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黑时,冰车终于钉好了。乔惠踩着木板试了试,轮子在地上滑出半尺远,她笑得差点摔倒:“你看,能滑!”
李骁龙扶着她站稳,看那冰车做得确实周正,轮子是用旧轴承改的,转起来“咕噜”响:“明天试完机器,去河边试试?”
“好啊!”乔惠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忽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小铁盒,“给你的,奖励你机器调试成功。”
打开盒子,里面是块手表,表带有点旧,表盘却擦得锃亮。“我爸以前戴的,说走时准,”乔惠挠挠头,“你总看手机时间,不方便。”
李骁龙捏着手表,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忽然想起她上次说“变滑头了”,原来心里藏着这么多细心思。他把手表往手腕上戴,表带有点松,乔惠赶紧凑过来帮他扣紧:“你看,正好。”
指尖划过他手腕时,两人都没说话。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把院子照得白茫茫的,远处传来谁家的狗叫,衬得屋里格外静。
“我该回去了,”乔惠站起身,眼睛瞟着墙角的冰车,“明天我早点来,跟你一起去试机。”
“嗯,”李骁龙送她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把这个带上。”他从屋里拎出袋烤栗子,是下午趁调试机器的空当烤的,“路上吃。”
乔惠接过来,栗子还温乎着。她跨上摩托车后座,忽然说:“骁龙,明天要是试机成功,咱去镇上吃烩面吧,我请你。”
“该我请。”李骁龙发动摩托车,后视镜里她的红棉袄越来越小,手腕上的手表却像揣了个小暖炉,把这十一的夜晚,烘得格外踏实。
回到屋,他把手表摘下来,小心地放在窗台,挨着那块木牌和梅花枝。月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表盘上的指针轻轻跳着,像在数着盼头,一分一秒,都朝着明天的太阳走。
十二这天,天刚亮透,李骁龙就把挖薯机装上拖拉机。乔惠裹着棉袄赶来时,他正给机器刷最后一遍漆,红漆在晨光里亮得晃眼。
“够精神!”乔惠绕着机器转了圈,伸手摸了摸漆皮,“比上次看的好看多了。”
“刷亮点,干活也有劲。”李骁龙直起身,手腕上的手表晃了下,“才六点,山林伯他们说七点到地里。”
“我带了早饭,”乔惠从布包里掏出两个菜馍,“热乎的,垫垫肚子。”
两人蹲在拖拉机旁啃着馍,远处的田埂上已经有几个身影在晃——是来看热闹的乡亲。李金山也来了,手里拎着瓶煤油:“给机器加点油,咱争取一次成。”
到了地里,孙山林指挥着把机器卸下来。李骁龙深吸口气,拉了启动绳,挖薯机“突突”响起来,铁爪在地里转了半圈,稳稳地翻出一串红皮红薯,带着新鲜的泥土气。
“成了!”人群里爆发出喝彩声。乔惠比李骁龙还激动,跳起来拍手:“你看!真的成了!”
李骁龙笑着抹了把汗,刚要说话,挖薯机忽然顿了下,铁爪卡住了。他心里一紧,赶紧停机检查,原来是块石头卡进了齿轮。乔惠立刻递过扳手:“我帮你扶着!”
两人头挨着头修机器,晨光洒在他们身上,乔惠的辫子扫过李骁龙的胳膊,有点痒。李金山和孙山林在旁边看着,相视而笑,眼里的欣慰比阳光还暖。
修好机器再启动,铁爪顺畅地翻着土,一串串红薯露出来,像铺了条红地毯。乡亲们涌上来捡红薯,笑声在田里滚来滚去。乔惠捡了个最大的,举到李骁龙面前:“你看这个,像不像个大元宝?”
李骁龙看着她沾了泥土的手,和手里红通通的红薯,忽然觉得这十二的早晨,比任何时候都亮堂——机器转起来了,日子好像也跟着转起来,朝着暖烘烘的方向,越转越有劲儿。
日头爬到头顶时,挖薯机已经翻完半亩地。李骁龙停机擦汗,掌心被机器震得发麻,心里却甜丝丝的。乔惠拎着水壶跑过来,递水时顺便往他嘴里塞了颗冰糖:“含着,润润嗓子。”
冰糖在舌尖化开,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淌。孙山林拍着李骁龙的肩,嗓门洪亮:“小子,有你爸当年的劲头!这机器要是批量做,咱村往后种红薯就不用愁了!”
