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史无前例的、堪称帝后关系史上最强级别的冷战,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整整三天。
七十二个时辰。
对于偌大的皇宫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对于坤宁宫和御书房里的那两个人来说,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林晚晚回到了坤宁宫。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甚至没有像前几日那样,将自己关在寝殿里。
她,恢复了“正常”。
她开始像一个最完美的皇后那样,处理着坤宁宫的日常事务。
她会见了尚功局的女官,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宫中的用度。
她考校了小太子的功课,脸上带着温和而标准的微笑。
她甚至还去了御花园,亲自修剪了那些开得正盛的牡丹。
她看起来,得体,端庄,无可挑剔。
只是,坤宁宫所有的宫人,都敏锐地感觉到,娘娘……变了。
她的笑,不再达眼底。
她说话的声音,永远是那么温和,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靠近的疏离。
整个坤宁宫,都笼罩在一种压抑的、冰冷的低气压之下。
只有在夜深人静、独处一室的时候,林晚晚那副完美的皇后面具,才会龟裂开来。
她会坐在铜镜前,呆呆地,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
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复盘着那天的争吵。
她知道,她和萧澈之间,出了问题。
出了大问题。
而问题的根源,她比谁都清楚。
是因为……那个东西,不见了。
没有了那个能让她洞悉一切的“外挂”,她就变成了一个充满了不安全感的、可悲的猜忌者。
她会因为他一个无心的皱眉,而胡思乱想。
会因为他一句无意的话语,而遍体生寒。
会因为他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而将他打入“背叛者”的地狱。
她意识到,长此以往,他们之间,只会被这种无休止的猜忌,消磨掉所有的情分,最终,走向真正的陌-路。
她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那么,她该怎么办?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带着这个巨大的误会,继续这样“相敬如宾”下去。用“完美皇后”的面具,来掩盖内心的千疮百孔。直到有一天,他们之间所有的爱意,都被消磨殆尽,彻底失去他。
第二条路:坦白。
将一切,都告诉他。
告诉他,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告诉他,她能看见他头顶的表情包。
告诉他,现在,那个东西不见了,所以,她才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她黑暗的内心,却也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坦白?
她要怎么坦白?
“陛下,臣妾其实是个穿越者,而且我能看见你头顶会冒卡通小人儿,不过现在看不见了,所以我觉得你出轨了。”
……
他会信吗?
他不会。
他只会觉得,他的皇后,疯了。
一个疯后,下场会是什么?
废黜,打入冷宫,永世不得翻身。
她不仅会失去他,还会失去团子,失去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这是一个,比第一条路,还要惨烈的结局。
“坦白”,还是“失去”?
一个,是赌上一切,可能会迎来万劫不复。
另一个,是温水煮青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慢慢熬死。
林晚-晚,陷入了她穿越以来,最痛苦,也最艰难的最终抉择之中。
萧澈,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那天,他从御书房负气冲出,最终,还是没地方可去,又灰溜溜地,回到了御书房。
他,也开始了“正常”的工作。
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户部侍郎的那个案子里。
他展现出了一个帝王,最冷酷,也最高效的一面。
三天之内,他以雷霆之势,将那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连根拔起!
数十名朝中大员,被下入天牢。
京城官场,为之震动。
他,赢了朝堂。
所有人都对他雷厉风行的手段,感到敬畏。
可是,每当夜深人静,他独自一人,坐在空无一人的御书房里时,一股巨大的、空虚的失败感,便会将他整个人,都吞噬。
他赢了天下,却输了皇后。
这三天,他也没有合过眼。
他的脑子里,同样在,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那天的争吵。
一开始,他满心都是委屈和愤怒。
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是她在无理取闹。
可是,当最初的怒火,渐渐冷却下来之后,他那颗被“直男思维”占据的大脑,终于,开始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他开始思考,一个他之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她……为什么会哭?
不是因为生气,不是因为委屈,而是,那种……近乎绝望的,痛哭。
他回想着她那天歇斯底里的咆哮。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会‘看图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我离了‘那个’东西,就什么都不是了?”
“你是不是不信我了?!”
这些话,他一开始听不懂。
可是,当他将这些话,和他那天说的“你不懂”,联系在一起时……
他,这个大历朝最聪明的男人,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好像……真的……说错话了。
他那句“你不懂”,本意是说她不懂他“当时”的心情。
可是,在她听来,却变成了,他对她“这个人”,全盘的否定。
他否定了她的能力,否定了她的功绩,否定了她的付出。
所以,她才会哭。
她哭,不是因为他的“新政”太过强硬。
她哭,是因为她觉得……他不“信任”她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迟来的、生了锈的钝刀,狠狠地,扎进了萧澈的心里。
疼。
疼得他,心都揪成了一团。
他终于明白,他之前所有的“讨好”,送花也好,画眉也好,全都……跑偏了。
他以为,她是缺乏“安全感”。
可实际上,她是在控诉他的“不信任”!
他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
萧澈懊恼地,一拳砸在了御案上。
他必须,去跟她解释清楚!
他不能再让这个可怕的误会,继续下去了!
……
第三天,夜。
一轮圆月,高高地挂在天际,清冷的光辉,洒满了整个皇宫。
御书房内,萧澈处理完了最后一份关于户部案的卷宗。
他站起身,看着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再也,忍不住了。
他必须去见她。
他必须,知道她口中那个“看图说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必须,知道她所有不安和痛苦的,“真相”!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冰冷的、互相折磨的死寂。
他猛地一推门,大步流星地,冲出了御书-房。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
坤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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