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雨坐在礼堂前排，手里捏着那张写着“我收到了”的纸条。纸边已经被她摩挲得有些发毛，指尖来回划过折痕。周围同学在说话，在笑，有人举着手机拍照，有人互相整理衣领。她没有动，目光落在空着的主席台上。
阳光从侧面照进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穿着白色短袖衬衣，蓝色牛仔裤，头发扎成一束马尾，垂在背后。皮肤很白，嘴唇红润，脸庞画着淡淡的红晕。她还在想昨天的事，想张悦日记里的每一句话。那些字像刻进心里，压得她胸口闷。
陈昊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他换了件干净的校服，头发也理过了。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林小雨抬头看他，他笑了笑，说：“待会儿有你。”
她没问是什么。她只是把纸条重新折好，放进笔袋最里面。
典礼开始后，主持人念了一串名字。轮到班级表彰时，突然提到林小雨的名字。她说了一句“特别感谢——林小雨”。
林小雨愣住。
陈昊推了她一下。她站起来，走向台前。
她没想到会这样。脚步有点迟缓，手心出汗。走到台阶前，她抬眼看去，发现陈昊的父亲站在那里。他穿一件深色外套，手里握着一支钢笔。
林小雨停了一下。
男人没说话，只是把手伸出来。钢笔递到她面前。
她伸手接过，金属笔身微凉。她低头看，笔帽上有刻字：致勇敢的女儿。
她猛地抬头。
陈昊站在父亲身后，看着她笑。他说：“他查了好久才买到这支笔，还非得亲手刻字。”
林小雨的手指收紧，握住笔杆。她看着陈昊的父亲，声音轻：“为什么……是‘女儿’？”
男人低头看着她，站得直，脸上的皱纹很深。他说：“你让我儿子敢说话了。我也……该学会听。”
林小雨没说话。她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笔。笔帽上的字清晰可见。她忽然觉得鼻子发酸，眼眶热起来。
她把笔攥紧，像是怕它消失。
转身时，她面向台下。她举起钢笔，不是炫耀，只是想让人看见。这东西太重，她想让别人知道它存在。
陈昊在下面大声说：“以后写我们，别写太惨！”
全场笑了。
林小雨也笑了。眼泪却滑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掉。她没擦，任它落进衣领里。
她知道这不是结束。
有人愿意让她继续写下去。
典礼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开。有人喊着合影，有人抱着同学哭。林小雨没动。她站在礼堂门口，钢笔贴在胸口。夕阳照在教学楼上，映出长长的影子。她看着那栋楼，看着二楼的那个窗户——那是他们教室的位置。
她没有回家。
她就站在那里。
陈昊走过来，站到她旁边。他爸已经走了，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他看着林小雨，说：“我爸以前总说，写这些没用。”
林小雨点头。
“他还骂过我，说我整天瞎写，不如去打工。”
“现在呢？”
“现在他给我买了新本子，说让我接着写。”
林小雨低头看手中的钢笔。她把笔盖拧开又拧上，动作很慢。她说：“他刚才叫我女儿。”
陈昊没笑，只是看着远处。他说：“他知道你帮了我。”
两人没再说话。
风吹过来，带着一点热气。林小雨把钢笔放进书包，放在笔记本旁边。她拉好拉链，手还停在上面。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在论坛发帖的时候。那天她躲在被子里，手指发抖，点了发送。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回。
后来有人回了。
再后来，有人开始写自己的事。
再后来，留言墙出现了。
再后来，张悦把日记本给她。
现在，她手里多了这支笔。
她抬起头，看见张悦从教学楼那边走过来。她穿着校服裙，手里抱着几本书。走到近处，她看了眼林小雨的书包，又看向陈昊。
“你爸来了？”
陈昊点头。
张悦嗯了一声，说：“他给你带东西了？”
“给了支笔。”
张悦看着林小雨。林小雨拉开书包，把笔拿出来。张悦看到笔帽上的字，眼神变了。她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那行刻痕。
“真好。”她说。
林小雨把笔收回去。她说：“我想回去看看。”
“现在？”
“嗯。”
三人一起往教学楼走。走廊安静，只有脚步声。教室门开着，灯没关。他们走进去，走到后墙前。
留言墙还在。
粉笔写的那句“这里的故事，永远不会过期”已经模糊，但还能看清。林小雨伸手摸了摸那行字，指尖沾上一点灰。
她从书包里拿出素描本，撕下一张纸。她折了一个小方块，用胶带贴在墙中央，就在原来的笑脸旁边。
张悦看着她做这些。她说：“你会一直写吗？”
林小雨点头。
“写什么？”
“写我们。”
陈昊靠在墙上，说：“那你得写我变好了。”
“你也得写你自己。”林小雨说。
陈昊笑了。他说：“我已经写了三页了。”
张悦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打开抽屉。她拿出一个本子，递给林小雨。本子是新的，封面空白。
“这个，你拿着。”
林小雨接过。
“写完再还我。”
林小雨看着她。张悦没笑，但眼神很亮。
她把本子放进书包，和钢笔放在一起。
外面天还没黑透。夕阳的光斜照进来，落在课桌上。林小雨站在教室中间，看着三张熟悉的座位。她的，张悦的，陈昊的。
她忽然说：“我们以后也要这样。”
“什么样？”张悦问。
“把话说出来。”
“好。”
没人再说别的。
他们站了一会儿，然后一起走出教室。锁门的时候，林小雨回头看了一眼。
墙上的字静静立在那里。
她拉上书包拉链，手按在上面。
钢笔贴着笔记本，稳稳地躺着。
他们走到校门口，陈昊说要等他爸来接。林小雨和张悦站在路边。风吹过来，吹起林小雨的马尾。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手停在脸颊边。
张悦看着她。
“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
“哪一句？”
“你说，不是一个人在往前爬。”
林小雨点头。
“现在我知道了。”张悦说，“是真的。”
林小雨没说话。她看着校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着学校的名字。她把书包背好，手扶在肩带上。
陈昊的父亲骑着电动车来了。他停下，摘下头盔。看见林小雨，他点点头。
陈昊走过去，接过头盔戴上。他坐上车后座，回头看着她们。
“明天见。”
林小雨说：“明天见。”
车启动，慢慢骑远。
林小雨站着没动。张悦也没走。
她们看着那辆车消失在路口。
路灯亮了。第一盏灯闪了一下，接着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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