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暗得厉害。
那只手从棺材缝里伸出来的时候,我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手指头瘦得跟鸡爪子似的,指甲盖全是黑的,带着一股腥风就朝我脸上抓。
我头一偏,手里的黑金古刀已经迎了上去。刀砍在那手腕上,硬得离谱,撞出一串火星子,在这漆黑的水底下格外刺眼。借着那点光,我看见一截断手沉进淤泥里,断口处冒出来的不是血,是墨汁一样浓的黑水,一下子散开,成了雾。
黑雾里头,影影绰绰有好几个人影,都穿着守门人的衣服,脸扭曲得不成样子,嘴巴张得老大,却没半点声音,但那股子怨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石头棺材猛地一震,棺盖的缝又大了几分。
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死死抠住棺材边,猛地一撑——半张脸,慢悠悠地从棺口冒了出来。
脸是灰白的,嘴皮子干得裂开,眼睛闭着。可那轮廓……我心头一凛,那分明就是我的脸!
他眼皮子掀开了,眼珠子是冷的,泛着金黄色的光,直勾勾地钉在我身上。
我没动。水在身边流,护甲里头嗡嗡响,震得我心口发闷。那响声跟棺材传出来的震动,一呼一吸地对上了,每合拍一次,我浑身血液就跟滚了似的。我闭了下眼,再睁开,眼前有点发红,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顺着水就缠过去了。
一些零碎的画面砸进脑子里——大雪天,青铜门底下跪着个半大孩子,额头淌血,一个穿灰袍子的,正把一块玉牌死死往他肉里按。那玉牌的花纹,跟我手里这断茬,严丝合缝。画面到这儿就断了。
不是眼花,也不是诈尸。
这东西,是“开门体”留下的影子,被封在这儿,因为我这身血,给弄醒了。棺材上还有一道禁制闪着微光,说明它还没完全出来,但已经能借着残留的符咒力量,弄出能要人命的东西。我慢慢往后挪,脚踩在淤泥边上,全身骨头缩紧,气儿都快停了。再来一下,我怕压不住肚子里那团火。
我看那棺材盖。
缝里缠着的破铁链子头儿,还在一下下抽动,像活物。六道禁制断口齐整,不是年头久了自个儿坏的,是让人硬生生给破开的。有人比我先到这儿,还是个懂行的。是那灰袍子?还是别的谁?
我盯着那双金黄色的眼睛。
它没扑上来,就那么静静看着我,嘴角抽抽着,像想笑,又像疼得受不了。脸跟我一样,可左耳朵后头那道旧疤,位置偏了点,肩膀上的家族刺青,走势也不对劲。就这点细微差别,让我明白了——这不是照镜子,这是它在学我。它想变成我。
“勿见己面”四个字,突然就在脑子里冒出来了。
不是不能看见,是不能认。只要我心里觉得它是“另一个我”,我俩就得绑一块儿,谁也活不成。这口石头棺材,不是埋死人的,是隔开两条命的。
我抬起左手,摸了摸左肩膀上的旧伤。
疤早就长好了,可一按,还是有点闷疼。那是十年前我自己砍的,为了破一个死局,也是从那会儿起,我才不算个纯粹的工具。我用指甲划开那道旧疤,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在棺材面上刻的那行字上——“守门人归处”。
血珠子没渗进去,反而顺着笔画走,像有东西在底下引着。最后一滴血走到“归”字尾巴上的时候,整行字猛地倒着亮了一下,血痕重组,硬生生扭出一个反着写的“开”字。
果然。
“守”就是“开”的影子,好比我是它的倒影。
我收回手,手心那条红印子还在跳,跟玉牌一呼一应。身体里那第二颗心跳,越来越清楚,压得我胸口发闷,手脚发麻。我并起两根手指,隔着衣服在胸口前虚画了三道。嗡嗡声轻了点,可那股燥热没退。
不能这么耗下去。
我举起黑金古刀,刀尖对准自己左肩膀旧伤的位置。
没犹豫,直接砍了下去。
血喷出来,全洒在棺材盖上。血流覆盖住“守门人归处”五个字的一刹那,最后那道禁制的光,噗一下灭了。紧跟着,棺材盖自己滑开了,挪到一边,露出里面。
空的。
只有棺材底上铺着一层薄霜,冒着丝丝寒气,凝着不散。我凑过去,血从肩膀滴下去,落在霜面上,洇开一小团红。霜底下,隐隐约约显出三个字:“门未启”。
那字不是刻的,是血滴上去才出来的,像在回话。
我伸手进去,指尖碰到霜,冰得扎骨头,可霜不化。反而那霜的纹路轻轻动了动,把血吸了进去,字也跟着没了。静得吓人,这棺材,好像有知觉,在收信,也在递话。
手里的玉牌烫得快拿不住了。
我低头看,断口参差不齐,正好能对上我肩膀上那道疤。我明白了,这不是什么信物,这是钥匙的一部分。完整的玉牌,该是那个被按进额头的少年的——那个没成功的“开门体”。眼前这空棺材,本来该封着一样的东西,却被人提前打开了,只留下个影子。
谁干的?
只能是一个人:灰袍人的头儿,张怀礼。
他三十年前没了踪影,带走了秘密,折腾自己族人,等的就是这一天。他需要一个血统够纯的守门人到这儿,弄醒这个影子,打开通道。而我,就是他等来的那个带路的。
但我不是他以为的那把钥匙。
我是来砍断这狗屁宿命的。
我把玉牌按回棺材边沿,用手掌的血抹过最后一道符文的残迹。那符文本来快没了,吸了血,竟然微弱地亮了一下,接着彻底碎了,化成粉末让水冲走。
四周彻底安静了。
黑雾没了,金眼睛没了,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震动也停了。我站着,左肩膀的血还在流,护甲边都染红了。体内的躁动慢慢平复下去,但我清楚,这安生是暂时的。
这棺材里原来关着什么,现在已经不在了。
可它留了话。
我慢慢抬头,看向石台子背面。
那儿有一幅壁画,之前让青苔糊满了,刚才一震,掉了一小块。露出来的部分,画着一个灰袍人站在祭坛上,手里举着双刀,下边跪着好几个守门人,额头上都嵌着玉牌。壁画角上,有一行小字:“以纯血为引,七棺俱开,门乃现。”
七口棺材?
我只找到这一口。
另外六口,在哪儿?
我刚想凑近点看,脚底下的淤泥轻轻一抖。
石头棺材里头,那层薄霜上,又浮出字来。
这次,是三个新字: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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