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议事堂的烛火彻夜未明。李望川伏案疾书,案上摊着几张粗糙的麻纸,笔尖饱蘸松烟墨,在纸上勾勒出墨,在纸上勾勒出形态奇特的植物——藤蔓匍匐蔓延,块茎埋于土下,正是土豆与红薯的模样。苏凝霜侍立一旁,手持研墨棒轻轻研磨,墨香与窗外飘入的草木清香交织,在夜色中氤氲开来。
“这土豆,叶呈羽状复叶,花为白色或紫色,块茎圆球状,皮肉皆黄,可蒸可煮可烤,亩产可达千斤以上。”李望川笔尖停顿,用木炭在纸上标注出块茎的大小,“种植时需深耕三尺,施足底肥,行距一尺五,株距一尺,幼苗期需勤浇水,花期后少浇水,以防烂根。”
苏凝霜轻声道:“总领,这红薯与土豆习性相似?”
“略有不同。”李望川抬手揉了揉眉心,另取一张麻纸勾勒红薯,“红薯藤蔓更长,可达丈余,可爬藤亦可匍匐生长,块根长圆柱形,皮肉泛红,口感更甜。它耐干旱、耐贫瘠,甚至可在石缝中种植,但需注意排水,否则易烂根。”他一边画,一边详细标注种植步骤:“育苗需先将红薯切块,埋入苗床,待幼苗长至三寸移栽;移栽后需覆土压实,浇定根水;生长期需打顶摘心,促进块根膨大。”
为了让图谱更易懂,李望川特意用不同颜色的矿石粉末标注:红色标注根系分布,黄色标注块茎位置,绿色标注叶片形态,还在旁绘制了简易的种植流程图——从耕地、施肥、播种,到田间管理、收获储存,每一步都标注得清晰明了。他深知沈砚秋虽见多识广,但江南农户未必能理解复杂的种植技术,图谱必须简洁直观,让目不识丁的农民也能按图操作。
“总领,这般详细的图谱,沈总管见了定能明白。”苏凝霜看着纸上栩栩如生的植物形态与步骤,眼中满是敬佩,“只是,为何要将种植方法倾囊相授?此等高产作物,本可作为李家坪的底牌。”
李望川放下笔,望着窗外的夜色,语气沉重:“沈砚秋说得对,江南水旱频发,百姓流离失所。土豆、红薯若能推广,可救万民于水火。李家坪虽需粮食,但天下百姓更需活命。何况,种子稀缺,仅凭李家坪一己之力,难以大规模种植。与江南合作,既能获得足量种子,又能让高产作物惠及更多人,何乐而不为?”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者,禁军将至,乱世已露端倪。唯有让更多百姓吃饱穿暖,才能凝聚人心,共同抵御外患。土豆、红薯的种植方法,看似是底牌,实则是护民的根基。”
正说着,李石头提着一盏油灯走进来,脸上带着兴奋:“总领,苏先生,听说您在绘制高产作物图谱?属下能不能看看?”
李望川将图谱推到他面前:“石头,你看看,这两种作物的块茎,能否用工坊的工具加工成淀粉、粉条?还有,种植时需要的农具,是否需要改良?”
李石头凑到灯下,仔细看着图谱,手指在纸上轻轻摩挲:“这土豆、红薯的块茎饱满,富含淀粉,定能加工成淀粉、粉条!农具方面,现有的曲辕犁足够深耕,只需再打造一些小型锄头,方便田间管理。对了,总领,这两种作物收获后,如何储存才能避免腐烂?”
“问得好。”李望川点头,“土豆需储存在干燥通风的地窖中,温度控制在五至十度,铺一层干草防潮;红薯可切片晒干,制成红薯干,便于长期储存,也可作为行军干粮。”他拿起笔,在图谱末尾补充了储存方法,又标注了常见病虫害的防治措施——用草木灰防治蚜虫,用石灰水防治霜霉病,皆是古代易得的材料。
夜色渐深,图谱终于绘制完成。两张麻纸之上,植物形态栩栩如生,种植步骤清晰明了,标注详尽易懂,既有李望川前世的农学知识,又结合了大雍王朝的实际种植条件,堪称一份完美的种植指南。李望川将图谱卷好,用麻绳系紧,递给苏凝霜:“明日沈总管启程,你将这份图谱交给他,务必叮嘱他,种子到手后,先在江南小范围试种,待成功后再大规模推广,切勿操之过急。”
“属下明白。”苏凝霜接过图谱,小心翼翼地收入锦盒中。
次日清晨,李家坪村口的平安客栈前,沈砚秋的商队早已整装待发。二十辆马车装满了云锦、龙井,以及李望川回赠的卤肉、豆腐与中草药,伙计们正忙着检查骡马与车辆,准备启程返回江南。
李望川带着苏凝霜、李石头等人前来送行。他将锦盒递给沈砚秋:“沈总管,这便是土豆、红薯的种植图谱,里面详细记载了种植方法、田间管理、收获储存与病虫害防治,望你妥善保管。”
沈砚秋接过锦盒,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李总领放心,沈某定会将图谱视若珍宝,绝不让它有半点损坏。三月之内,定将种子与硫磺、硝石送至李家坪。”
“沈总管一路保重。”李望川拱手道,“襄阳府禁军已至,沿途恐有风险,护路队会护送商队至襄阳府城郊,若遇麻烦,可出示平安路令牌,沿途护卫点会提供帮助。”
“多谢李总领周全。”沈砚秋深深一揖,“此次合作,沈某铭记在心。待种子送达,愿与李总领共商大事,助李家坪渡过难关。”
商队缓缓启程,车轮碾过平整的水泥路面,朝着襄阳府的方向驶去。沈砚秋坐在为首的马车中,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的种植图谱,眼中满是激动。他深知,这份图谱承载着万千百姓的希望,也承载着他与李望川的深厚情谊。
送走沈砚秋,李石头忍不住道:“总领,您真的相信沈总管能按时带回种子?万一他中途遭遇不测,或是失信于我们,怎么办?”
