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个夜晚,墨倾倾仿佛寻到一项隐秘的使命,每日必至禁苑,为独孤云澈送去吃食。
那间简陋的禁室因她的到来,似乎也添了几分温度。自那一吻之后,她待独孤云澈愈发体贴入微。每次带来的食物都花样翻新,有从御膳房得来的桂花酥,从宫外红艳楼买回的百花糕,甚至还有她亲手做的卤猪蹄与荷叶烧鸭。
她总是将身上塞得满满当当,若不是独孤云澈的人在暗中相助,单凭她那自以为聪明、穿着宽大衣裳、借着夜色遮掩的模样,早就被门口的侍卫察觉——她似乎从未想过,这些侍卫既司此职,又岂是等闲之辈。
在她连日来的悉心照料下,独孤云澈原本的清瘦渐渐褪去,气色日益红润,连脸颊都丰润了些许,竟比初入禁苑时更显精神。
月泽私下里都忍不住嘀咕:这七公主怕是被迷了心窍,一门心思往禁殿里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整日如胶似漆。若早知她偏爱这种,他家主子当初又何须费那些周章?直接关起来扮惨,不就得了?
——当然,这不过是月泽一厢情愿的妄想。若真让时光倒回到最初,墨倾倾又怎会如此热心?一颗爱人的心,并非一日养成,那是他家主子一点一点,亲手捂热的。
这般恬淡安宁的日子,连独孤云澈也舍不得过得太快。
他一生陷于权谋算计,从未尝过如此简单纯粹的生活。若可以,他甚至希望这囚禁,能再久一些。
每每看着独孤云澈吃下自己带来的食物,墨倾倾心中便涌起难言的欢喜。
由怜生爱,情愫在夜复一夜的陪伴中悄然滋长。
她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太慢,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只是殷切盼望着夜幕降临。
这日夜晚,窗外下起了雨,独孤云澈刚换上一套月泽送来的干净浅蓝色衣衫。
虽是新衣,却仍是最朴素的样式,穿得依旧单薄——毕竟这里不全是自己人,白日里总要做做样子。
阴雨的天气,让这间背光的偏殿越发寒凉。他在想,今日雨势不小,墨倾倾或许来不了了。
正感孤寂之时,墨倾倾洋溢着笑意的脸庞忽然出现在门口。
见她发丝都被雨水打湿,独孤云澈担忧道:“下雨了,你就别过来了,我一顿饭不吃,也饿不死的。”
墨倾倾打着寒颤说道:“那可不行,我都备下了,不来就可惜了。”
“你一个公主,又不是平民,扔些吃食有什么可惜?实在不行,赏给下人也行,何必亲自跑这一趟?”独孤云澈话虽像是抱怨,实则满含关切。
用手绢擦了擦脸上和发丝上的雨水后,墨倾倾便走到独孤云澈身边坐下。
将带来的食物一一取出,摆在他面前——今日她做了甜花脆饼和肉饼。
见她浑身抖得厉害,独孤云澈便将她的手拢进自己的衣袖里,为她取暖。
她的手冰凉,几乎将他身上仅存的体温都带走了。
待手上的寒意稍缓,墨倾倾便拿起肉饼递给独孤云澈。
她自己则吃了一块甜花脆饼,又另取一块喂到他嘴里。
两人吃完东西后,便依偎在一起——天气实在太凉,而这里又不能让人送取暖之物,否则便会露出破绽。
在墨倾倾眼中,自己是唯一能帮助他的人。
听着窗外的雨声,墨倾倾轻声抱怨:“今日母后让我陪陈怡安去藏书阁,说是请他领略北临文萃。其实就是在那里干坐了两个时辰,看他翻那些连我都看不懂的古籍,闷极了。”
独孤云澈静静听着,目光深邃。他注意到,她提起陈怡安时语气平淡,更像在说一件不得不做的差事,而非谈论一个可能的心上人。
墨倾倾继续倾诉,仿佛要将所有压力都倾倒出来:“午后母后又让我陪他去御花园赏菊,说是南梁没有的珍品。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四皇兄还总在一旁凑趣,说什么‘才子佳人,甚是相配’,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清澈地望向他,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撒娇:“我知道,这些都是母后刻意安排的。她和父皇都想撮合我与陈太子,觉得他比你……更可靠。”
“皇后娘娘说得对,他确实比我强。”独孤云澈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酸意。
墨倾倾听罢,眼神一冷,语气冰凉:“你要是再说这样的话,我就不管你了。”
见她真动了气,独孤云澈目光一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墨倾倾顿时满面飞红,慌忙从他腿上起身,挪到远些的地方坐下。
独孤云澈见她这副模样,唇角微扬:“七公主躲那么远作什么?我又不会像你一样,动不动就亲别人。”
他顿了顿,故意压低声音,“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上次你喝‘桃花醉’的时候,就亲过我。我都没跟你计较,你倒跟我计较起来。”
“独孤云澈你少骗我,我才没有。”墨倾倾一边狡辩一边努力回想。
独孤云澈一脸无奈道:“没有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吃亏。”
墨倾倾想了一晚上也没想起来,虽觉得对方可能在诓骗她,但那隐约的熟悉感让她自己也拿不准真假。
她这般毫无保留的信任,让独孤云澈心中既暖,又沉。
陈皇后的步步紧逼、北临皇帝的摇摆不定,皆如利剑悬顶。
他绝不能坐视婚约被废,必须主动破局。一个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形——他定要将这段“私情”暴露于人前,逼北临皇帝无法轻易取消婚约!
他望着身旁毫无防备的墨倾倾,心中掠过一丝复杂的不忍,却迅速被理智与野心压下。这是他精心布局的一步棋,不容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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