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无声，漫天飞舞，将夜色渲染得朦胧而静谧。路灯的光晕在雪花中显得格外温柔，如同舞台的追光，精准地打在林荫道下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
时间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初雪凝固。
林暖暖抱着那只巨大的毛绒熊，仰着头，怔怔地看着雪花中江辰那双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不再是以往的平静无波或理性审视，而是翻涌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深沉而灼热的情感，像积压了许久的火山，终于寻到了喷薄的缝隙。
雪花落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微微颤动，像是蝴蝶颤抖的翅膀。他看着她，目光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他这沉默却无比强烈的注视而变得稀薄、滚烫。林暖暖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血液在四肢百骸疯狂奔流，脸颊烫得几乎能融化落在上面的雪花。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预演过的场景，所有忐忑不安的猜测，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是本能地、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睛里，试图读懂那里面的千言万语。
就在她几乎要溺毙在他那深沉的目光中时，江辰动了。
他再次朝她走近了一步。
这一次，距离近得她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瞳孔中自己小小的倒影，能感受到他呼吸时带起的、微凉的气流拂过她的额发。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飘雪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干净。然后，在林暖暖一瞬不瞬的注视下，他将手伸进了自己深蓝色运动服的外套口袋里。
当他将手重新拿出来时，掌心多了一个东西。
不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也不是什么浪漫的礼物。
是一个巴掌大小的、印着简单卡通图案的**暖手宝**。白色的外壳，上面画着一个咧着嘴笑的、胖乎乎的太阳娃娃，看起来甚至有些幼稚，与江辰清冷的气质格格不入。
他似乎按了一下开关，暖手宝的边缘立刻亮起一圈微弱的、橙黄色的光芒，在这飘雪的寒夜里，像一小簇温暖的火苗。
然后，他伸出手，摊开掌心，将那枚正在逐渐散发出温暖热源的小小暖手宝，小心翼翼地、不容拒绝地，**放入了林暖暖因为抱着玩偶而微微冰凉的左手手心**。
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冰凉的皮肤。
那一瞬间的触感，带着他指尖的微凉和暖手宝刚刚升腾起的温热，两种截然不同的温度交织在一起，像一道电流，猝不及防地窜过林暖暖的四肢百骸。
她浑身轻轻一颤，下意识地蜷缩手指，握住了那枚温暖的小太阳。
温暖，源源不断地从掌心传递开来，迅速驱散了指尖的寒意，并顺着血液，一路蔓延，熨烫过手臂，肩膀，最终，**稳稳地落在了她狂跳不止的心脏上**。
他……竟然随身带着暖手宝？
而且，在这个初雪降临的时刻，用这样一种笨拙又无比体贴的方式，将温暖递到了她的手里？
林暖暖低下头，看着掌心里那个散发着橙黄色光晕和融融暖意的小太阳，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一阵湿热。
他总是这样。
不说喜欢，不说在意。
却会用一瓶草莓牛奶，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一个设置了强提醒的微信，一份详细的复习计划，一场精心策划的游乐园之行，和此刻这枚雪夜中的暖手宝，将她密不透风地、牢牢地护在他的世界里。
这无声的行动，比任何海誓山盟都更让她心动，更让她感到被珍视。
雪花依旧在他们周围静静飘落，落在他的发梢，她的肩头。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雪落的声音，和彼此交织的呼吸。
江辰看着她低头凝视掌心的模样，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那轻轻握住暖手宝、指节有些发白的手指，深邃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克制终于土崩瓦解。
他抬起手，不是去触碰暖手宝，而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去了她睫毛上凝结的一小片雪花。
动作生涩，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那冰凉的指尖与她温热的眼皮一触即分，却像是在她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轻轻烙下了一个印记。
林暖暖猛地抬起头，撞进他近在咫尺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的情感如此汹涌，如此清晰，再也无法掩饰。
他看着她，雪花在他和她之间织成一道朦胧的帘幕。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薄唇微启，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伴随着呵出的白色雾气，融入了这初雪的夜色中：
“林暖暖。”
他叫她的全名，语气郑重得如同宣誓。
林暖暖屏住了呼吸，心脏悬到了嗓子眼，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或许会改变她一生的话语。
然而，江辰看着她那双因为紧张和期待而显得格外湿漉明亮的眼睛，看着她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以及那紧紧握着暖手宝、仿佛在汲取勇气的小手，到了嘴边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却化作了一句看似平常，却蕴含着无限未尽之语的——
“到了，笨蛋。”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一种近乎无奈的、极致的温柔。
到了。
宿舍到了。
这个充满心动、暧昧、试探和无数甜蜜细节的秋天，似乎也走到了一个节点。
而“笨蛋”这两个字，在此刻听来，不再是调侃，不是责备，而是裹挟着所有未尽之言、所有汹涌情感的唯一出口，是一个独属于他们的、最亲密的称呼。
林暖暖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深沉如海的情感，看着他被雪花点缀得格外清俊的眉眼，一股巨大的、酸涩又甜蜜的暖流猛地冲上鼻腔，让她的视线瞬间模糊。
她明白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
这一个雪夜，这一场初雪，这一个温暖的掌心，这一声温柔的“笨蛋”，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却带着最灿烂的笑容，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
“嗯！到了！”
江辰看着她脸上的泪水和笑容，抬起手，似乎想为她拭去眼泪，指尖在空中停顿了片刻，最终却只是轻轻落在了她戴着羽绒服帽子的头顶，极其短暂地、克制地揉了揉。
“进去吧。”他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平稳，只是眼底的波澜尚未完全平息。
“学长再见。”林暖暖抱着熊，握紧掌心的暖手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一刻的他，连同这漫天的飞雪，一起刻进心底。然后，她转过身，快步跑向了宿舍楼的大门。
江辰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他看着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消失在玻璃门后，直到那抹白色的身影完全看不见，才缓缓低下头，摊开自己的手掌。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触碰她睫毛时那细腻微凉的触感，和放入暖手宝时，她指尖冰凉的瞬间。
雪花落在他的掌心，迅速融化，带来丝丝凉意。
他却感觉，整颗心都被某种滚烫的情绪填满了。
这场初雪，这个夜晚，这个叫做林暖暖的女孩，像一道强光，不容抗拒地照进了他原本只有公式和星辰的世界，彻底颠覆了他过往的一切认知和秩序。
他抬起头，望着宿舍楼那个亮起的、属于302寝室的窗口，目光深沉而坚定。
有些界限，一旦跨过，便再也无法回头。
有些光，一旦遇见，便再也无法容忍失去。
他不想，再只当她的学长了。
这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今夜悄然降临的初雪，纯净，冰冷，却蕴含着足以改变一切轨迹的、巨大的力量。
只是，这个决心，需要在一个怎样的时机，用怎样的方式，才能完整地、毫无保留地，传递到她的心中？
夜色深沉，雪，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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