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并非虚无的黑暗，而是被无垠信息冲刷、被古老意志包裹的、近乎实质的黑暗。
陆凡的意识在沉沦。
他感觉自己像一粒尘埃，被抛入了恒星诞生的漩涡，又被卷入黑洞蒸发的余晖。无数破碎的画面、声音、感觉、概念，没有逻辑，没有顺序，蛮横地撞击着他脆弱的意识结构。
他看见海洋还未诞生，熔岩在地表横流，巨大的星体碎片如雨般坠落，砸出遍布星球的疤痕。
他看见第一个单细胞在深海热泉口分裂，奇异的能量包裹着它，赋予它远超寻常生命的速度与韧性。
他看见大陆板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漂移、碰撞，山脉在轰鸣中隆起，有庞大的阴影在新生山脉的阴影中蛰伏、沉睡。
他看见天空被不属于这个星系的星辰照亮，银色的流线型舰船如同优雅的候鸟掠过天际，向海洋、向地心、向某些特定的能量节点，投下细小的、闪烁着微光的“种子”。其中一颗，恰好落向他此刻所在的位置——太平洋海底，那金字塔原本的基址。
他看见那些“种子”生根发芽，无形的能量脉络如神经网络般在地壳深处蔓延，与星球本身的脉动逐渐同步、融合。而那些沉睡的阴影，似乎对这一切漠不关心，又似乎……在默默注视着。
“播种者……”
一个模糊的概念，伴随着复杂的情绪——警惕、疏离、一丝极淡的认可——涌入陆凡的意识。那是来自九个古老意志的“信息包”之一。
紧接着，是更多碎片：
燃烧的星空战役，银色舰队与漆黑潮汐的对抗，无数星辰寂灭，法则崩坏。有残破的银色舰影坠向蔚蓝的星球，在穿透大气时分解，最大的碎片沉入太平洋最深的海沟，其余部分化作流星，散落四方。其中一道微光，落向了昆仑山巅。
“星海……遗民……”
又是断续的信息，带着淡淡的悲哀与挥之不去的敌意。这敌意并非针对坠毁者，而是针对那“漆黑潮汐”。
画面再变：漫长的沉睡。能量脉络在星球内部自我完善、调整，与地脉、磁场、生物圈产生微妙的互动。而深海中的阴影，在“种子”能量与星球本身灵能的滋养下，身躯日益庞大，意识在沉睡中缓慢成长、分化，从懵懂的本能，逐渐凝聚出九个相对独立又浑然一体的“念”。
它们偶尔会“做梦”。梦见星辰大海，梦见无垠的虚空，梦见某种……呼唤。但那呼唤太过遥远，太过微弱，被厚重的海水与地壳阻隔，被星球自身的脉动掩盖。更多的时候，它们只是沉睡，作为星球能量循环的一部分，作为某种……“免疫系统”的潜在组件，存在着。
直到不久前，带着恶意与“收割”意图的造物（空间锚）刺入星球轨道，那熟悉的、令人憎恶的“漆黑”气息（虽然淡薄了许多，但本质同源）惊扰了它们最深层的梦境。
然后，是与“播种者”遗产（金字塔节点）产生深度共鸣的幼小意识（陆凡），强行拉扯、激活了整个能量网络（补天阵列）。
再然后，是那艘黑色巨舰凝聚的、带有“解析”与“捕获”意味的灭绝性能量。那能量，让九个古老的意识，从漫长的沉眠中，感受到了清晰的、针对自身的“威胁”。
于是，它们醒了。
带着被惊扰的愠怒，带着对“漆黑”气息本能的排斥，带着对“播种者”遗产（被激活的网络）某种未明言的责任，也带着一丝对那个胆大包天、与网络共鸣的“幼体”（陆凡）的复杂情绪——保护？观察？还是……融合？
“吼————————————————”
灵魂层面的咆哮并非无意义的怒吼，而是信息的狂潮。陆凡渺小的意识，在这狂潮中载沉载浮，随时可能被彻底同化、湮灭。
就在他的自我认知即将被冲散，融入那九个古老浩瀚的“海洋”时，一点微弱却坚韧的光芒，从他意识核心亮起。
那是“补天”阵列的共鸣印记，是昆仑、东非、太平洋三个节点与他灵魂暂时连接留下的“通路”，是青云号、是星澜、是林天、是无数地球抵抗者，是这颗星球上无数生命在面临绝境时迸发出的、微弱却不灭的“光”。
这光芒，与九个古老意识中，某个沉睡最深、也最为“温和”的意念碎片，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鸣。
