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坐着车进入大院时,恰好看到常光明正指挥着工人在修剪一处绿化带的树枝。他摇下车窗,对他点了点头。
常光明立刻小跑过来,微微躬着身子,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沙书记,早上好!”
“光明同志,辛苦了。”沙瑞金温和地说道。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常光明笑得更灿烂了,“为领导和同志们服务,是我的荣幸。”
车子缓缓驶过,沙瑞金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每天在他眼前晃悠,被他视为勤恳可靠的后勤总管,就是那条通往祁家村罪恶的路的收费员。
这就是真正的,灯下黑。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黑得让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常光明看着沙瑞金的座驾消失在办公楼后,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
他直起身子,眼神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阴郁。
麟县的消息,他已经听说了。
省纪委的专案组,阵仗搞得那么大。
他心里有些不安。
苟成那条疯狗,虽然嘴巴很严实,但毕竟落在了祁同伟的嫡系吴爱国手里。
东山那帮警察,办案的手段,他是听说过的。
万一苟成扛不住,把自己给供出来……
他不敢再想下去。
这几天,他过得如履薄冰。他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非正常联系,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但只接工作电话。
他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勤奋,都要积极,试图用这种方式,来驱散内心的恐慌。
他一直自我安慰着,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现金交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谁又能查,敢查省委大院那些车牌。
唯一的联系人苟成,现在也成了阶下囚,死无对证。只要自己不乱,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
……
祁同伟办公室的灯,亮了好几个夜晚。
公安厅送来的那些资料,被他重新整理归类。
常光明一个常年将“廉洁奉公”挂在嘴边,并且成功将自己塑造成“榜样”的人,突然开始疯狂敛财,其背后必然有一个强大到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的动机。
是赌博欠了巨债?是包养情妇挥霍无度?还是家人得了重病急需用钱?
这些常见的腐败诱因,在祁同伟看来,都显得过于普通,似乎配不上常光明如此谨慎周密的作案手法。
他需要一个更深层次的,能够彻底击溃常光明心理防线的理由。
他打开文件袋,里面是关于常光明的所有个人资料。
家庭背景、教育经历、工作履历、社会关系,甚至包括他历年来的体检报告。
祁同伟一页一页地翻看,看得极其仔细。
他没有去看那些官方履历,那些东西和表彰材料一样,都是被精心修饰过的。
他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常光明的家庭关系和社会关系网络图上。
常光明,汉东本地人,妻子是市里一所中学的教师,体弱多病。
独子,常浩,今年二十七岁,一年前从英国一所三流大学毕业回国,目前待业。
祁同伟的手指,在常浩这个名字上轻轻敲了敲。
一个在省委机关服务中心当副主任的父亲,一个兢兢业业、两袖清风的榜样,他的儿子,从英国留学回来,却待业在家?
这本身就不合常理。以常光明在省委大院经营多年的人脉,哪怕只是打个招呼,给儿子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也并非难事。
更何况,一个能供得起孩子出国留学的家庭,经济条件会差到哪里去?
英国的学费和生活费,可不是一个普通公务员家庭能轻易负担的。
这背后一定有故事。
“小张,这个常浩,有更详细的资料吗?”
小张立刻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又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书记,我们预判您会对这个点感兴趣,所以做了初步调查。常浩在英国留学期间,消费水平非常高,与他家庭的正常收入严重不符。他名下没有资产,但他经常出入高档会所,社交网络上晒的也都是名表、跑车。不过,这些账号在他回国前都注销了。”
“有意思。”祁同伟的嘴角微微上扬,“一个啃老的富二代,回国后却安分守己地待业?他靠什么生活?”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小张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们查了常浩回国后的银行流水和所有电子支付记录,非常干净,几乎没有什么大额消费。他就像变了个人,从一个挥金如土的纨绔子弟,变成了一个宅在家里打游戏的普通青年。”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个人的消费习惯,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彻底改变的。他不是不需要钱了,而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花钱。或者说,他正在为了某个更大的目标,在节衣缩食。”
“继续查。”祁同伟转过身,目光锐利,“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知道常浩回国这一年,到底在做什么,在和什么人接触,钱花在了哪里。尤其是,查一下他有没有赌博、吸毒或者其他不良嗜好。一个挥霍无度的年轻人突然从良,要么是欠了巨债,要么就是染上了更烧钱的恶习。”
“是!”
“另外,”祁同伟补充道,“查常光明的妻子,她不是体弱多病吗?查她的就诊记录,在哪家医院,看什么病,主治医生是谁,费用情况如何。一个长期病号,也是一个无底的烧钱洞。”
“明白!”
小张领命而去,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祁同伟重新坐回椅子上,脑子里快速地构建着常光明这个人的心理模型。
一个年近五十,在体制内爬了半辈子,终于到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副厅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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