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大丽花回到那处宅院的时候,曦羽的心情复杂得像是被揉成一团的锦缎。
这宅院和他想象中阴森诡谲的模样截然不同,没有雕花铁栏,没有暗沉沉的地牢,反倒是一片雅致的江南水乡景致。白墙黛瓦,飞檐翘角,院子里种着满架的蔷薇,粉的白的开得热热闹闹,风一吹,花瓣簌簌往下掉,落了满地的香。
大丽花牵着他的手——哦不对,他现在四肢的肉芽还没长全,只能被大丽花抱在怀里,像个没断奶的娃娃——踏过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一路往正屋走。廊下挂着风铃,叮铃叮铃响,清脆得像是能敲碎人心头的阴霾。
可曦羽半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他太清楚这些女人的套路了。镜流的冰棱殿够华丽吧?还不是把他冻得差点变成冰雕。爱莉希雅的粉色小屋够温馨吧?转头就被月下的电锯追得满屋子跑。现在大丽花弄出这么个诗情画意的宅院,指不定藏着什么更狠的招数呢!
进了屋,更是让曦羽眼皮直跳。
明晃晃的落地窗外就是荷塘,荷叶挨挨挤挤,粉嫩嫩的荷花苞亭亭玉立。屋里的陈设简单却精致,梨花木的桌椅,素色的纱帘,连茶几上摆着的茶具都是青瓷的,透着一股清雅的味道。
大丽花把他放在柔软的贵妃榻上,还贴心地给他盖了条薄毯,指尖轻轻拂过他耷拉下来的狐耳,声音软得能掐出水来:“怎么样?这里不比之前那些地方差吧?”
曦羽没吭声,只是把脸往毯子里埋了埋,九条雪白的狐尾蔫蔫地垂在榻边,尾巴尖有气无力地晃了晃,活像被霜打过的尾巴草。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女人的手段一个比一个高。之前的月下是直白的疯批,爱莉希雅是温柔的陷阱,现在这个大丽花,走的是“温柔刀”的路子,越是客气,越是让人心里发毛。
大丽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端过一杯刚沏好的清茶,递到他嘴边,眉眼弯弯:“我知道你不信我。”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但我和她们不一样。我不会砍断你的手脚,不会把你锁起来,更不会强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这话一出,曦羽埋在毯子里的脑袋猛地抬了起来。
天蓝色的眸子瞪得溜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不会砍断手脚?不会锁起来?不会强迫?
这话从这些女人嘴里说出来,可信度比路边小摊上的三无保健品还低!
他盯着大丽花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看着她眼里似笑非笑的温柔,积攒了许久的委屈、恐惧、憋屈,像是被戳破的堤坝,瞬间汹涌而出。
“哇——!”
一声响亮的哭嚎,毫无预兆地在雅致的房间里炸开了锅。
曦羽是谁?那是在镜流的冰棱殿里硬扛过冰封,在月下的电锯下逃过追杀,在爱莉希雅的软磨硬泡里装过乖的“资深受害者”。论哭闹撒泼,他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只见他往贵妃榻上一躺,四肢虽然还没恢复利索,却丝毫不影响他发挥。小身板一挺,脑袋一歪,嘴巴一咧,豆大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砸在薄毯上,晕开一小片一小片的湿痕。
“你骗人!你们都骗人!”他一边哭,一边扯着嗓子喊,声音又尖又哑,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之前镜流也说会对我好,结果把我冻成冰棍!月下也说喜欢我,结果把我手脚砍了一遍又一遍!爱莉希雅更过分,天天抱着我尾巴不放,还抢我零食!”
他越说越委屈,哭声越来越大,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九条雪白的狐尾也跟着凑起了热闹,原本蔫蔫的尾巴此刻甩得跟拨浪鼓似的,一会儿卷成一团,一会儿又舒展开来,尾巴尖还委屈巴巴地抽抽搭搭,活像是跟着主人一起掉眼泪。那对毛茸茸的狐耳更是彻底耷拉下来,贴在脑袋两侧,连尖儿都垂着,看着可怜兮兮的。
“你现在说不囚禁我,不折磨我,肯定是骗我的!”曦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顾不上擦,一边哭一边蹬腿——哦不对,腿还没长好,蹬腿的动作更像是在撒娇,“你肯定是想先哄我开心,然后再把我锁起来,天天欺负我!我才不信你!我不信!”