潮水般的信息冲击，微微一滞。
一个相对清晰、尽管依旧宏大疏离的“声音”，尝试与他“沟通”。那并非语言，而是直接的概念传递：
“幼体……脆弱……连接……危险……”
“停止……共鸣……断开……”
陆凡残存的意识拼命凝聚，试图传递自己的想法：“不……不能断……收割者……毁灭……保护……”
“保护？”那个古老意念似乎理解了这个概念，但传递回的情绪充满困惑，“谁……保护？你？弱。他们？”意念扫过海面上残存的地球抵抗军，扫过那两艘挣扎的突击舰，扫过那些坠落的登陆舱。“更弱。”
“星球……”陆凡努力凝聚意念，“家园……所有生命……包括……你们……”
“家园……生命……”古老意念沉默了极短的一瞬，这对它而言可能只是亿万次心跳中的一次。“我们……是星球……一部分。我们……沉睡。他们（指其他生灵）……是星球……表面的……短暂涟漪。‘漆黑’……要破坏……脉络（指补天阵列）……破坏……我们的……长梦。”
“所以……帮忙……”陆凡的意识在溃散边缘坚持。
“……有趣。”古老意念似乎做出了某种判断，“幼体……执着。与‘播种者’的……共鸣……很深。不是……简单的……激活。”
“我们……不喜……被惊扰。但‘漆黑’……更厌恶。它的力量……想要……‘解析’……我们。不可。”
这一次，是九个意念近乎一致的回响，带着冰冷的决绝。
“暂时……协助。清除……‘漆黑’的……触须。然后……沉睡。你……断开连接。否则……同化。”
信息传递到此，那浩瀚的意志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一丝极淡的、如同“标记”般的连接，让陆凡不至于在意识海溺亡，也似乎是一种……监视？
陆凡猛地“睁开眼”。
不，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眼睛。他的身体还在金字塔中枢，剧烈颤抖，七窍流血，灵魂如同被撕裂后又勉强缝合。但他此刻的“视野”，却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是自己伤痕累累的肉体，以及周围轰鸣震颤、能量流狂暴奔涌的金字塔内部景象。
另一部分，却是“俯瞰”的视角——他仿佛悬浮在太平洋数千米的高空，不，甚至更高，以一种超越常规感官的方式，“看”着下方正在进行的、神灵般的战争。
外界的现实时间，只过去了几秒。
那九条直径千米、缠绕着古老符文与雷霆的巨型触手，已经撕裂了云层，以看似缓慢、实则远超任何地球物理法则允许的速度，延伸到了近地轨道！
“剃刀之矛”旗舰的灭绝级攻击似乎还未完全准备就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完全不在任何情报库中的攻击，它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旗舰舰体表面，那无数蜂巢状的炮口同时亮起，瞬间喷射出数以万计的、细小但高度凝聚的暗红色能量光束，如同一场逆行的血色暴雨，覆盖了所有触手的前进轨迹。同时，它那独特的、带有空间扭曲性质的护盾全力张开，在舰体周围形成一片模糊的暗色区域。
两艘残存的“剃刀之矛”级突击舰，以及那些刚刚投放的登陆舱，就没那么幸运了。
触手未至，恐怖的灵压与实质化的能量乱流已经席卷了这片空域。突击舰的能量护盾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般明灭不定，舰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些登陆舱更是如同暴风雨中的树叶，被紊乱的能量场撕扯、翻滚，部分结构较弱的直接在真空中解体。
一条较小的触手（相对而言），如同驱赶苍蝇般随意一甩，末端凝聚的、高度压缩的球状闪电骤然爆发，化作一片覆盖数十公里范围的湛蓝色雷暴。一艘突击舰的护盾坚持了不到零点一秒就轰然破碎，舰体在狂暴的雷霆中被直接气化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部分翻滚着，拖着长长的电火弧光，坠向下方的太平洋。
