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遇刺这事，虽说发生在那乌漆嘛黑的深夜僻巷里头，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第二天一大早，消息就跟那长了翅膀似的，嗖嗖地往长安城的上层圈子里头钻。这事儿牵扯的可不是一般人，一个是当今圣上头跟前的红人、新晋的渭南伯，另一个是出了名护短的卢国公世子，这两人搅和在一块儿，那场面得多大？根本别想瞒得住。
这消息一传开，整个朝野上下，那叫一个震动！
光天化日之下——虽说事儿是晚上出的，可道理还是那个道理——朗朗乾坤，堂堂的大唐帝都，天子脚下，一个有爵位在身、圣眷正浓的官员，居然遭了这么一出恶劣的刺杀！这还了得？这哪里是冲着王泽一个人来的，这分明就是对着朝廷的法度、对着皇家的威严，啪啪地打耳光啊！
李世民在早朝上头听人把这事儿一汇报，当场就炸了。他手里头正端着个茶盏，准备喝口茶润润嗓子，一听这话，气得手一哆嗦，那茶盏直接就飞了出去，一声摔在地上，碎得稀里哗啦！滚烫的茶水溅得到处都是，旁边的小太监吓得赶紧趴在地上擦，可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吭声。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李世民地一巴掌拍在龙案上，震得那案上的笔墨纸砚都跳了起来，堂堂长安，朕的京城，竟然有如此无法无天之徒！京兆尹！武侯铺！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啊？！拿着朝廷的俸禄，就眼睁睁看着朕的臣子在眼皮子底下差点丢了性命？！
京兆尹李大人和负责京城治安的左右金吾卫将军，吓得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脑袋磕在冰凉的石板上，汗出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连声称着死罪死罪，那声音都打着颤儿。李世民瞪着俩眼珠子，让他们三人当场滚起来，又指着他们鼻子，严令京兆尹、刑部、大理寺，三家联手，限期破案，十天之内，必须给朕把幕后主使揪出来，否则，这官儿他们就别当了！
这一下子，整个长安城的治安力量，跟那上了发条的机器似的，全都被轰隆隆地动员了起来。街面上，一队队衙役跟没头苍蝇似的四处乱窜，见着可疑的人就抓，见着面生的就盘问，那些进出城的客商，更是被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整个京城的气氛，陡然之间就紧张了起来，空气里头都弥漫着一股子肃杀的味道。
程咬金那边就更不用说了。这老将军在朝堂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跳着脚地骂娘，手指头差点就戳到某些文官的鼻子尖上去了。他扯着大嗓门，吼得整个太极殿都嗡嗡响：你们这帮子酸丁！平日里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背地里净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老子的侄儿在长安城里头差点被人宰了，这事儿要是没个说法，老子的斧头可不认人！别管是谁，让老子查出来，非剁了他全家不可！
虽然被李世民一声断喝给拦了下来，可他那护犊子的劲头——连带把王泽也当成了自家犊儿——以及那股子滔天的怒气，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忍不住为之侧目。心说这位爷，可真是惹不起。
再说王泽，那天晚上虽说受了点伤，可好在都是些皮外伤，就是胳膊上被划了一道口子，深倒是不深，就是流了点血，再加上受了点惊吓，精神有些不济。太医来看过，说没什么大碍，养几天就好了。李世民一听这话，心下稍安，特地下旨让他就在家好好歇着，哪儿也别去，安心养伤。这下可好，渭南伯府的大门前，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那马车、轿子，跟流水似的，来了一拨又一拨，都是前来探视、慰问的官员和勋贵。
有那平时就走得近的，像秦琼府上、尉迟恭府上，都派了管事的过来，带了上好的伤药和补品。也有那平日里没什么交情，就是想趁机套个近乎的，也都备了厚礼，巴巴地赶来。就连魏王李泰和晋王李治，这两位皇子，也都各自派了宫里头的内侍，送来了据说是从太医署里领出来的珍贵药材，还有一堆什么千年人参、百年灵芝的。更叫人意外的是，长乐公主那边，居然也通过宫里的内侍，悄悄传了话来，说她听闻王泽遇刺的消息，心里头很是担忧，也很是关切，让他务必保重身子。
这一波接着一波的慰问，让王泽在长安城里的声望，因为这起遇刺事件，不但没降下来，反而跟那芝麻开花似的，节节往上窜。好多之前还在观望、还在犹豫的人，这时候也都看明白了——这王泽，已然成了长安城中一股谁都没法忽视的力量了。当然了，这股子风头太盛，招来某些人的嫉恨，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这不，都动上刀子了。
府内书房里头，王泽左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正斜靠在软榻上，听程处默和马周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汇报着外头的动静。
