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回到惊蛰殿，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太后那里的试探暂时应付过去了，但就像在悬崖边走钢丝，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她必须更快，在夜烬和太后任何一方彻底掌控局面、或者那幕后之人察觉不妙彻底隐匿之前，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或力量。
她的精神力再次尝试性地向揽月宫方向延伸。不出所料，那里的“屏障”更加厚实了，仿佛布下了一层无形的铁网，显然是夜烬加派了高手，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隔绝探查的秘法或器物。强行探查，极易被察觉。
不能从外部感知，那内部呢？
秦晚心念一动，想起了那块被挪开过的、刻满符文的井口石板。
她的精神力当时曾顺着井壁向下蔓延，虽被浓郁的邪气干扰，但并非全无收获。
她闭上眼，全力回忆并感知那时捕捉到的、除了邪气之外的细微痕迹。
井壁……非自然开凿的痕迹……并非完全垂直向下……在某个深度，似乎有……侧向的、人工开凿的凹陷？或者说，是一个被巧妙掩饰的入口？
这个念头让她精神一振。如果那口井不仅仅是投放邪气的通道，其本身还是一个秘密出入口呢？那就能解释为何会有黑影在此出没，以及为何邪气源头感觉如此“近”却又被隔绝。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衣袂摩擦声，若非秦晚精神力高度集中，根本无从捕捉。不是寻常宫人的脚步声，是高手，而且刻意收敛了气息。
秦晚立刻收敛所有外放的精神力，姿态放松地拿起手边的一卷医书，仿佛在静静阅读。
几乎在她拿起书卷的下一秒，一道玄色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内，无声无息，正是夜烬。
他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凝重，显然一夜未眠，且揽月宫的事情颇为棘手。
“王爷驾临，有何指教？”秦晚放下书卷，起身，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她注意到，夜烬此次前来，并未带随从，是孤身一人。
夜烬没有绕圈子，锐利的目光直接锁定秦晚，心里五味杂陈，自从她醒来后就如变了一个人，不再是云惊墨，而是秦晚，这个她更加的冷厉，显得遥不可及，仿佛随时要离他而去。
“那口井，井下有密室。”
他开门见山，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同时紧紧盯着秦晚的反应，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秦晚心中虽已有猜测，但面上还是适当地露出了惊愕：“密室？”她蹙起眉头，“王爷是如何发现的？里面……有什么？”
她的反应落在夜烬眼中，惊愕真实，关切点也正在关键处。他走到她对面的椅子坐下，自顾自倒了一杯冷茶，一饮而尽，似乎借此压下心头的燥郁。
“本王调来了‘地藏’。”他沉声道，提及这个名字时，语气带着一种特殊的意味，仿佛那是某种终极手段。
秦晚不知道“地藏”是谁或什么，但能让他如此重视，必定非同小可。
“他下去了？”秦晚追问。
“下去了，但也差点回不来。”夜烬的声音带着冷意，“井下邪气已成实质，如同泥沼，更能侵蚀内力与神智。井壁在中段确实有一处被符文掩饰的侧向通道，通向一个不大的石室。”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乍现：“石室是空的。”
“空的？”秦晚这次是真的有些意外。费尽心力打造这样一个隐秘所在，怎么会是空的？
“并非完全空无一物。”夜烬修正道，“里面有近期有人活动过的痕迹，很新鲜，不超过十二个时辰。有打坐的蒲团，有熄灭的灯盏，还有……这个。”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以特殊金属打造的盒子，放在桌上。盒子表面刻着与井口石板类似的扭曲符文，散发着一种不祥的气息。
“这是？”秦晚能感觉到盒子里传出一种令人极其不适的波动，与她感知到的邪气同源，但更为精纯、内敛。
