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枫那如同星火般点燃文明根性、强调内生力量的宣言,如同一块投入表面平静、实则早已暗流汹涌的死水潭中的巨石,在九城联盟内部激起了截然不同、甚至完全对立的巨大浪涛。短暂的、充满思想碰撞的沉寂之后,爆发出来的是更加激烈、更加尖锐、更加无法调和的根本性分歧。
以京都玉帝神系及其最坚定拥护者们为首的保守派势力,对林晓枫那套将“凡人文明”自身传承提升到与“神权信仰”近乎同等高度、甚至隐隐质疑纯粹交易式信仰根基的理念,表现出了极大的警惕与毫不掩饰的排斥。高踞首座、周身笼罩在九旒冕旒珠玉光辉之中、面容模糊却威压如海的神使(并非玉帝本尊亲临,而是其在人间的最高代言者),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恢弘而冰冷,仿佛自九天之上垂落,带着亘古不变的、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如同最终审判般一锤定音:
“凡人之见,终究浅薄,不识天数之浩渺,不明神威之难测。”那声音如同冰河流动,冻结了刚刚因林晓枫之言而泛起的一丝涟漪,“文明传承固然重要,此乃神恩赐予人族之根基。然,若无至高神权统御八荒,厘定阴阳秩序,引导众生信仰,再辉煌的文明,亦不过是散沙一盘,顷刻间便会被饕餮那湮灭一切的狂潮彻底吞噬、归于虚无!” “尔等可曾记得?上古终末之战,若非吾等天庭众神,舍生忘死,以神血染红苍穹,以神骨铸就壁垒,岂有今日人族得以喘息、繁衍之微弱生机?!” 神使的目光如同两道实质的金光,扫过下方众人,最终落在林晓枫身上,带着俯视般的威严,“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收缩力量,固守根本,凝聚残余信仰,方为延续文明火种之唯一上策!” “传吾法旨:即日起,启动‘天庭壁垒’计划!汇聚九城核心信仰之力,勾连周天星辰脉络,以天庭残留阵基为核心,构筑绝对神域!凡我玉帝神系所属,及所有愿遵从神谕者,皆可入壁垒,共抗此次灭世大劫!”
“天庭壁垒”!这四个字如同沉重的鼓槌,敲在每个人的心头。这是依托上古天庭崩塌后残留的阵基,以海量精纯信仰为能源构建的终极防御结界,传说在其全盛时期,足以隔绝一界,万法不侵!保守派显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壮士断腕,放弃广袤的、难以守护的土地与无法计数的生灵,将所有残余力量龟缩于这最后的“神域堡垒”之内,试图打造一个与世隔绝的、“绝对安全”的文明保险箱。
此言一出,九城联盟维持了千百年的表面统一,彻底宣告分裂!
支持玉帝神系的长安、洛阳等数座底蕴最为深厚、神权高度集中、与上古天庭渊源极深的大城代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纷纷躬身附议,开始急切地商议人员撤离、资源整合以及信仰力量输送的具体事宜。殿内的气氛瞬间从之前的争吵混乱,变得肃杀而压抑,一道无形的、代表着理念与道路的巨大鸿沟,已然在众人之间冰冷地划开。
林晓枫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太多意外,只有一片冰凉的、为那些即将被放弃的亿万生灵而感到的悲哀。他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当恐惧压倒希望,当保守压倒进取,分裂是必然的结局。
他缓缓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些已经开始规划“壁垒”细节的保守派,目光坚定地扫过殿内剩余那些仍在犹豫、挣扎、或眼中闪烁着不同光芒的人。蓉城火锅之神的虚影朝他咧嘴一笑,猩红的锅底滚滚冒泡,带着一股“老子跟你干了”的泼辣劲儿;沪上财神神使推了推金丝眼镜,指尖在玉算盘上飞快跳动,显然已经在默默计算着这场“风险投资”可能需要的资源和潜在回报;青云镇那位愁眉苦脸、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土地公,虽然唉声叹气,脚下却像生了根,没有向保守派那边挪动半步;还有一些中小城邦的代表、部分神职与凡人世俗生活捆绑极深的神只(如几位气息温和的灶神、几位掌管着重要水路的河伯),眼神复杂地闪烁着,显然在“绝对安全”的诱惑与“文明活力”的理念之间,进行着无比艰难的权衡。
“诸位,”林晓枫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清泉流淌,清晰地传入这些犹豫者的耳中,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力量,“‘天庭壁垒’或许能求得一时、甚至一段不短的安稳。但断绝了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失去了文明赖以生存的活力与不断自我更新的根基,无异于自断手足,自我圈禁。一个停滞的、失去流动性的文明,还能称之为文明吗?那与一座精美却毫无生气的坟墓又有何异?”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那笼罩在神光中的玉帝神使方向,声音提高,“而且,谁又能百分之百地保证,那看似坚固无比的‘乌龟壳’,就能绝对抵挡住以‘概念’为食、无形无质的饕餮?若其连‘神域’本身的概念都能侵蚀消化呢?”
他挺直脊梁,如同风雪中屹立的不屈青松,朗声宣告:“我意已决!将带领我的团队,并诚挚欢迎任何志同道合者,放弃龟缩一隅的幻想,主动出击!我们将前往传说中那场决定命运的上古最终战场,寻找彻底解决饕餮威胁,或者至少是加固封印、扭转战局的方法!与其在壁垒中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外界被一点点吞噬,不如集结所有尚存勇气与希望的力量,放手一搏,为文明杀出一条生路!”
就在林晓枫铿锵有力地表明立场,试图凝聚最后一批同行者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容忽视的骚动与能量波动。守卫的呵斥声被一股强横的力量强行压下,紧接着,数位身着苏家特有云纹家族服饰、气息渊深如海的老者,在一名面容与苏小婉有几分相似、神态威严、周身弥漫着强大灵压的中年人带领下,无视殿内凝重的气氛,强行闯了进来,径直走向站在林晓枫团队中的苏小婉。
“小婉!胡闹够了!”那中年人正是苏小婉的父亲,苏家当代家主,他面色沉凝如水,带着久居上位、不容抗拒的威严,目光锐利地扫过林晓枫等人,最终定格在女儿身上,“家族长老会已一致决定,即刻开启祖传的‘周天星衍秘境’,此秘境乃先祖依托上古星辰大阵所建,自成一方小世界,法则稳固,足以抵御此次灭世级灾劫!立刻随我们回去!此等险地,前途未卜,凶吉难料,岂是你能任性涉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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