他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那叫一个肝肠寸断,连廊下的风铃都像是被他的哭声震得停了一瞬。
大丽花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那副胸有成竹的温柔表情,也裂了那么一丝丝。
她见过哭闹的小孩,见过撒泼的泼妇,可从没见过这么……这么会哭的九尾狐。
九条尾巴甩得满屋子都是白毛,哭声大得能掀翻屋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偏偏那双天蓝色的眸子哭得通红,配上耷拉下来的狐耳,看着又可怜又好笑。
她默默放下茶杯,抽了张手帕,伸手想去擦曦羽脸上的眼泪。
结果手刚伸过去,就被曦羽一巴掌拍开——哦不对,他手也没长好,拍过来的力道轻飘飘的,跟挠痒痒似的。
“别碰我!”曦羽哭得更凶了,脑袋往榻里缩了缩,狐尾缠得更紧了,“你这个大骗子!坏女人!我讨厌你!”
大丽花看着自己被拍开的手,又看了看榻上哭得浑身发抖的小狐狸,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算是明白了,这小家伙是被之前的那些人折腾怕了,心里的防线筑得比城墙还高。她说一百句温柔的话,抵不上他过去受的一次伤。
她也不恼,只是蹲下身,和榻上的曦羽平视,声音放得更柔了,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奶猫:“好好好,我是骗子,我是坏女人。”她顺着他的话说,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那你想怎么样?才能相信我?”
曦羽抽抽搭搭地抬起头,眼泪还在往下掉,天蓝色的眸子里满是戒备,还有一丝丝……狡黠?
他吸了吸鼻子,九条狐尾晃了晃,像是在盘算什么坏主意。
“我要吃甜的!”他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喊,“要吃桂花糕,玫瑰酥,还要吃冰糖葫芦!”
“还要!”他又补充道,生怕大丽花不答应,“我要在院子里跑!不准拦着我!”
“还有还有!”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底气也越来越足,“我要睡懒觉!不准早上叫我起床!”
他一口气说了十几个要求,从吃的喝的到玩的睡的,简直是把自己当成了颐指气使的小祖宗。
大丽花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他那副得寸进尺的模样,原本紧绷的嘴角,彻底弯了起来。
她就知道,这小家伙看着可怜兮兮的,骨子里精得很。
她站起身,伸手揉了揉他耷拉下来的狐耳,动作轻柔得像是怕碰碎了他似的:“好。”
“桂花糕玫瑰酥冰糖葫芦,我让厨房现在就做。”
“院子里随便跑,只要你不怕摔着。”
“睡懒觉也可以,睡到太阳晒屁股都没人叫你。”
她一一应下,没有半点犹豫,眼里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
曦羽看着她,哭声渐渐小了,只是还在抽抽搭搭的,九条狐尾慢慢晃了晃,尾巴尖微微翘了起来,像是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
这个女人,真的会答应他所有的要求?
不会是……又在骗他吧?
他心里的小鼓敲得咚咚响,可看着大丽花那双墨蓝色的、满是笑意的眸子,还有院子里随风飘落的蔷薇花瓣,他突然觉得,或许……或许这次,真的不一样?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大丽花已经转身往外走,边走边喊:“厨房!做桂花糕玫瑰酥,再去街上买几串冰糖葫芦!要最大最甜的那种!”
声音清亮,传得老远。
曦羽趴在贵妃榻上,看着她的背影,九条狐尾轻轻晃了晃,耷拉下来的狐耳,悄悄竖起来了一点点。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落在他雪白的狐尾上,毛茸茸的,泛着温暖的光。
院子里的风铃,又叮铃叮铃地响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那声音听着,好像也没那么让人心里发毛了。
曦羽吸了吸鼻子,偷偷抹掉脸上的眼泪鼻涕,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哼,先信她一次。
要是敢骗他,他就哭到她怀疑人生!
九条狐尾得意地晃了晃,尾巴尖还傲娇地翘了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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