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清晨,当刘宗敏率领的八千闯军精骑,卷着烟尘抵达宁陵城下时,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死寂。
城墙上空荡荡的城门洞开,预想中的抵抗或惊慌失措的百姓全无踪影,只有几只乌鸦在焦黑的梁木上聒噪。
“人呢?粮呢?!”刘宗敏勒住躁动的战马,粗犷的脸上肌肉跳动。
他派出的斥候很快回报:城内十室九空,别说存粮,连像样的门户都被拆得差不多了,只剩些跑不动的老弱病残缩在角落。
“抓几个喘气的来!”刘宗敏的声音像吃人的恶鬼,不消片刻,便有几个村民被推搡到马前。
“说!谁干的?!”刘宗敏马鞭一指,眼神凶戾。
村民吓得筛糠,结结巴巴:“回…回大王话…是…是前几日…另一伙好汉…破了城,…把…把能搬的都搬走了…”
“哪一伙的?旗号?头领是谁?”刘宗敏追问,心头蓦然腾起一团邪火,敢在闯军的地盘上抢先动手?活腻了!
“不…不认得…只…只听说是…是李…李大王的人?打…打着个‘擎天柱’的大旗…”村民努力回忆着。
“‘擎天柱’?李?”刘宗敏眉头拧成了疙瘩,河南地界上除了他们闯营,还有哪个姓李的敢这么横?
难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小股流寇,扯虎皮做大旗?
“追!”刘宗敏从牙缝里挤出命令,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王八蛋,敢到太岁头上动土!”他心中发狠,定要把这伙不长眼的家伙连根拔起,以儆效尤。
八千铁骑立刻转向,沿着地上清晰的车辙印和大队人马踩踏的痕迹,风驰电掣般追了下去。
.................
起初,刘宗敏心头只有一股被人抢了食的窝火。
“哪来的野狗,敢在闯爷嘴边夺食?”他骂骂咧咧,认定是股千把人的小贼,趁乱捞了点残渣。
但追出二三十里,刘宗敏脸上的不耐变成了狐疑,他勒住马,俯身细看地上的痕迹。
不对劲!
车辙印深而规整,不似寻常流寇的混乱,马蹄印密集却杂乱,显见马匹羸弱老病居多。
沿途丢弃的尽是些破席烂絮、散架家什、逃难遗弃的锅碗瓢盆——唯独不见粮袋、银钱或像样的军械!
最扎眼的是那庞大杂乱的脚印!草鞋、赤脚、布鞋、破靴…深一脚浅一脚,方向散乱,毫无章法。
刘宗敏太熟悉这景象了——分明是城池被破后,惊恐百姓四散奔逃留下的烂摊子!
“他娘的…”刘宗敏低声咒骂,脸色阴沉。
破城后平民溃散是常事,可这“擎天柱”李嗣炎,按情报不过四五千兵,打下两座城竟连勉强维持秩序、搜刮丁壮都顾不上?
还是说…他根本不在乎这些累赘,只图快抢快走?这行事透着股邪门的狠辣!
疑虑重重压在他心头。他不再细究脚印,猛地一挥手:“加速!直奔归德!”
霎那间,铁骑卷起漫天烟尘,直扑归德府。
但当他们冲到归德府城下时,眼前的情景,让所有闯军骑兵都勒住了马缰。
城头空悬城门洞开,城下空空荡荡!只有一片被彻底洗劫后的死寂荒凉,预想中的缴获?影儿都没有!
归德府,也空了!
“入他娘!!!”刘宗敏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眼前发黑,猛抽一鞭,战马嘶鸣着冲进城门洞。
城内景象更让他七窍生烟,街道比宁陵更干净!别说粮秣财货,连像样的门窗都被拆光!
只有野狗在废墟间游荡。那些跑不动的老弱?要么死于破城混乱,要么也挣扎着消失在四野了
——混乱中,这些惊弓之鸟,自然避开闯军大队的来路,散入荒野,哪敢撞上来?
“捷足先登…好!好得很!”刘宗敏勒马停在空荡荡的府衙前,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
对方就像条滑溜的泥鳅,抢在最佳时机,用匪夷所思的速度和狠辣。
把两座城最肥的肉——粮食、银钱、军械、可能还有部分精壮席卷一空,只留下两座毫无价值的鬼城!
