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宁维达古城,林夕的丈夫为复兴家族皮革生意,听从巫医将流产胎儿的皮肤鞣制成“魂囊”献给巫毒祭司。
仪式后订单暴增,但林夕全身皮肤开始无端渗血,夜晚梦见自己被活剥。
老祭司说这是“洛阿神”选中她为皮偶,需用亲人鲜血混合圣木灰烬涂抹全身才能延缓。
丈夫每夜割取林夕的皮肤组织混合药泥为她贴敷,却发现自己开始渴望生肉与鲜血。
林夕在濒死时发现家族祖宅下埋着殖民时期被剥皮制鼓的奴隶尸骸。
当丈夫用最后割下的脸皮完成贴敷时,他的皮肤在月光下呈现出完美皮革光泽,而林夕的子宫b超显示出一个布满缝合痕迹的胎儿影像。
贝宁,维达古城。旱季的热风卷着沙粒,拍打在“周氏皮革工坊”斑驳的白色外墙上。工坊内却弥漫着另一种粘稠的冰冷——福尔马林、鞣制剂和某种甜腻腐香的混合气味。林夕躺在工坊后间简陋的行军床上,身下的粗布已被暗红色的血污浸透。她刚刚经历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剧烈的流产,怀胎四月,成形不久的男胎已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被丈夫周屿用铜盆盛着,端了出去。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小腹深处撕裂般的空痛和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周屿回来了,手里端着的不再是铜盆,而是一个小巧的、用黑色绒布衬底的木托盘。托盘上,平铺着一张巴掌大小、被处理得异常柔软、近乎半透明、还带着诡异粉红色的……皮革。皮革边缘有着精细的针脚缝合痕迹,被摆成一个扭曲的、类似人形的姿势。
“夕夕,你看,”周屿的声音带着一种不正常的兴奋颤抖,眼神躲闪却又灼热,“这是……这是我们儿子的‘皮’。老祭司阿贡农说了,用没沾过浊气的胎儿皮,鞣制成‘魂囊’,献给工坊庇护神‘丹巴拉’……能换来最上等的皮料灵气,让家族生意起死回生!”
林夕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只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她挣扎着想坐起,却被周屿轻轻按住。周屿的脸上混杂着愧疚、恐惧和一种更强烈的、对破产绝境的疯狂挣扎。周氏皮革工坊源自他祖父,曾盛极一时,专为欧洲高端客户供应稀有皮革。但近年来,原料品质骤降,工艺失色,订单锐减,债台高筑。他们从国内来到这巫毒教圣地维达,本是寻求特殊皮料和工艺,却陷入更深的泥潭。
“阿贡农是维达最灵的祭司,他说……他说这是古老的法子,用至亲血脉的‘初皮’,沟通丹巴拉神,能赋予皮革‘魂’,让它们活过来,拥有别人无法比拟的光泽和韧性……”周屿语无伦次地解释,将那托盘又往前递了递。
林夕看着那张粉红色的、属于她未出世孩子的皮肤,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阵阵发黑。就在这时,工坊外间隐约传来了老祭司阿贡农低沉含混的吟唱声,以及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了古怪香料和血腥气的烟雾飘来。
仪式似乎在夜间完成。第二天起,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仓库里那些积压的、质地平平的皮料,在一夜之间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呈现出一种温润内敛、却又动人心魄的光泽,手感也变得异常细腻柔韧,仿佛顶级胎羔皮。周屿欣喜若狂,用这些皮料赶制了几件样品寄给老客户,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盛赞和雪片般的加急订单。工坊起死回生,周屿对阿贡农奉若神明。
但林夕的噩梦开始了。流产后的虚弱非但没有恢复,她全身的皮肤开始变得异常敏感、脆弱。轻轻抓挠就会留下血痕,无缘无故便会从毛孔渗出细小的血珠,尤其在夜间,冷汗都带着淡淡的粉色。她开始夜夜被同一个噩梦纠缠:自己被绑在冰冷的石台上,四周黑影幢幢,一把冰冷的、闪着寒光的剥皮刀,从她的脚踝开始,慢慢向上,一丝不苟地剥离她的皮肤,剧痛清晰无比,每一次都能让她尖叫着惊醒,浑身冷汗,而那被“剥皮”的皮肤位置,往往真的会出现大片瘀紫或细微的皲裂。
更可怕的是听觉。夜深人静时,她总能听到工坊深处,那间专门供奉“丹巴拉”的神龛方向,传来细微的、仿佛无数张皮革在轻轻摩擦、叹息的声音,有时还夹杂着婴儿若有若无的、湿漉漉的啼哭。
周屿起初还关心她的状况,但很快就被潮水般的订单和滚滚财源淹没。他变得亢奋、易怒,对林夕的噩梦和渗血症状越来越不耐烦,只说是产后失调,催促她多吃补药。直到林夕在一次昏厥后,被发现她身下的床单,被渗出的血液浸染出一个模糊的、扭曲的人形轮廓,而那轮廓,竟与阿贡农制作的“魂囊”姿势有几分相似。