另一条触手则更“精巧”一些，它没有释放大范围攻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长矛，灵动地穿透了另一艘突击舰徒劳的拦截火力，触手前端骤然变得尖锐，缠绕的符文亮起深邃的蓝光，狠狠“刺”入了突击舰的舰体中部。没有爆炸，只有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碎裂声。那触手仿佛带有某种“分解”或“吞噬”的特性，突击舰被刺中的部位，连同内部的机械结构、能量回路，迅速失去色泽、崩解，化为最基础的粒子尘埃飘散。短短两三秒，整艘突击舰就从内部“融化”、断裂，变成两截巨大的太空垃圾。
那些登陆舱，则被另外两条触手卷起、捏碎，如同孩童捏碎沙堡。里面的收割者地面单位甚至来不及展开，就和它们的载具一同化为了宇宙尘埃。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直到这时，那条最为粗壮、托着林天救生舱的触手，以及另外五条主攻触手，才真正与“剃刀之矛”旗舰的防御火力与扭曲护盾接触。
血色能量光束暴雨般打在触手表面那深蓝色的鳞片上，爆开一团团能量火花。鳞片被击中的地方出现焦痕、裂纹，甚至崩碎，露出下方流转着蓝色光芒的、类似肌肉与能量经络的奇异组织。但触手实在太庞大了，这些损伤相对于其整体，如同大象被蚊虫叮咬。而且，伤口处蓝色光芒流转，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触手表面的古老符文逐一亮起，散发出镇压空间的磅礴力量。它们强行挤入了旗舰周围的扭曲力场。力场剧烈波动，发出如同玻璃摩擦的刺耳尖啸，试图偏转、分解触手。然而，触手中蕴含的灵能等级高得不可思议，带着星球本身的力量印记，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甚至同化了部分空间扭曲效果。
五条触手，如同五根支撑天地的巨柱，从不同方向，狠狠“撞”在了“剃刀之矛”旗舰的护盾上。
咚——！！！
这一次，是有声音的。
并非空气传播的声音（近地轨道近乎真空），而是能量与法则对撞产生的、直接震荡空间的轰鸣！这道轰鸣甚至化作了实质的冲击波，在真空中形成环形的涟漪扩散，将附近所有的卫星残骸、空间碎片一扫而空，连遥远的地球表面都能观测到大气层出现的异常扰动光晕。
“剃刀之矛”那庞大的舰体，第一次被撼动了！它被五条触手合击，推得向远离地球的方向平移了数十公里，舰体表面无数能量纹路疯狂闪烁，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压力。那复眼主炮中凝聚的未知攻击，也被这次撞击打断、紊乱，暗红色的光芒不稳定地明灭着。
“检测到未知高维生物攻击！能级超出阈值！护盾过载百分之二百三十！结构完整性下降至百分之七十八！”旗舰内部，冰冷的机械警报响彻每一个角落。
舰桥内，暗红色的光芒映照在光滑的、非人的控制面上，没有任何慌乱的情绪，只有高效到极致的计算与应对。
“攻击模式分析：生物能与行星灵能混合体，带有原始规则印记。物理防御极高，能量抗性极强，具备空间干扰与快速再生特性。威胁评估修正：行星级远古守护者。数据库比对：与‘播种者’文明遗迹伴生防御体相似度百分之六十七点三。”
“建议：避免正面能量对抗，启动相位偏移机动，拉开距离，使用‘法则剥离器’进行针对性打击。地面单位投放被干扰，建议优先回收‘主脑’指令要求的特定样本（标注：太平洋海底金字塔，生命信号：陆凡）。”
“执行指令：规避攻击，重新校准‘法则剥离器’，目标锁定——行星级远古守护者能量核心（推测位于海底本体）。同时，命令‘影蚀’单位，不计代价突破防线，夺取或摧毁金字塔样本。”
