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轿子走得又快又稳,穿过繁华街市,径直入了城南一座气派的宅院。一路无人言语,气氛凝重得如同结冰。陆然端坐轿中,心神却已沉入气海,那缕暖流雀跃流转,将方才在济世堂因众人瞩目与柳青挑衅而生出的些微波澜尽数抚平。
轿子停下,帘幕掀开,李管家几乎是半请半拉地将陆然引向一处灯火通明的内院。还未进门,便听得里面传来妇人压抑的哭泣和男子焦躁的踱步声。
“老爷,夫人,陆先生请到了!”李管家扬声禀报。
一个身着锦袍、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立刻迎了上来,正是李员外。他顾不上客套,一把抓住陆然的手臂,力道之大,显是心急如焚:“陆先生,快,快看看我儿!”
床榻上,一个约莫五六岁的男童双目紧闭,脸色蜡黄中透着一股死灰,唇瓣干裂起皮,气息微弱得几不可闻。身上盖着锦被,却依旧时不时地抽搐一下。一位华服妇人坐在床边,以帕掩面,泣不成声。
陆然目光一凝。这病症,远非简单的上吐下泻,一股阴寒污秽之气盘踞在孩子心脉与丹田之间,不断侵蚀其本就微弱的生机。这绝非寻常病症,倒像是……沾染了某种不干净的东西,或是中了极隐晦的阴毒。
“令公子发病前,可曾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物件?”陆然一边伸手搭上孩子的腕脉,一边沉声问道。
李员外一愣,努力回想:“并无啊!昨日还好好的在园中玩耍,傍晚便突然发起热来,随后就……”
陆然不再多问。气海暖流已顺着他的指尖,如同最敏锐的探针,悄然渡入孩子体内。那盘踞的阴寒之气遇到这至阳至纯的“愿力”,如同冰雪遇沸汤,剧烈地翻腾抵抗起来。
孩子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儿啊!”李夫人见状,几乎要扑上来。
“勿动!”陆然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另一只手已闪电般从药箱中取出数根银针——虽是凡铁,此刻在他手中,却成了引导“愿力”的最佳载体。
只见他出手如风,指尖缭绕着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光,银针精准刺入孩子周身几处大穴。针尾微微震颤,发出几不可闻的嗡鸣。那暖流顺着银针导入,化作无数细小的暖箭,精准地剿杀、净化着那些阴寒之气。
这一幕,落在李员外夫妇眼中,只见这年轻先生下针又快又稳,神色专注,额角渗出细密汗珠,而床上孩儿那死灰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回转,微弱的呼吸也变得粗重、平稳起来!
两人屏住呼吸,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陆然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神。这阴寒之气颇为顽固,似是人为种下,带着一丝诡异的黏性。他催动着气海暖流,将其源源不断转化为诛邪破秽的生机之力,与那阴寒之气展开拉锯。
时间一点点过去,陆然背后的青衫已被汗水浸透。终于,当最后一缕阴寒之气被暖流彻底驱散净化时,床上的孩子“哇”地一声,吐出一小口带着腥臭的黑水,随即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虽仍虚弱,却已恢复了清明。
“爹……娘……”
“活了!真的活了!”李夫人一把抱住孩子,喜极而泣。李员外亦是老泪纵横,对着陆然就要下拜:“陆先生真乃神医!再造之恩,我李家没齿难忘!”
陆然伸手扶住他,因消耗过大,身形微晃,脸色苍白如纸,但气海之中,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暖流轰然注入,迅速流转周身,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经脉。救治这等涉及邪秽的重症,所得“愿力”竟如此丰厚!
“令公子邪气已除,但元气大伤,需好生调养。我开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连服七日便可。”陆然声音有些沙哑。
“快!笔墨伺候!”李员外连忙吩咐,此刻对陆然已是奉若神明。
就在陆然提笔开方之时,李员外似是想起了什么,挥退左右,压低声音道:“陆先生,小儿此病……来得蹊跷,先生可知根由?”
陆然笔尖一顿,抬眼看他:“员外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李员外脸色一变,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长叹,摇了摇头:“生意场上,难免……罢了,此事不提。先生大恩,李某定有厚报!”他取出一锭沉甸甸的银子,远超寻常诊金。
陆然并未推辞,坦然收下。他需要钱财在这凡俗安身立命。同时,他也感觉到,与李家这份善缘结下,一丝更稳固的、属于“秩序”与“庇护”的愿力,悄然汇入气海。
离开李府时,已是月上中天。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一身疲惫。临川城的灯火在脚下蔓延,那万家烟火中蕴含的庞杂愿力,似乎与他更加亲近了。
他沿着寂静的街道往济世堂走去,心中思索着那阴寒之气的来历。是回春堂的报复?还是……与那“青云”的阴影有关?
行至一处僻静的巷口,陆然脚步蓦地一顿。
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一道身影缓缓走出,拦住了去路。
灰布袍,斗笠。
正是白日里在济世堂外窥视,又被阿木提及的那人。
他抬起头,斗笠下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短刺。
“交出你身上的东西,”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可留全尸。”
杀意,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弥漫开来,将夏夜的闷热彻底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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