周屿才真的害怕了。他再次请来阿贡农。老祭司穿着五彩斑斓的破旧长袍,脸上涂着白色骨粉,眼窝深陷,眼神冰冷如蜥蜴。他检查了林夕身上莫名的瘀紫和血痕,又靠近嗅了嗅她皮肤渗出的、带着甜腥气的血珠,沉默良久。
“丹巴拉……很满意‘魂囊’。但它太喜欢这‘母皮’的气味了。”阿贡农的声音嘶哑,像生锈的铁片刮擦,“它想把这‘母皮’也做成最好的‘神偶’。她在流血,是因为她的皮在抗拒,也在被召唤。必须在丹巴拉完全扯下这张皮之前,安抚它,欺骗它。”
“怎么安抚?”周屿急问。
“用‘母皮’主人的血,混合‘神木’(工坊院子里一棵据说有百年历史的猴面包树)烧成的灰,加上我特制的药泥,调成膏。每晚,刮下她一点点正在‘躁动’的皮屑,混入膏中,再把这膏贴敷回她身上。用她自己的皮和血,告诉丹巴拉,这张皮已经受了祝福,已经是‘神偶’的一部分,让它稍安勿躁。但记住,每次只能取一点点皮,不能让她真伤了。这是个精细活,也是……持久战。”阿贡农的眼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幽光。
用刀刮自己的皮,混合血灰药泥,再贴回去?林夕感到彻骨的寒意和荒谬。但周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毫不犹豫地答应。阿贡农留下了气味刺鼻的黑色药泥和一把薄如柳叶、异常锋利的银质小刀。
当晚,酷刑开始。周屿将林夕绑在床上,不顾她的哭求挣扎,用那把小刀,在她渗血最严重的大腿外侧,小心翼翼地刮下薄薄一层、带着血丝的皮屑。剧痛让林夕几乎昏厥。周屿将皮屑混入药泥,再仔细地将那粘稠冰凉的混合物,贴敷回伤口。过程漫长而折磨。说来也怪,贴敷之后,那片区域的渗血真的停止了,皮肤甚至呈现出一种暂时性的、诡异的平滑光泽。
这“疗效”让周屿更加笃信。从此,每夜都是如此。林夕的身体成了周屿练习“贴敷”的画布,旧的伤口刚刚结痂,又被刮开新的。她身上布满了深浅不一、形状各异的暗红色贴敷痕迹,像一幅残酷的拼贴画。周屿的技术越来越“娴熟”,眼神也越来越专注、狂热,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艺术创作。他对那把小刀和阿贡农的药泥产生了病态的依赖。
而周屿自己,也开始出现变化。他对熟食越来越没兴趣,却对工坊里处理生皮时割下的新鲜肉屑表现出异样的渴望,有一次林夕甚至撞见他偷偷舔舐一块带血的生羊皮。他的眼睛在暗处有时会闪过一抹非人的、浑浊的黄光。
林夕的身体和精神都在崩溃边缘。在一次高烧谵妄中,她仿佛看到那些贴敷在她身上的药泥下面,有无数细小的东西在蠕动,想要钻破她的皮肤出来。她甚至“听”到阿贡农在神龛前低语:“……最好的皮囊……需要最深的怨念滋养……那些黑皮肤的灵魂……在皮鼓里哭喊了百年……终于找到了新的、更温顺的‘祠’……”
清醒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藤缠绕住她。她开始趁着周屿白天忙于工坊事务,拖着虚弱不堪、贴满“膏药”的身体,在诺大的、迷宫般的老工坊里艰难探查。在堆放废料和旧工具的地下室最深处,她搬开几个沉重的破木箱,后面的砖墙有一块松动了。
她用尽力气撬开砖块,后面是一个仅容一人爬入的狭窄通道,积满灰尘和蛛网。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完全密闭的石室。石室中央,有一个早已干涸的、颜色暗红发黑的水池。而水池周围,堆叠着数十具扭曲的、干枯的骸骨!所有骸骨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的皮肤都被完整地剥离了,只留下肌肉萎缩、骨骼狰狞的躯体。许多骸骨的手脚还被生锈的铁镣锁着。在石室角落,她找到了几个破烂的、蒙着某种暗色皮革的小鼓,以及一本被虫蛀鼠咬、几乎散架的皮质笔记,上面的法文花体字勉强可辨。
笔记属于一位十九世纪中期的法籍工坊主。上面记载了他如何“改良”皮革工艺:听从当地巫毒祭司建议,选取“强健且不驯”的黑奴,活剥其皮,在奴隶断气前,将其浸入特制药池,使皮革“吸收最后的生命灵气与怨怒”,从而获得“拥有灵魂震颤力量”的极品皮革,专供某些有特殊癖好的欧洲贵族。笔记最后潦草写道:“……鼓声里有他们的哭喊……工坊每一张好皮子下面……都压着一个黑灵魂……丹巴拉不是神,是收集怨魂的恶魔……我的儿子开始做梦,梦见自己被剥皮……”
没有丹巴拉神!只有被活剥制皮的黑奴滔天怨念,沉积在这工坊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张“上好”皮革之中!阿贡农的“魂囊”仪式,根本不是祈福,而是用她这至亲胎儿之皮作为“最强怨念”的诱饵和容器,将她这个母亲作为连接与吸引所有怨魂的“核心皮囊”!那些贴敷,是在用她自身的皮肉生命,不断“加固”和“滋养”这个核心,将散落的怨念聚集到她身上,最终将她制成一个容纳无数冤魂的、活的“皮囊祠堂”!周屿的异变,是怨念开始侵蚀他这个“受益者”和“执行者”!工坊生意的“复兴”,是怨魂之力在皮革上的显现!