“一个容器。”夜烬语气凝重，“‘地藏’判断，此物之前应是用来盛放某种极阴邪之物的核心，但现在，里面的东西不见了。只残留着这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秦晚瞬间明白了。那石室，是有人用来修炼邪功，或者存放、操控邪气源头的地方！
昨夜她感应到的邪气源头，很可能就是这盒子里的东西！而那个黑影，要么是来取走这东西，要么就是在此修炼之人，因为她的到来和夜烬的追踪，被迫中断，带着核心之物仓促撤离！
所以，她反向溯源时感觉源头“近在咫尺”，因为那东西当时确实就在井下的石室里！
“黑影……取走了里面的东西？”秦晚说出自己的推断。
“十有八九。”夜烬指尖敲击着桌面，节奏带着一丝烦躁，“对方非常警惕，而且对宫内的布防和本王的手段极为了解。影卫追踪到冷宫外墙便失去线索，并非对方凭空消失，而是那里有不止一条早已布置好的、极其隐秘的撤离路线。”
他看向秦晚，目光深沉：“对方在宫中经营日久，根基比我们想象的更深。而且，他带走了那邪气核心，目的不明，但绝不会是好事。”
秦晚感到一股寒意。一个能在皇宫大内，在夜烬的眼皮底下，经营如此隐秘据点，并能随时携带危险之物消失无踪的敌人，实在太可怕了。
“王爷接下来打算如何？”她问道。
“查！”夜烬斩钉截铁，“既然留下了痕迹，就一定能揪出尾巴。那条密道，那些撤离路线，还有这盒子本身的材质、工艺，都是线索。本王已下令彻查近二十年内所有与揽月宫相关的人员调动、物料进出记录，尤其是与西南边陲、巫蛊之术可能关联的部分。”
他的思路清晰而高效，展现出一个掌控者的铁腕与缜密。
“那……陛下那边？”秦晚更关心这个。邪气核心被带走，皇帝的病情会不会有变？
“陛下体内的邪气并未加剧，但也未见消散。”夜烬眉头紧锁，“似乎成了无根之水，但依旧顽固。你的治疗不能停。”
“臣妾明白。”秦晚点头。她沉吟片刻，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抬眸看向夜烬，眼神清澈而坚定：“王爷，若信得过臣妾，关于那邪气特性，以及可能克制之法，臣妾或可再尽力一试。或许能从陛下体内残留的邪气中，反向推衍那核心之物的某些特性，为王爷追查提供更多方向。”
她再次主动提出了参与。这一次，不再是抛出线索引他入局，而是提出了更具建设性的合作意向。她需要更深入地了解那邪气，也需要借此在夜烬这里获得更多的“权限”和“信任”，以便进行她自己的调查。
夜烬深深地看着她，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坦诚，也看到了那不容忽视的才华与价值。
在眼前这迷雾重重、敌暗我明的局面下，她的能力确实是不可或缺的一环。禁锢她，或许安全，但可能错失良机；用之，则伴风险。
良久，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可以。从今日起，你需要什么，直接向朔风提。关于邪气的一切发现，第一时间向本王汇报。但记住，”
他身体微微前倾，带来强大的压迫感，“若有任何隐瞒，或行差踏错，本王绝不姑息。”
这是警告，也是承诺。他给了她一定的自由和资源，但绳索的另一端，牢牢握在他的手中。
“臣妾，谨记。”秦晚垂眸，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光芒。
合作，初步达成。虽然依旧是在刀尖上跳舞，但至少，她获得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接触核心秘密的平台。
夜烬起身，不再多言，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
秦晚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桌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金属盒子。空的容器……被带走的邪气核心……深藏不露的敌人……
风暴，正在加速酝酿。而她，必须在这场风暴彻底爆发前，拥有足以自保，甚至扭转局面的力量。
她再次将心神沉入空间，那片灰雾依旧沉寂，但她能感觉到，随着她精神力的增长和对这个世界规则的适应，那片空间，似乎也在发生着某种极其细微的变化。
或许，那里隐藏的，不仅仅是物资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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