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末的蓝田,风还是刀子似的刮,可日头已经有了暖意。灞水边的柳树冒了鹅黄的嫩芽,远远看去,像笼着一层薄烟。
王泽到封地已经十天,十天里,他做的头一件事不是建工坊,而是挖沟。
先挖排水沟,再建厂房。他站在田埂上,指着一片荒地说,这地看似平整,可春雨一来,准积成烂泥塘。肥皂怕潮,碱料更怕水,地基不稳,什么都白搭。
马周蹲在一边,拿根树枝在地上画图纸:排水沟按监丞说的,深七尺,宽三尺,连通灞水。工坊主厂房坐北朝南,背靠土坡,前面临河,既挡风又方便取水。只是...他抬起头,这得耗多少人力?县里给的徭役额度,可不够。
不用徭役。王泽摆手,用雇工。日给米一升,钱三十文,干得快还有赏。告示贴出去,三天内能来三百人。
三百人?随同来的蓝田县丞吓了一跳,伯爷,本县丁口才四千,一下来三百青壮,春耕怎么办?
春耕?王泽笑了,县丞大人, Soap... 肥皂工坊建起来,一月进项抵得上全县一年赋税。到时候还用得着担心春耕?有的是钱买粮。
他话说得糙,可理实在。县丞张了张嘴,没敢再吱声。这位新来的渭南伯,虽说年轻,可承天门那场展示,连圣天子都点头了,他一个小小的八品县丞,哪敢顶撞?
告示贴出去,果然如王泽所料,三天来了四百多人,把县衙围得水泄不通。马周和李思文支起长桌,挨个登记姓名、籍贯、手艺。王泽立在台阶上,瞅着人群里几个熟面孔——都是长安皂荚行会的老工匠,如今失了业,不得不来讨口饭吃。
他装没看见,只大声道:会木匠的站左边,会泥瓦的站右边,什么都不会的站中间!咱们这活儿不挑人,有力气就行!
人群哄笑一声,紧张的气氛散了。王泽又道: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不养闲人,也不亏待人。干得好,月底有赏;偷奸耍滑,当场撵走。都听清了?
听清了!四百多人齐声吼,声震屋瓦。
当天傍晚,排水沟就挖出了雏形。王泽没回县衙,就在工地边搭了个草棚,棚里生堆火,烤山芋,炖大锅菜,和工匠们蹲一块儿吃。有人大着胆子问:伯爷,您说咱们这肥皂,真能让家里婆娘手不裂口子?
王泽掰开热山芋,吹了吹:不止。等工坊上了正轨,我还要办格物学堂,教你们的孩子读书识字,学算学,学格物。不出三年,咱蓝田的娃娃,比国子监的还争气。
众人笑,只当是年轻伯爷说大话。可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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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马周在油灯下算账:今日雇工,已耗米四十石,钱十二贯。照这个进度,工坊落成至少还得一个月,总耗费得三百贯往上。可咱们账上,只剩下一百五十贯了。
钱的事,我来想办法。王泽用火钳拨弄炭火,程处默答应借五百贯,明日就到。另外,精皂在长安的进项,每日约有三十贯,县丞那边我已打好招呼,每十日结算一次,直接送到蓝田。
他顿了顿,又道:宾王兄,你明儿回趟长安,找程处默,让他派二十个亲卫过来——不是护工坊,是护你。
马周一愣:护我?
你现在是肥皂的钱袋子。王泽抬眼,盯着你的人,比盯着我多。那些皂荚行会、胰子作坊,明面上斗不过咱们,背地里下黑手的事,干得出来。
马周脊背发凉,点点头:我省得。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急促马蹄声。李思文掀帘进来,脸色凝重:出事了。咱们在长安东市的精皂铺子,今日被人砸了。
砸了?王泽霍然站起,谁干的?
不知道。李思文摇头,来人蒙着面,砸完就走,一句话没留。铺子伙计报了官,京兆尹派人来转了一圈,说是流民闹事,让咱们自己小心。
王泽气笑了:流民?流民敢砸带着贞观肥皂火漆印的铺子?这分明是有人要逼咱们回长安,顾头不顾尾。
他坐下来,沉思片刻,忽然问:铺子损失多少?
三十块精皂,柜台被砸烂,伙计受了轻伤。
精皂记账,损失报官。王泽果断道,另外,从明儿起,东市铺子歇业三天。贴出告示,就说为防假货,整顿自查
歇业?程处默从外头进来,正好听见,泽弟,这时候歇业,不是向人示弱吗?
就是要示弱。王泽眼里闪着冷光,示弱,才能引蛇出洞。他们以为砸个铺子就能逼咱们慌了手脚,那咱们就偏不慌,还要把动静闹得更大——小公爷,劳你回府,跟你父亲透个风,就说肥皂铺子被砸,陛下赐的贞观格物印差点被人抢了。
程处默眼睛一亮:你想...
我想让陛下知道,肥皂不是块软豆腐,谁都能捏一把。王泽语气平静,这块肥皂,是陛下点过头的。动了它,就是动陛下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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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程处默还没回府,宫里先来了人。
不是太监,是羽林军校尉,带着二十名骑兵,径直冲进东市,将那片区域围了个水泄不通。京兆尹被从被窝里拎出来,满头大汗地赶到时,校尉只递给他一封手令:陛下口谕—— 肥皂乃新政之范,有人敢动,便是与朝廷作对。三日内破案,否则京兆尹衙门上下,一并问责。
韦府尹腿一软,差点跪地上。
当天傍晚,砸铺子的贼人就抓住了——是郑府的一个管事,收了皂荚行会的钱,雇了地痞动手。郑岳吓得连夜写了请罪折子,托长孙无忌递进宫。可折子递上去,如石沉大海,连个回音都没有。
消息传到蓝田,王泽只是了一声,继续蹲在工地上,看工匠们垒墙。
你不高兴?马周问。
有什么可高兴的?王泽反问,陛下护着咱们,不是真心喜欢肥皂,是想拿咱们当刀,去割那些世家大族的肉。这把刀,用钝了就得扔,用断了就得换。咱们得趁着手还利索,多干点实事。
他站起身,指着已经搭好骨架的厂房:宾王兄,从明儿起,你兼管格物学堂的筹建。思文兄,你负责将作监那边,把造纸术和活字印刷的改进方案递上去。小公爷,他看向程处默,劳你跑一趟陇右,看看那边的盐碱地,能不能制出更好的碱料。
三人齐齐点头。
夜深了,工地上篝火未熄。王泽独自站在灞水边,听流水潺潺。远处,新造的厂房在月光下像头伏卧的巨兽,沉寂却充满力量。
他摸出那枚平安符,在掌心攥紧。
长乐,他对着夜色低声说,你等着看,这块肥皂,不止能洗手,还能打破这天下三百年的沉疴。
流水无声,却带走了最后一丝寒意。
春天,真的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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