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至半酣,他已不耐这虚伪的场面,挥手斥退乐舞与大部分臣子,只留下几个心腹佞臣与内侍。他搂着身边一个近日颇为得宠、容貌娇艳却眼神惶恐的美人,踉跄着走下御阶。
“爱妃……你看,这天下,终究是朕的!”他喷着酒气,手指用力捏着美妃的下巴,眼中却无半分情欲,只有疯狂的占有欲和戾气,“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哈哈!”
美妃吃痛,却不敢呼救,只能强颜欢笑。
沈弈骞猛地将她推开,摇摇晃晃地走到殿门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和远处依稀可见的被封府邸的轮廓,声音陡然变得尖利而怨毒:
“沈奕宸……那个野种!朕让他去北境,就是怕他在京中碍事,阻碍朕登基!狄戎……哼,正好借刀杀人!可惜……可惜啊!”他狠狠一拳捶在朱红的门柱上,“没想到乔熙诺那个贱货!居然能从朕的天罗地网里跑了!还有陈怀远那个老匹夫……不识抬举!”
他猛地转身,充血的眼睛扫过噤若寒蝉的内侍和佞臣,从牙缝里挤出一串冰冷刺骨的字句:
“传朕旨意!加派人手,给朕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乔熙诺那个贱货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还有陈家、何家……所有不肯低头的老东西……”
他脸上露出一个残忍而快意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幅血腥的画面:
“等朕站稳脚跟……就把他们,一个一个,全都杀了!干干净净!”
疯狂的笑声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与殿外呼啸而过的夜风混在一起,如同恶鬼的嚎哭。
夜色如墨,陈国公府的高墙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森然的阴影。东院书房内,油灯已被刻意拨得更暗,只勉强照亮书案一角。陈安初与何芝苒相对而坐,看似在闲谈,实则全身的感官都紧绷着,留意着窗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子时刚过,窗外传来三声极轻的、仿佛野猫踩过瓦片的声响——这是与胡三约定的暗号。
陈安初与何芝苒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早已虚掩的后窗。一道黑影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室内,动作轻盈迅捷,落地无声。
来人是个身材精悍、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一身粗布短打,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炭火气,正是西市“老胡记”炭铺的掌柜胡三。他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视室内,确认安全后,对着陈安初与何芝苒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有力:
“陈二爷,二奶奶。北境黑水营第三队队正胡三,奉主将密令,留京潜伏,听候二位差遣。”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对方报出“黑水营”的名号,陈安初与何芝苒心中仍是震撼。沈奕宸竟将如此关键的暗桩交给了他们!
“胡队正请起,非常时期,不必多礼。”陈安初连忙虚扶,示意他坐下。
三人围坐在书案旁,何芝苒将早已备好,用密语写就的近期局势概要递给胡三,上面简明扼要地记录了新帝的登基过程,对陈府、何府乃至乔府的监视与打压、朝中人心惶惶的现状,以及最重要的——先帝驾崩的疑点与沈弈骞可能对北境六皇子不利的推断。
胡三就着微弱的光线快速看完,面色凝重。他沉默片刻,将纸条就着灯火烧成灰烬,方才沉声开口:“情况比预想的更糟。主上在北境确已遭遇数次‘意外’,幸得早有防备。京城如此剧变,主上定然忧心,但狄戎攻势正急,主上无法立刻抽身。”
他看向陈安初与何芝苒,眼中是军人的果断:“二位爷和奶奶能在此危局中寻到属下,已是破局关键。属下即刻将京中详情通过秘道传往北境。但在主上回师或明确指令到达之前,京城之事,需我等自行周旋。”
陈安初点头:“胡队正所言极是。然则眼下府外监视严密,我等如同困兽,信息不通,朝中忠直之士亦被隔绝、恐吓,长此以往,人心尽失,沈弈骞之位便坐稳了。”
何芝苒此时轻声接口,说出了她深思熟虑的想法:“夫君,胡队正。传递消息出京固然紧要,但稳住京中人心,或许更是当务之急。”她目光清澈而坚定,“新帝登基手段不正,天下皆知。如今高压之下,诸多大臣不过是敢怒不敢言,甚至可能因恐惧而被迫屈从。我们……或许应该设法,将一些消息,传递给那些尚有良知、仍在犹豫或暗中不满的臣工。不能让他们觉得孤立无援,更不能让沈弈骞的谎言和威胁成为他们唯一听到的声音。”
陈安初眼睛一亮:“苒苒,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在京中,悄悄点燃‘信火’?”
“正是。”何芝苒颔首,但眉宇间带着深深的谨慎,“然而此事必须极其隐秘。我们无法甄别所有官员,难保其中没有早已投靠新帝,或意志不坚、可能告密之人。所以,既要传递希望,又要小心行事,不能暴露我们自己,更不能牵连胡队正这条线。”
胡三听着这位看似柔弱的二奶奶条理清晰、胆大心细的分析,眼中不禁露出赞赏之色。他想了想,道:“二奶奶思虑周全。属下留京之人虽不多,但皆是精锐,善于潜行、侦查。或可分出一小队,专司此事。传递消息的方式,需巧妙,不易追查。”
何芝苒沉吟道:“不能是信件,容易留下痕迹。或许……可以用市井流传的童谣、酒楼茶肆的说书段子、甚至是一些看似寻常的货物往来中夹带暗语?比如,将‘北境大捷,六皇子安然’的消息,编成新的‘边塞故事’让说书人在几个特定的、官员常去的茶楼散播?或者,将‘先帝遗诏有疑’的信息,化作隐晦的灯谜,在不久后的元宵灯会上悄然流传?”
她越说思路越清晰:“我们需要传递的不是具体的计划,而是三种信息:一,六皇子在北境无恙,甚至可能有功,这是未来的希望;二,新帝得位不正,天下非议,削弱其合法性;三,朝中仍有正义之士在暗中关注、串联,让观望者不必绝望。这些信息要模糊,要像是自然产生的流言,即便被查,也难以追溯到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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