真相让她如坠冰窟,却又燃起毁灭一切的怒火。她要烧了这罪恶的巢穴,在她被彻底变成“皮囊祠”之前!
她偷了工坊的煤油,藏在裙下。一个周屿被大客户缠住的夜晚,她将煤油泼洒在工坊存放成品皮革的仓库、那棵“神木”、以及阿贡农的神龛周围。最后,她将剩余的煤油,全部浇在了地下室石室那些骸骨和皮鼓上。
她划亮了火柴。
火焰轰然腾起,瞬间吞噬了干燥的皮革和木材,火舌欢快地舔舐着一切。浓烟滚滚,夹杂着皮革焚烧的恶臭和某种更深层的、仿佛肉体焦糊的可怕气味。工坊里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和人们的惊叫。
周屿冲进火场,状若疯魔。他看到了站在仓库与神龛之间火焰相对稀疏处的林夕,也看到了她手中空了的煤油罐。他瞬间明白了一切,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扑向林夕:“你毁了!全毁了!我的工坊!我的皮!”
林夕转身想逃,却被脚下杂物绊倒。周屿扑到她身上,双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眼中是彻底疯狂的恨意和绝望。火光映照着他扭曲的脸。
就在这时,周屿的动作猛地一僵。他掐着林夕脖子的双手,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可思议的变化——不再是人类皮肤的质感,而是一种极度平滑、细腻、泛着柔和油润光泽的、最顶级小羊皮般的皮革质感!那光泽从他常年持刀刮皮、沾染无数药泥的双手开始,迅速向手臂、脸颊、脖颈蔓延!仿佛他整个人正被无形的手快速鞣制、抛光,变成一件完美的人形皮具!
周屿脸上的狂怒变成了极致的惊恐。他松开掐着林夕的手,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迅速“皮革化”的双手,它们正在失去血色和温度,变得僵硬、柔韧、冰冷。他想摸自己的脸,手指触到的却是一片光滑非人的质感。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般的嘶鸣,却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火焰越来越近,热浪灼人。周屿就跪在林夕身前,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眼睁睁看着自己彻底变成一具栩栩如生、却冰冷僵硬的“人形皮革模特”,脸上最后凝固着惊恐与茫然,在火光下闪烁着昂贵而诡异的皮革光泽。
林夕挣扎着爬起,咳嗽着,踉跄后退,远离那具“皮革人”和逼近的火焰。救火的人声和消防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她却感到小腹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沉重而坚韧的牵扯感,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正用无数细小的钩子,牢牢地抓住了她的子宫壁,并在缓慢地、有规律地搏动。
她颤抖着,倚靠在一段尚未燃烧的廊柱上,缓缓低下头,用那双布满新旧伤痕、沾满烟灰的手,轻轻按向自己平坦却紧绷的小腹。
肌肤之下,那沉重搏动的中心,传来一种清晰的、绝非血肉组织的触感——坚韧、微微起伏、带着一种……类似皮革缝合线的、细微的纹路感。
与此同时,她的脑海深处,响起了无数声音的混合——痛苦的哀嚎、愤怒的嘶吼、绝望的哭泣、阿贡农诡异的吟唱、周屿疯狂的叫骂、皮革摩擦的沙沙、火焰燃烧的噼啪……最终,所有这些声音,汇聚成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无尽怨念的洪流,狠狠冲撞着她的意识,并试图在那皮革纹路般的搏动中心,找到一个永恒的、温暖的——
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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