尸体我们都查过了，仵作也验了，全都是生面孔，以前从来没见过，也没在长安城的黑道白道上露过脸。程处默说起这事儿，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用的兵器，也都是最普通的制式横刀，那种刀，长安城里头的铁匠铺子，没有一百家也有八十家，根本查不到源头。那个服毒死的，嘴里的毒药也验出来了，就是江湖上最常见的‘封喉散’，那玩意儿，随便哪个黑市药铺都能配得出来，来源广得没边儿，查无可查啊！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利索的手脚！
马周站在一旁，倒是要冷静得多。他扶了扶眼镜——其实是他看书久了，自个儿用琉璃磨出来的一片——慢条斯理地分析道：处默说得没错，直接证据，那是一条也找不着。可要说动机，那简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监丞您近来在长安城里头，唯一结下死仇的，也就是肥皂这一桩事儿了。那个钱掌柜，案发第二天就跑了，铺子都不要了，一家老小早就没了踪影，显然是做了亏心事，怕您报复。可话又说回来，他区区一个皂荚商，就算把他那根榨干了，也绝无能力雇佣如此专业的死士。所以，其背后，必是郑家、崔家那些世家大族无疑。只是……唉，只是没有证据，咱们就算明知道是他们，也奈何不了他们啊！
王泽听着，脸色平静得就跟一潭深水似的，看不出半点儿波澜。他左臂上的伤口，这会儿还隐隐作痛，可他的心，却比这伤口更痛。他早就猜到了是谁，或者说，他比谁都清楚这背后的主谋。
证据？不重要。王泽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子让人心头发寒的冷意，重要的是，我们都知道是谁干的。重要的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抬起头，看向程处默：程兄，经过这事儿，我这府上的护卫力量，是得好好加强了。以前总觉得长安城天子脚下，没人敢乱来，现在看来，还是我太过天真。我想招募一些可靠的、有真身手的人，最好是军中退役的老兵，那些见过血、上过阵的，由你帮我把把关，看看人品和本事。待遇方面，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从优，比在军中只高不低。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程处默一听这话，胸脯拍得直响，我爹麾下，多的是受伤退役的老兄弟，那一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汉子，绝对可靠！就是缺个好去处，怕失了尊严。您这儿能收留，那是给他们脸了！忠诚和身手，您绝对放一百个心！
王泽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马周：宾王兄，格物院和工坊那边，也要制定更严格的安保章程了。以后进出核查，必须严格，登记造册，一个都不能马虎。夜间巡逻，也要落到实处，不能走过场。尤其是琉璃工坊和肥皂工坊的核心区域，那是咱们的命根子，必须派最可靠的人日夜看守。
是，监丞，我立刻就去办。马周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等等，王泽又叫住了他，还有一件事儿。经过这次，我算是想明白了，我自身这武力，实在是太不足了。平日里光读书、光琢磨这些奇技淫巧，真到了要命的时候，连自保都费劲。程兄，你们国公府上，可有那厉害的教头？或者你帮我推荐一位可靠的武师，教我些防身的武艺？也不用是什么战场厮杀、上阵搏命的本事，重在敏捷、反应，还有关键时刻能保命的家伙式儿就行。
程处默一听，眼睛立马就亮了，他跟那发现了个宝贝似的：这事儿好办啊！我们府上有个秦教头，以前是边军的斥候出身，最擅长的就是小巧腾挪的功夫，还有那些一击制敌的手段，讲究的就是个快、准、狠，正适合您！您这身子骨，练不了重家伙，学这个正合适！我明天就让他过来，以后每天都来，保准把您教得跟猴儿一样机灵！
遇刺的阴影，就像那乌云，虽然还飘在王泽心头，可却没让他有半点儿退缩的意思。相反，这团乌云，反倒把他心底里头那股子斗志，给烧得更旺了，也把他那根警惕的弦，绷得更紧了。从这一天起，他开始系统地、一步步地构建起属于自己的安全体系。从府里的人身护卫，到各个产业的安保措施，再到提升他自身的武力，方方面面，事无巨细，他都亲自过问，亲自把关。他知道，在这权力与阴谋像那乱麻一样搅在一起的长安城，唯有自身足够硬气，足够强大，才能更好地活下去，才能谈得上实现自己心里头的那些抱负。
而这场发生在雪夜里的刺杀，它带来的余波，远远没有平息。它就像是一颗大石头，一声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潭水里，激起来的那一圈圈涟漪，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许多东西。包括皇帝陛下对某些世家大族的看法，也包括王泽自己未来为人处世的风格。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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