、却更显刻意疏离的妹妹,巨大的震惊、狂喜、愧疚、难以置信……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
他全明白了!为何陛下对此子如此特殊!为何妹妹会出现在此!一切都有了答案!那个孩子……他没有死!他回来了!就在眼前!
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涌遍全身,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沉、更尖锐的愧疚!二十年前,正是他亲自安排的人手出了纰漏,导致孩子失踪!这份自责,如同梦魇,折磨了他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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