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金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办公室内那令人窒息的野心与茶香。
林霄搀扶着慕云溪，一步步走在空旷的廊道上。他的手臂稳稳地托着她的腰，将自己的体温和力量传递过去。
慕云溪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靠在他身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刚才那场以弱博强的谈判，耗尽了她所有的精力。
“感觉怎么样？”林霄低声问道，声音里压抑着担忧。
“还好，死不了。”慕云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虚弱的沙哑，“我们拿到了最关键的东西。”
她的话音刚落，引路人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脸上挂着那副一成不变的温和笑容。
“林先生，慕小姐，火长老有几句话想让我转达。”
林霄的脚步停下，将慕云溪更紧地护在怀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引路人。
“他说，‘审计者’的权限是长生殿的最高信任。为了确保林先生在‘审计’期间不被任何人打扰，也为了保护这份信任不被‘飞升派’那样的宵小之辈破坏，他已经安排了双倍的守卫，将全天候保护核心数据库区域的安全。”
引路人微笑着，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听上去像是在传达一份体贴的关怀。
但林霄和慕云溪都听懂了话里的真正含义。
保护是假，监视是真。
“另外，”引路人继续说道，“火长老相信林先生的专业能力，但长生殿的资源同样宝贵。他希望在四十八小时后，能看到一份足以证明合作价值的初步报告。”
这是最后的通牒。
四十八小时，他们不但要完成自己的目标，还要拿出一份像样的“审计报告”来应付火玄。
“替我感谢火长老的周到。”林霄的语气毫无波澜，“另外，也请转告他，为了保证审计工作的绝对精准，我需要一个完全独立且不受任何形式干扰的环境。在这四十八小时内，除了必要的生活物资供给，我不希望任何人进入我的住所。”
引路人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当然，您的要求合情合理。我会亲自监督，保证没有任何人会打扰到二位的‘工作’。”
说完，他微微躬身，侧身让开了道路。
林霄不再多言，扶着慕云溪，与他擦肩而过。
回到那间纯白色的套房，合金门关闭的瞬间，慕云溪紧绷的身体才彻底一软，几乎要滑倒在地。林霄迅速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放下。
“你先休息，恢复体力。”林霄为她盖好被子。
“没时间了。”慕云溪摇了摇头，撑着身体坐起来，“四十八小时，每一秒都很宝贵。这里的监控无处不在，我们必须立刻制定计划。”
林霄看着她倔强的眼神，没有再劝。他走到房间的角落，那里是之前慕云溪用“夜枭”系统分析出的一个微小监控死角。他朝她招了招手。
慕云溪会意，掀开被子，走到他身边。
两人挤在狭小的角落里，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在这个位置，正上方的摄像头只能拍到他们的头顶和肩膀，无法捕捉到他们的手部动作和唇语。
林霄从口袋里拿出那张黑色的“审计者”密匙卡。卡片冰冷而沉重。
慕云溪没有去看卡，而是伸出手指，用指尖在他手心飞快地写了两个字：【路线】。
林霄点了点头。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引路人带他参观时所经过的每一条廊道，每一个拐角，以及数据库外围的守卫布局。他用手指，在空中无声地勾勒出一条最快、最隐蔽的前进路线。
慕云溪的记忆力同样惊人，她立刻在他的路线上指出了几个点，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道：“摄像头，热感应，压力板。”
这是她之前构建基地模型时记下的防御布置。
林霄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些防御设施加上双倍的守卫，潜入的难度增加了数倍。强行突破，几乎不可能不触发警报。
“必须有佯攻。”慕云溪看着他，眼神无比坚定。
她再次伸出手，在林霄的掌心写下：【能源站】。
林霄的瞳孔一缩。攻击能源站？这太疯狂了。那必然会引起整个基地最高级别的警报和封锁。
慕云溪看出了他的疑虑，她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继续写道：【三号。】
接着，她用极其缓慢而清晰的口型解释：“三号能源站，供应着b区和c区的常规能源，以及部分A级禁区的非核心系统。破坏它，动静足够大，能调走数据库外围至少一半的守卫力量。但又不会导致基地核心系统瘫痪，他们的反应模式是可预测的：封锁现场、排查故障、搜捕入侵者。这个混乱过程，大约能为我们争取到十五分钟的窗口期。”
林霄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这不是胡乱破坏，而是一次精准计算的外科手术式打击。
他看着慕云溪，这个女人在如此虚弱的状态下，大脑却像一台超级计算机般高速运转，将所有变量都计算在内。
他用口型问：“谁去？”
慕云溪指了指自己，然后又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执行如此高强度的任务。
她抬起眼，静静地看着林霄。
答案不言而喻。
林霄需要一个人潜入戒备森严的数据库，同时还要想办法引爆十几公里外的三号能源站。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霄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他没有问怎么做到，只是表示自己接受。
慕云溪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被决绝所替代。她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
她再次拉过林霄的手，用指尖在他的掌心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那是一个微型爆破装置的样子。
然后她指了指林霄的衣袖，再指了指自己的口袋。
林霄立刻明白，她身上有这种东西。应该是“夜枭”装备的一部分。
计划的核心已经确定。
剩下的，就是对时间的精准把控。
慕云溪伸出手指，开始和他确认每一个细节。
“行动时间，二十四小时后。”她用口型说。这样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恢复体力和观察守卫的换班规律。
“我会在零点整，利用‘夜枭’系统，向三号能源站的中央处理器发送一个伪装成系统自检的脉冲指令。指令中包含一个微型病毒，它会使处理器的过载保护在三分钟后失效。”
“你的任务，是在那之前，将微型爆破装置安装在能源站的主供能管道上。装置的引爆方式，与我的脉冲指令同步。也就是说，零点整，我发出指令，你那边的装置就会进入三分钟倒计时。”
“这三分钟，是你从能源站撤离，并赶到数据库外的潜伏点的全部时间。”
“零点零三分，能源站爆炸，基地警报响起，守卫被调离。”
“你有十五分钟，进入数据库，找到我们需要的资料，然后全身而退。”
林霄静静地听着，将每一个时间点都刻在脑子里。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不允许出现任何一秒的差错。
当所有细节都确认完毕，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他们都清楚，这将是一场豪赌。一旦失败，永生派的监视和飞升派的觊觎，会将他们彻底撕碎。
角落里的光线有些昏暗，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忽然，慕云溪主动伸出手，覆盖在了林霄的手背上。她的掌心依旧有些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清亮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了商场上的算计，没有了女王般的强势，只有最纯粹、最彻底的信赖。
仿佛在说：我等你回来。
林霄的心脏被这道目光轻轻撞了一下。他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
他也什么都没说。
但一个坚定的点头，已经承载了他所有的承诺。
信任，在这一刻超越了言语。他们不再是单纯的合作者，而是将后背与生命完全托付给对方的、真正的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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