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癫狂的大笑之后,御书房内,陷入了一种比争吵时更加可怕的死寂。
林晚晚缓缓地抬起手,用袖口,极其优雅地,擦去了脸颊上的泪痕。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张脸上,所有的情绪——无论是愤怒、绝望、还是刚才那诡异的笑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完美的、毫无瑕疵的平静。
那是一种,心死之后,才有的平静。
她的表情,变得和几天前,在坤宁宫饭厅里,一模一样。
完美,而疏离。
她看着眼前那个还处于暴怒和困惑中的男人,微微地,屈了屈膝。
那是一个极其标准,却又极其敷衍的礼节。
“臣妾……明白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冷得像一块冰,不带丝毫的温度。
萧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给搞懵了。
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
他那颗已经被愤怒和委屈烧成一团浆糊的大脑,完全跟不上她的节奏。
林晚晚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她缓缓地,直起身,那双原本还燃烧着火焰的杏眼里,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陛下说得对,”她继续说道,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背诵一篇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课文,“是臣妾‘无理取闹’了。”
她竟然……承认了?
萧澈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以他对林晚晚的了解,她就算是真的错了,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承认。她要么会据理力争,要么会撒娇耍赖,总之,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副“四大皆空,立地成佛”的模样。
这比她刚才又哭又笑,还要让他心里发慌。
“臣妾不该质疑陛下的决断,更不该将自己的情绪,带到军国大事之中。”
林晚晚的声音,还在继续。
她像一个最完美的皇后,正在进行着最深刻的“自我检讨”。
“陛下日理万机,心系天下,是臣妾格局小了,只会计较一些儿女情长。”
她每说一句,萧澈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觉得,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搞得,非常非常砸。
“臣妾,”林晚晚看着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映不出他焦躁的身影,“以后……不会了。”
她顿了顿,仿佛是在做一个极其郑重的、永不反悔的承诺。
“臣妾以后,再也不会用这些‘小事’,去烦扰陛下了。”
何为“小事”?
送花是小事,画眉是小事,下厨是小事。
她的不安是小事,她的猜忌是小事,她的眼泪是小事。
所有关乎“感情”的一切,都是“小事”。
以后,他们之间,只谈“国事”。
只谈君臣,不谈夫妻。
这个潜台词,像一把无形的、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萧澈的心脏。
比她刚才的咆哮,还要让他感到窒息。
比她刚才的眼泪,还要让他感到刺痛。
他宁愿她跟他吵,跟他闹,甚至打他一顿,都好过现在这副……心如死灰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胸口那股暴怒的火焰,像是被人用一盆冰水,给瞬间浇灭了。
灭得彻彻底底,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呛人的灰烬。
“你……”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想说“朕不是这个意思”。
想说“你别这样”。
可是,他的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地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她那张平静到可怕的脸,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
他觉得,自己好像,要失去她了。
不是指她的人,而是指她的……心。
而林晚-晚,已经说完了她想说的一切。
她再次,对着他,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屈膝礼。
“若陛下没有其他吩咐,臣妾,先行告退。”
说完,她便不再看他一眼,缓缓地,转过身,准备离开这个让她感到窒息的地方。
“你……”
萧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看着她那个决绝的、不带一丝留恋的背影,一股比刚才被“误解”时,还要强烈的怒火,混杂着巨大的恐慌,瞬间席卷了他!
“你……好,好,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三个字。
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被刺伤的戾气。
他被她这种“心死”的客气,刺得比吵架时还要难受一万倍!
既然你要“安静”,那朕就给你“安静”!
他猛地一甩袖子,那动作,带着一种孩子气的、赌气般的暴烈。
“朕也需要‘安静’!”
他咆哮着,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再次,冲出了御书房!
他甚至都没想好,自己要去哪里。
他只是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让他感到恐慌和窒息的地方。
他只想,离那个平静到可怕的女人,远一点。
“砰!”
御书房的门,被他狠狠地甩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整个御书房,都仿佛为之一震。
林晚-晚的脚步,微微一顿。
但,也仅仅只是一顿。
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静静地,站了一秒,然后,便迈开脚步,继续,往前走。
她的背影,挺得笔直。
像一株,被寒风,彻底冻僵了的、再也不会开花的……梅。
而冲出御书房的萧澈,在冰冷的宫道上,跑了几步之后,也猛地停了下来。
他站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晚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他……要去哪里?
回坤宁宫?
不,他不敢。他怕看到她那双空洞的眼睛。
去其他宫殿?
他更不想。
这一刻,这位拥有四海的帝王,第一次发现,偌大的皇宫,竟然……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他,没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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