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人问能不能先预定一台,有人说要帮着宣传。李金山笑得合不拢嘴,给大家散烟:“不急不急,先让骁龙再调试几天,保证个个好用!”
乔惠忽然拉着李骁龙往田埂走:“去不去镇上吃烩面?你答应过的。”
“现在就去?”李骁龙看了看还在热闹的人群。
“不然等会儿被你爸拉住喝酒,就走不了啦。”乔惠冲他挤眼睛,又回头喊,“李叔,我跟骁龙去镇上买点零件,晚点回来!”
不等李金山回话,她已经拽着李骁龙往拖拉机那边跑。风从耳边吹过,带着泥土和红薯的清香,李骁龙看着她发红的耳根,忽然觉得这十二的中午,比刚出炉的烩面还热乎,烫得人心尖发颤。
镇上的烩面馆刚开门,老板见他们进来,笑着打招呼:“乔医生来了?今天咋这么早?”
“来两碗烩面,多加肉!”乔惠抢先开口,把书包往桌上一放,“再要两瓣蒜,一瓶汽水。”
面端上来时,白瓷碗里飘着红油,肉片薄薄的,撒着翠绿的香菜。乔惠吸溜着面条,鼻尖沾了点辣椒油:“你看,我就说这家好吃吧。”
李骁龙看着她吃得香,自己也跟着胃口大开。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得碗里的汤都泛着金光。烩面的热气裹着两人的说话声,把这十二的午后,煮得像碗浓酽的面汤,暖到了骨子里。
从烩面馆出来,日头正毒。乔惠舔着嘴角的辣椒油,忽然指着路边的冰棍摊:“吃根冰棍不?绿豆的,解腻。”
李骁龙刚要掏钱,乔惠已经举着两根绿豆冰棍跑过来,递给他一根:“我请你,庆祝试机成功。”冰棍化得快,甜丝丝的汁水顺着手指往下滴,两人慌忙往嘴里塞,惹得对方哈哈大笑。
“去供销社逛逛不?”乔惠舔着冰棍说,“我想给你妈买瓶雪花膏,她那瓶快用完了。”
供销社里,货架上摆着花花绿绿的日用品。乔惠在护肤品柜台前挑挑拣拣,拿起一瓶友谊雪花膏:“这个香味淡,你妈肯定喜欢。”李骁龙瞅见旁边有瓶蛤蜊油,想起她妈总说冬天手裂,悄悄拿了一盒放在篮子里。
付钱时,乔惠看着篮子里的蛤蜊油,眼睛弯成月牙:“你还挺细心。”
“你不也给我妈买雪花膏了?”李骁龙挠挠头,手腕上的手表晃了下,“该回去了,不然我爸该念叨了。”
骑上摩托车往回走时,冰棍早吃完了,手里的空纸筒被乔惠捏成小团,抛着玩。路过车站门口时,她忽然喊停下:“你看,那是不是晓凤?”
李骁龙抬头,果然看见孙晓凤背着书包,左右张望,辫梢的绿流苏在风里晃。看见他们,晓凤眼睛一亮,跑过来:“骁龙哥,乔惠姐!我放假回来拿点东西。”
“这么快就回来了?”乔惠拉着她的手,“学校的事忙完了?”
“嗯,老师说提前放两天假,”晓凤笑着晃了晃手里的布包,“我妈让我给你们带点城里的点心。”
三人骑一辆摩托车,晓凤叽叽喳喳说着学校的事,乔惠时不时插两句,李骁龙听着,觉得这午后的风都变得轻快。路边的麦子冒出嫩芽,顶着层薄雪,像铺了层绿绒绒的毯子。
快到李骁龙家门口时,晓凤忽然说:“骁龙哥,你的挖薯机真成了?我听我爸说,好多乡亲都想预定呢。”
“还在调试,”李骁龙摸了摸后脑勺,“等完善了再说。”
乔惠在旁边帮腔:“肯定能完善!到时候让晓凤也来试试,坐在机器上兜风。”
晓凤被逗得脸红,摆手说不敢。夕阳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点心的甜香混着冰棍的凉意,把这十二的傍晚,铺得像条热闹的路,满是生生不息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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