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的初夏,长安城的空气里浮动着槐花的甜香,但这份恬淡却无法完全掩盖住朝堂上下因郑家倒台而残留的紧张气息。蓝田工坊的根基已稳,流水线的轰鸣声日夜不息,肥皂的产量与质量皆冠绝大唐,甚至连宫中和边军都已将其列为常备之物。王泽这个名字,早已不再是长安人口中那个荒唐的“败家子”,而是与“格物”、“新政”、“点石成金”等词汇紧密相连。
然而,王泽并未安于蓝田一隅的成就。这一日,他奉诏自蓝田封地返回长安,再次踏入了将作监的大门。
此番心境,与初来时已截然不同。昔日他虽顶着“将作监丞”的名头,但人微言轻,更多是借此地为跳板,行肥皂制作之事。如今,他已是实封的渭南伯,蓝田工坊的成功让他有了足够的底气和对技术革新的深刻理解。更重要的是,皇帝李世民显然对他有了新的期许——不再满足于一块能洁净衣物的肥皂,而是希望他能将这“格物致用”的本事,施于更广阔的天地。
将作监,这个掌管天下百工技艺的枢要之地,便是皇帝为他划定的新战场。
监内官吏见到他,态度也与往日大不相同。昔日那些或轻慢或审视的目光,如今大多换成了恭敬与谨慎,甚至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畏惧。郑家的前车之鉴犹在眼前,谁也不敢再小觑这位年轻得过分,却手段凌厉、圣眷正隆的伯爷兼监丞。
“下官等,恭迎王监丞回署。”以主簿赵康为首的一众属官,早早便在正堂外等候,见他到来,齐齐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王泽面色平静,微微颔首:“诸位同僚不必多礼。”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正堂之内。将作监少监阎毗依旧坐在那张宽大的案几之后,正对着一份关于皇陵修缮的预算文书蹙眉。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看向王泽的目光复杂了一瞬,有对其蓝田成绩的些许认可,但更多的,是一种技术官僚对“外来者”介入本职领域的本能审视与保留。
“王监丞回来了。”阎毗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太多热情,“蓝田工坊,做得不错。”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最高评价。
“阎少监过誉,赖陛下洪福,同僚协力而已。”王泽拱手,语气不卑不亢。他走到自己那张许久未用的案几前,上面已被擦拭干净,但依旧透着一种属于旧日衙门的陈腐气息。
他没有急于坐下,而是环视了一圈这间象征着大唐最高工艺管理机构的厅堂,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沉稳:“王泽奉陛下旨意,自今日起,将更专注于监内百工技艺革新事宜。蓝田工坊虽有些许微末成绩,然其法未必尽合将作监体例。今后,还需与阎少监及诸位同僚共商,以期将我大唐百工技艺,推陈出新,更上层楼。”
他没有咄咄逼人地宣布改革,而是先摆出了合作与请教的姿态,但这番话落在众人耳中,却无异于一道明确的信号——这位王伯爷,要在将作监动真格的了。
赵康等人连忙躬身应和:“谨遵监丞教诲,下官等定当竭力配合。”
阎毗只是“嗯”了一声,重新低下头,看着手中的文书,仿佛并未将王泽的话放在心上。但王泽注意到,他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许。
简单的见面之后,王泽并未理会那些堆叠起来的陈旧文书,而是直接对赵康道:“赵主簿,烦请将监内所有大匠名录,及其近年主要差遣、所擅技艺之详档,送至我处。另外,监内各作坊近三年的物料核销、成品记录,我也需过目。”
赵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但面上依旧恭敬:“是,下官这就去办。”他心中却在暗忖,这位爷果然不是来虚应故事的,一上来就要抓根本。
王泽很清楚,要想撼动世家知识垄断的根基,造纸与印刷术是利器。但在亮出这利器之前,他必须首先掌控将作监内部的人力与资源,摸清这里的潜流与暗礁。这将作监的水,比蓝田要深得多,这里的工匠关系盘根错节,利益输送早已形成惯例,任何变革都会触碰到无数人的奶酪。
他坐在案几后,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目光深邃。蓝田的成功,只是他播下的第一颗种子。如今,他要将这种子,播撒到将作监这片更为广阔,却也更为板结的土地上。
变革的真正序幕,在他重返这将作监的第一天,便已拉开。接下来的,将是一场关于技术、关于制度、更是关于人心的,更为复杂的较量。而他的第一个突破口,就隐藏在那即将送来的匠人名录与作坊档案之中。他要从中找出那些尚未被旧有体系完全同化,仍保有技艺追求与创新潜力的匠人,以及,那些隐藏在繁琐账目下的,阻碍效率提升的症结所在。
风,自长安城头吹过,带着夏日的暖意,也带来了变革前夜的肃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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