“沈砚秋是商人,更是有良知之人。”李望川望着商队远去的背影,语气坚定,“他深知土豆、红薯对江南百姓的重要性,不会失信。何况,他与我们有共同的利益,硫磺、硝石与水泥贸易,对他而言也是一笔丰厚的利润。”
他转身对李石头道:“你立刻组织工坊,打造一批适合种植土豆、红薯的农具,再挖掘一批地窖,准备储存种子与收获的作物。同时,加快火药的研制,禁军将至,我们必须尽快提升战斗力。”
“属下明白!”李石头应声离去,脚步轻快,显然对高产作物与火药充满了期待。
苏凝霜忧心道:“总领,沈总管的商队虽有护路队护送,但襄阳府城郊已被禁军控制,恐难顺利通过。若图谱落入禁军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我已让李锐派斥候队暗中跟随,若遇禁军阻拦,便伺机将图谱夺回。”李望川道,“退一步讲,即便图谱落入禁军手中,他们也未必能看懂其中的关键技术,尤其是病虫害防治与种植密度的控制,没有我们的指导,很难成功种植。”
他顿了顿,补充道:“小五的情报组已探明,禁军统领秦岳为人谨慎,虽已进驻襄阳府城郊,但并未立刻出兵,似乎在等待京城的旨意。我们还有时间准备,只要种子能按时送达,土豆、红薯种植成功,我们的粮食储备便会大大增加,即便与禁军长期对峙,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家坪上下都在为迎接种子与备战禁军而忙碌。李石头的工坊里,工匠们日夜赶工,打造锄头、铁锹等农具,同时加快火药的研制;赵大牛组织村民挖掘地窖,平整土地,准备迎接种子;吴钩带领护卫队加强鹰嘴崖与平安路的防御,演练战术;李锐的斥候队则密切关注禁军的动向,随时汇报情报。
李望川每日都要巡查工坊、农田与防御工事,忙得不可开交。他深知,种子的到来至关重要,它不仅关系到李家坪的粮食安全,更关系到能否在与禁军的对抗中占据优势。而沈砚秋的商队,此刻正行驶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前途未卜,能否顺利带回种子,还是一个未知数。
这日,李望川正在巡查地窖挖掘情况,小五匆匆赶来,神色凝重:“总领,襄阳府传来消息,沈总管的商队在城郊遭遇禁军拦截,图谱被秦岳夺走,商队也被扣押!”
李望川闻言,脸色骤变:“什么?秦岳竟敢扣押沈总管的商队?他可知沈总管是江南商盟的人?”
“秦岳似乎并未认出沈总管的身份,只当是普通商队,以‘勾结反贼’为由将其扣押。”小五道,“斥候队传来消息,秦岳已将图谱送往京城,呈给太子赵瑾,似乎想要借此邀功。”
李望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秦岳这个蠢货,他不知道这份图谱的价值,更不知道沈砚秋背后的势力。扣押江南商盟的商队,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苏凝霜担忧道:“总领,现在该怎么办?图谱被夺,种子之事怕是要泡汤了。禁军得到图谱,若成功种植土豆、红薯,我们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不必惊慌。”李望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图谱虽被夺,但关键技术我们并未完全写入,尤其是种子的催芽方法与种植密度的核心参数,他们很难掌握。沈砚秋身份尊贵,江南商盟不会坐视不理,定会派人交涉,商队很快便能被释放。”
他转身对小五道:“小五,立刻让情报组联系江南商盟在襄阳府的暗线,让他们尽快与秦岳交涉,释放沈总管与商队。同时,密切关注京城的动向,看看太子赵瑾拿到图谱后,会有何动作。”
“属下明白!”小五应声退下。
李望川望着襄阳府的方向,心中暗忖:秦岳,你扣押沈砚秋,夺我图谱,这笔账,我记下了。待我解决禁军之危,定要让你血债血偿!
而在襄阳府的禁军大营中,秦岳正拿着李望川绘制的种植图谱,得意洋洋地对李嵩道:“李刺史,你看这李望川,竟妄图种植此等奇花异草,真是异想天开!此图谱已送往京城,太子殿下见了,定会对我大加赞赏!”
李嵩接过图谱,仔细看了看,眉头紧锁:“秦将军,此植物看似寻常,却能亩产千斤,若真能种植成功,便是天大的功绩。只是,这李望川向来狡诈,图谱中是否有诈,还未可知。”
“李刺史多虑了。”秦岳不以为意,“一个乡野村夫,能懂什么种植技术?这图谱定是他胡编乱造,想要蒙骗沈砚秋。待太子殿下查明真相,定会下令出兵,剿灭这伙反贼!”
李嵩心中不以为然,却也并未多言。他知道,秦岳狂妄自大,根本不懂李望川的厉害。这份图谱,或许真的能改变天下的粮食格局,也或许,会成为压垮李望川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家坪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图谱被夺,商队被扣押,种子之事陷入僵局,而禁军的威胁也日益临近。李望川站在鹰嘴崖的了望塔上,望着襄阳府的方向,心中清楚,一场更大的危机即将来临。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夺回图谱,救出沈砚秋,否则,不仅种子之事无望,李家坪也将面临灭顶之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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