“查!给老子掘地三尺!”刘宗敏的咆哮在死寂的城池里炸开,充满了被愚弄的狂怒和一丝忌惮。
“这个‘擎天柱’李嗣炎!他娘的到底卷走了多少好东西?!钻到哪个老鼠洞里去了?!
给老子揪出来!老子要把他嚼碎了!把他抢走的,一滴不剩地榨出来!”
在刘宗敏暴怒的驱使下,八千精骑如同梳篦般散开,沿着官道、小路、野地细细搜寻。
马蹄踏遍方圆数十里,抓了些零星逃散的村民,鞭子抽断了,也只问出些模糊言语。
大队人马往南去了,裹着烟尘,走得甚急。
再具体的方向、人数、旗号,一概不知,如同泥牛入海,踪迹全无。
刘宗敏憋着一肚子邪火,灰头土脸地带队返回闯王大营复命。
营帐内,李自成听罢,那张本就沉着的脸更是阴得能拧出水,他盯着刘宗敏,眼神里没有往日的亲厚,只有冰冷审视。
“八千精骑,追查一支几千人的队伍,连根毛都没捞着?还让人连端两城搬得精光?”李自成的声音像鞭子一样,抽在刘宗敏脸上。
“宗敏,你让额(我)在诸将面前,脸往哪搁?”
刘宗敏梗着脖子想辩解,李自成抬手止住他:“前些日子探报,说酸枣县冒出个什么‘擎天柱’李嗣炎,闹出点动静。
额只当是癣疥之疾,没放在心上。谁曾想!”他重重一拍桌案,震得茶碗乱跳。
“这癣疥竟敢摸到额们碗里抢食?!开封大胜的喜气,硬是让这颗老鼠屎坏了味道!”他胸口起伏,那股子吃了苍蝇般的腻歪感挥之不去。
帐内一时静默,只有李自成粗重的呼吸声。
他阴沉着脸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帐中诸将——刘宗敏、田见秀、袁宗第等人皆屏息肃立。
“罢了!”李自成猛地停下,眼神重新凝聚起枭雄的狠厉。
“宁陵、归德两处小挫,坏不了额们开封大胜的根本!这口气额们迟早要找回来!但不是现在!”
他走到简陋的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向一个位置:“眼下头等大事,是这里——汝宁府!”
帐中诸将精神一振。汝宁府(今河南驻马店地区),豫南重镇,扼守南下湖广的要道。
更重要的是,保定总督杨文岳带着他残存的标营,还有败退下来的虎大威部,以及崇王朱由樻,都缩在汝宁城里!
开封战后,杨文岳是附近唯一成建制的明军大员,拿下他,整个河南腹地才算真正落入闯军囊中,也能彻底打通南下通道。
“杨文岳这老狗,还有崇王那个金疙瘩,都躲在汝宁城里发抖呢!”李自成声音带着冷意,对明军将领十分不屑。
“开封骨头硬,崩了额们几颗牙。汝宁?哼!杨文岳的脑袋,崇王府的金银粮秣,额都要!”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刘宗敏:“至于那个什么‘擎天柱’李嗣炎…小泥鳅一条!有探报说他也往南边钻了,方向大概也是汝宁地界?”
刘宗敏连忙点头:“是!抓的舌头都含糊说往南,估摸是想钻山沟子跑路!”
李自成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弧度:“南边?好得很!正好撞在额们刀口上!
宗敏,你带本部精骑并田见秀一部步卒,为大军前锋直扑汝宁!给额把城围死了,一只鸟也别放出去!”
他转向刘宗敏,语气加重:“额许你便宜行事!大军主力随后便到!若是在汝宁城外,或是扫荡汝宁府州县时,撞见那擎天柱…”
李自成眼中寒光一闪,“顺手给额碾死!把他从额们这抢走的,连本带利吐出来!用他的人头给额们祭旗开道!”
“得令!”刘宗敏眼中凶光毕露,抱拳领命,心头憋着的那股邪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汝宁城和那个该死的李嗣炎,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李自成环视众将,大手一挥:“传令各营!休整三日拔营南下!目标——汝宁府!这一次,额要杨文岳插翅难逃!河南,是额闯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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