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欧小镇的阳光依旧明媚,但季思寒眉宇间那抹度假初期的轻松,已悄然被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所取代。
他依旧每日陪着温清凝散步、看海、品尝美食,但那双锐利的眼睛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心不在焉的凝滞。
他放在手边的手机,响起的频率似乎比前几日高了一些,虽然他每次接听都避开温清凝,语气也尽可能平静,但挂断电话后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低气压,却瞒不过与他朝夕相处的温清凝。
温清凝能感觉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她没有追问,只是在他对着海面出神时,轻轻握住他的手,用无声的陪伴给予他支持。
她心里清楚,那片名为“季家”的阴影,从未真正远离。
与此同时,枫江季氏集团的乱象,已近乎失控。
股价连续暴跌,市场信心严重受挫,内部派系倾轧愈演愈烈,几个重大项目的停滞导致每天都是天文数字的损失。
季承渊疲于奔命,心力交瘁,已数次向季鹤卿暗示自己无力回天。
季鹤卿坐在老宅的书房里,看着不断传来坏消息的报表,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
他派去“请”季思寒回来的人,全都铩羽而归,连季思寒的面都没见到。
那个他一手培养出来的孙子,用这种沉默的、固执的远离,给了他最响亮的耳光!
让他主动低头认错?
现在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季鹤卿的耐心,终于消耗殆尽了。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的心血毁于一旦!
软的硬的,对季思寒似乎都失效了。
那么,就只能攻击他唯一的、也是最致命的软肋了。
这一日,季思寒接到了林特助的电话,电话那头,林砚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但说出的内容,却让季思寒瞬间如坠冰窟!
“季总”
林砚深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刚刚从老宅得到的消息,夫人……最近身体很不好。”
季思寒的心猛地一沉:“母亲?”
“她怎么了?”
母亲身体向来柔弱,他是知道的,但林砚深特意来电,绝不只是小病小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说出了那个让季思寒血液几乎冻结的消息:
“据照顾夫人的佣人说,夫人最近忧思过重,夜不能寐,饮食也极少。”
“前几天……更是出现了咳血的症状。”
“家庭医生去看过,说是郁结于心,需要静养,但……效果似乎不大。”
咳血?!
这两个字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季思寒的心脏!
他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稳住身形。
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而困难!
郁结于心?
忧思过重?
是因为他!
一定是因为他!
因为他公然反抗祖父,因为他缺席订婚宴,因为他带着温清凝一走了之,将母亲一个人留在那个吃人的季家老宅,独自承受祖父的怒火和家族的压力!
母亲那样怯懦柔弱的性子,如何能扛得住这样的风暴?
她的忧思,她的病,全都是因为他这个不孝子!
巨大的愧疚和恐慌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季思寒淹没。
他几乎能想象到母亲独自在房间里,因为担心他而默默垂泪、咳出血丝的模样!
那个家里,唯一真心疼爱他、会因为他受苦而心碎的人,只有母亲!
祖父……季鹤卿!
他竟然真的如此狠心!
他竟然真的对母亲下手了!
他用这种方式,在逼他!
在告诉他:季思寒,你可以任性,可以不管季氏的死活,但你母亲的命,你管不管?!
这一招,精准、狠毒,攻其必救!
季鹤卿太了解他了,知道他可以放弃权势,可以对抗全世界,但绝对无法承受母亲因他而受到伤害!
“季总?”
“季总您还在听吗?”
电话那头,林砚深的声音带着询问。
季思寒死死攥着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胸腔里翻涌着巨大的愤怒、心痛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
他输了。
在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他输了。
他或许可以为了温清凝对抗整个家族,可以不在乎亿万家产,但他无法用母亲的健康和安危去赌!
他赌不起!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苍白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冰冷刺骨。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不远处正坐在露天咖啡馆里,低头翻看一本画册的温清凝。
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柔和宁静的轮廓,她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那一刻,季思寒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他刚刚才许诺要给她自由安宁的生活,转眼间,就要亲手将她拖回那个龙潭虎穴吗?
可是……母亲咳血的画面,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没有选择。
从来,他都没有真正的选择。
“……我知道了。”
季思寒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浓重的疲惫和心如死灰般的平静:“订最快的航班,回枫江。”
挂断电话,他在原地站了许久,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
直到温清凝似乎察觉到他的异常,抬起头,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季思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她走去。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他知道,他即将亲手打破这短暂而脆弱的宁静,将她,也将自己,重新推回那个充满算计和斗争的漩涡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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