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敏君的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这件事，却像一颗石子，在何晓蔓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久久不散的涟漪。
夜里，她躺在江延川结实而温暖的臂弯里，闻着他身上那股让她安心的好闻气息，脑子里却不像往常那样充满了旖旎的念头。
她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这次的“投机倒把”风波，虽然被他们夫妻俩联手，漂亮地打了回去，甚至还让她因祸得福，威望大涨。
但这终究是一种警示。
它提醒了何晓蔓，在这个特殊的年代，在家属院里这种人多眼杂、是非不断的地方，靠着一点小手艺，小打小闹地赚点辛苦钱，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今天有人嫉妒她会做衣服，明天就可能有人嫉妒她会做饭。只要她过得比别人好，就永远免不了会有下一个“丁敏君”跳出来，给她使绊子，泼脏水。
这种寄人篱下、受人掣肘的感觉，她不喜欢。
她需要一份真正属于自己的、能让她站稳脚跟的、光明正大的事业！
她需要钱。
很多很多的钱。
不是为了过上多么奢侈的生活，而是为了拥有在这个时代，保护自己和家人的能力，以及……选择的自由。
她不想再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被人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她要强大到，让所有想算计她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她脑中闪过，并且，迅速地变得坚定起来。
何晓蔓缓缓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看向身旁那个呼吸平稳、睡得正香的男人。
她轻轻地推了推他。
“延川，睡着了吗？”
“嗯？”江延川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地就把她往怀里又搂了搂，声音含糊不清地嘟囔，“媳妇，咋了？是不是俺又压着你头发了？”
“不是。”何晓蔓靠在他滚烫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认真地说道，“我有件正事，想跟你商量。”
一听到“正事”两个字，江延川的瞌睡虫，瞬间就跑了一大半。
他睁开眼睛，借着月光，看着怀里媳妇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你说，俺听着。”他坐起身，顺手也把何晓蔓拉了起来，还体贴地把被子往她肩上裹了裹。
何晓蔓酝酿了一下情绪，开门见山。
“延川，我想做点小生意。”
江延川闻言，眉头就是一挑，但没有立刻打断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是那种……光明正大的生意。”何晓蔓强调道，“这次的事给我提了个醒，在家属院里做衣服，虽然能挣点钱，但目标太大了，容易招人嫉妒，不是长久之计。”
“我想把眼光，放到外面去。”
江延川静静地听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赏。他就知道，他的媳妇，绝不是那种只满足于家长里短的小女人。
何晓蔓看着他，一字一句，将自己酝酿已久的想法，清晰地说了出来。
“我想做的第一个生意，是卖卤肉！”
“卖卤肉？”江延川有些意外。
“对！”何晓蔓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兴奋和自信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康庄大道。
“我有独家的卤肉秘方，是我家祖传的，做出来的味道，保证是独一份儿！而且，我的空间里，有最好的香料，甚至……还有源源不断的、最优质的猪肉、牛肉和鸡爪、猪耳朵这些下水。”
当然，后面这句话，她是在心里说的。
“咱们可以先从县城的黑市开始。”她的思路，清晰得可怕，“黑市虽然听着不好听，但那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自由买卖，又不需要票据的地方。那里人流量大，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只要东西好，就不愁卖不出去。”
“我们这样做，好处有很多。”她伸出手指，一条条地给他分析。
“第一，能快速积累资本。现在的人，肚子里都缺油水，只要我们的卤肉味道够好，价格公道，绝对能一炮而红！挣的钱，肯定比做衣服多得多！”
“第二，隐蔽性好，不引人注目。我在县城卖，家属院这边没人知道。我们每次去，都做些伪装，快去快回，神不知鬼不觉的，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
“第三，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何晓蔓的眼神，变得深远起来，“延川，时代在变。虽然现在管得严，但以后，政策肯定会慢慢放开的。我想抓住这个机会，提前布局。等以后政策允许了，我们就可以把这个小摊子，做成一个光明正大的卤肉店，甚至……一个食品厂！”
她描绘的蓝图，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想象。
江延川听着她这番条理清晰、野心勃勃的“创业计划”，彻底被震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娇小的女人，第一次发现，在她那看似柔弱的身体里，竟然蕴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和魄力。
去黑市做生意……
这四个字，对于他这样一个根正苗红的军官来说，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
那几乎是等同于“投机倒把”的代名词。
虽然他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偷偷摸摸地干，但那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他沉默了。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和两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
何晓蔓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心里也有些打鼓。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对于江延川来说，实在是有些惊世骇俗了。
他会同意吗？
他会觉得，自己是个不安分的、唯利是图的女人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何晓蔓以为他要开口反对，甚至已经准备好了一肚子说服他的话术时，江延川，却突然动了。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那双粗糙有力的大手，紧紧地，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在何晓蔓错愕的目光中，他看着她，无比郑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干！”
只有一个字。
却重若千钧！
何晓蔓愣住了。
江延川看着她，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反对，只有全然的信任、支持，和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
他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句，用他最朴实的话，表达了他最坚定的决心。
“媳妇，俺虽然听不太懂你说的那些‘布局’啊、‘食品厂’啊什么的。但是，俺听懂了一件事。”
他看着她，眼神亮得惊人。
“俺媳妇，是个有大本事、不甘于平凡的女人。你想做什么，想飞多高，俺不拦着你。俺……俺不能成为拴住你翅膀的绳子。”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何晓蔓眼眶瞬间就红了的话。
“你只管往前冲。”
“需要什么，我帮你！需要人，我给你当保镖！需要钱，我砸锅卖铁也给你凑！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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