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京兆尹府衙里闹翻了天。
郑府的管家带着三个账房先生,在堂上摆开二十口大箱子,里头装的不是铜钱,是账册——长安城七十二坊,所有皂荚行、胰子行过去三年的流水,全在这儿。管家拍着箱子说:王泽一个毛头小子,凭块破肥皂,砸了三百年的老行当。他这不叫革新,叫祸国殃民!请府尹大人明察,还我等小民一个公道!
京兆尹姓韦,是个老好人,素来不愿得罪世家。他一边赔笑,一边偷偷派师爷去渭南伯府报信。师爷回来时,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韦府尹脸色就变了,当即拍惊堂木:郑府管家听好!陛下御笔朱批,肥皂乃朝廷新政,尔等若有异议,请往太极殿递折子。本府只办贼,不议政!来人,送客!
管家懵了:府尹大人,那三个贼...
那是潜入官督公坊的奸细!韦府尹把脸一板,陛下口谕,此类贼人,查实即办,不必回奏。你郑府若与他们有瓜葛,本府不介意连你一并拿下!
这话撂出来,管家屁都不敢放,灰溜溜走了。
消息传到郑府,郑岳把书房砸了个稀烂:好一个韦老头,好一个王泽!区区肥皂,竟让他搬出天子压我!
幕僚在旁劝:伯爷息怒。陛下护着他,不过一时新鲜。等这股风过了...
等风过了?郑岳冷笑,等风过了,肥皂都卖到洛阳、扬州去了!到时候咱们郑家的脸面,就真被那块破玩意儿洗得干干净净了!
他喘着粗气,在屋里转了两圈,忽然停下:东宫那边,可有动静?
太子殿下仁厚,只说王泽是可用之才,让咱们别为难他。
长孙相公呢?
长孙相公自从陛下摔了那方印,就卧病在床,谁也不见。
郑岳沉默了。他明白,长孙无忌这是认栽了——老狐狸再厉害,也斗不过天子。自己这点手段,在李世民眼里,不过是跳梁小丑。
罢了。他长叹一声,像老了十岁,传话下去,郑家名下的皂荚行,该关的关,该转的转。至于肥皂...咱们也做。
伯爷?
不会做,还不会买吗?郑岳咬牙,去蓝田,找王泽,就说郑家愿出三万贯,入股官督公坊。他若答应,既往不咎;他若不答应...
他没说下去,但幕僚懂了——不答应,就真成死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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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午时三刻,王泽正在皂坊后院的暖厅里,听马周报账。
精皂日产三百块,每块售价八十文,供不应求。粗皂日产两千块,专供军伍漕运,每块二十文,薄利多销。算下来,一月纯利约八千贯。按章程,内库三成,国库四成,咱留三成,约两千四百贯。
两千四百贯...程处默听得直咂舌,够养五百个工匠了。
李思文摇着扇子:钱倒是小事。关键是名声——如今长安城里,谁不知贞观肥皂四个字?连东市卖菜的阿婆,都说用了肥皂,手不裂口子了。
王泽没说话,他正盯着案上那枚平安符发呆。符是长乐公主让宫女捎来的,针脚细密,凑近了闻,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兰香。
监丞,马周轻声提醒,郑家那边...
不必理。王泽把平安符收进怀里,郑岳派人来了,就说我最近忙,没空见。他若再派,就让京兆尹去接待。
那要是陛下问起...
陛下不会问。王泽说得笃定,陛下要看的,是我能不能把肥皂做成一把刀,一把能割开旧盘子的刀。郑家算什么?不过是刀刃上第一块锈斑。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程处默的老校尉冲进来:监丞!宫里来人了!
王泽心头一紧,连忙整衣出门。来的是个传旨太监,没进府,就在大门口站着,见王泽出来,展开黄绢:
制曰:渭南伯王泽,献 soap 之法,利国利民,功在社稷。特赐蓝田县为封地,食邑千户,准其于封地内设官督公坊、格物学堂。钦此。
王泽愣在当场。
太监笑道:伯爷,接旨吧?
王泽这才反应过来,跪地叩首:臣,叩谢天恩!
圣旨递到他手上,太监又压低声音:陛下还让我捎句话——好好洗,把底子洗干净。
王泽心头一震,再次叩首。
太监走后,程处默一把将王泽拽起来,激动得满脸通红:泽弟!封地!食邑千户!你小子,这回是真站稳了!
马周也难得露出笑容:蓝田县虽不算富庶,可临着灞水,又通商道,正是办工坊、开学堂的好地方。陛下这是给你画了个大展拳脚的舞台。
李思文却若有所思:陛下赐封地,是恩,也是试。在长安城里,有陛下护着,有程家罩着,你出不了大事。可到了蓝田,山高皇帝远,世家豪族、地方官吏、流民盗匪...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你这块肥皂,能不能把那一亩三分地洗干净,才是见真本事的时候。
王泽没说话,他攥着圣旨,望向远方。蓝田就在骊山以南,他去过,知道那地方的确不富裕,可地肥水美,民风淳朴。最重要的是——那是他自己的地。
宾王兄,他忽然开口,你随我去蓝田。思文兄留在长安,掌管精皂生意,同时盯着格物学堂的批文。小公爷,他看向程处默,得劳烦你派五十名可靠亲卫,随我赴任——不是摆排场,是帮我镇住场面。
放心!程处默拍得胸口砰砰响,我程家的兵,就是你的人!
当晚,王泽独自在书房里,对着那方新赐的玉印和圣旨发呆。窗外月色清冷,照在雪地上,白得晃眼。他忽然想起长乐公主那句莫让自己后悔,又想起陛下那句好好洗,心头一片滚烫。
他把平安符从怀里取出,放在印旁。符上的针脚在烛光下闪着微光,像是某种无声的许诺。
长乐...他轻声念道,你等我。
他知道,这块肥皂已经不只是肥皂了。它是他与天子之间的契约,是他与公主之间的默契,更是他与这个时代的赌约。
赌赢了,他能洗出一个新世界。
赌输了...他摇摇头,笑了。输了又如何?大不了再穿一回。
他吹熄烛火,在黑暗中静坐片刻,然后起身,推门走进夜色。
雪又开始飘了,无声无息。
可他知道,天快亮了。
王泽站在渭南伯府的影壁前,回望这生活了半年的宅院。红漆大门上的铜环被雪光映得发亮,门楣上敕造渭南伯府的匾额还是新的,墨迹未干。
没败。王泽对着空荡荡的宅院,低声说,不但没败,还赢了个封地。
身后,马周、李思文、程处默并肩而立。更远些,是鲁大师傅和数十名工匠。他们背着行李,揣着新发的匠籍文书,脸上没有离愁,只有对前路的憧憬。
走吧。王泽挥手,去蓝田。
马车启动,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声。
长街尽头,承天门巍峨的影子被晨光拉得很长。王泽没再回头,他知道,那座门里的风云,他迟早还要回来。
但下一次回来,他不会再是跪着的。
他会站着,带着一个县、一个州、甚至半个大唐的财富与民心,与这个时代的弄潮儿们,平起平坐。
马车渐行渐远,在雪地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而新的故事,就在车辙的尽头,悄然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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