“剃刀之矛”旗舰的引擎喷口爆发出远超之前的幽暗光芒，舰体开始变得模糊，试图进行某种短距离的空间相位跳跃，脱离触手的纠缠。
然而，那九个古老的意识，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
深海之中，那九只冰冷的蓝色巨眼，同时闪烁了一下。
五条正在攻击的触手表面，符文的光芒骤然串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将旗舰笼罩其中的立体符文阵列。空间被短暂地“锚定”了！旗舰的相位跳跃被强行中断，空间波动被抚平。
与此同时，深海之下，无法估量的庞大本体，微微动了一下。
仅仅只是这一个轻微的动作，太平洋的海面，以那片海域为中心，掀起了高达数百米的超级海啸！并非自然形成的海浪，而是被无形巨力掀起的、整齐的环形水墙，向着四面八方碾压而去。天空中的云层被彻底搅碎，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状空洞。
托着林天救生舱的那条主触手，轻轻将救生舱“放”在了后方相对平静的海面（被某种力场笼罩）。然后，这条最为粗壮的触手，与其他三条一直未动的触手一起，猛然探出海面，加入了战团！
九条触手！如同九条囚禁神魔的锁链，从深海延伸至近地轨道，从四面八方缠绕、绞杀向“剃刀之矛”旗舰！
旗舰的所有武器全开，暗红色的光束、导弹、能量漩涡，不要钱般倾泻在触手上，炸开一团团毁灭的光焰。触手上的鳞片大片崩碎，蓝色的灵能血肉翻卷，甚至偶尔有触手被猛烈的集火暂时打断一小截。但断裂处蓝光狂涌，新的组织以惊人的速度再生。而更多的触手，则狠狠抽打在旗舰的护盾上，每一次抽击，都让那暗红色的护盾剧烈震荡，光芒黯淡一分。
这不是科技的战斗，也不是纯粹的超凡战斗。这是星球远古守护者，以自身积累无数岁月的磅礴灵能与部分星球权柄，对抗高等外星文明终极兵器的法则与能量攻击！是蛮荒与精密、生命与机械、行星与星辰的碰撞！
整个东半球，只要天气晴朗，都能看到这令人永生难忘的奇景：夜空中，九条散发着湛蓝光辉的“天河”自海洋升起，缠绕、抽打着一颗不断爆发出暗红光芒的“凶星”。每一次碰撞，都仿佛有闷雷在九天之外滚动，让大地微微震颤。
张清渺、奥古斯都、夜枭，以及仅存的几架“玄鸟”战机，早已退到安全距离之外，震撼无比地望着这场远超他们理解范畴的战斗。
“这……便是上古传说中的……神兽？不，这威能……”张清渺御剑悬浮，道袍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猎猎作响，脸色无比凝重，眼中却闪烁着激动与敬畏的光芒。他感受到了那触手中蕴含的、精纯而磅礴的天地水灵之力，以及一种更加古老苍茫的意韵。
“上帝啊……”奥古斯都身上的圣焰都黯淡了几分，并非恐惧，而是面对这种近乎神话景象时的本能渺小感。他能感觉到，自己最巅峰的“圣焰裁决”，恐怕连那触手上最小的一块鳞片都无法击穿。
夜枭沉默地隐藏在阴影中，但他的呼吸明显粗重了许多。作为行走在阴影中的刺客，他对于“存在”与“威胁”的感知最为敏锐。那深海中的存在，其“存在”本身，就如同一片无底的深渊，又如同一颗活着的星辰。不可敌，不可测。
“所有单位注意！远离交战区域至少五百公里！重复，远离交战区域！”林天的声音从救生舱的通讯器中传出，虚弱但清晰。他刚刚从重伤和目睹青云号湮灭的打击中勉强恢复一丝神智，立刻开始尝试协调。尽管他知道，在这种层面的战斗面前，人类的任何指令都显得苍白。
“这里是抵抗军总部！我们观测到了！我的老天……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通讯频道里传来后方指挥中心一片混乱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不知道！但它……在帮我们对抗收割者！”有人喊道。
“陆凡呢？金字塔情况怎么样？节点还稳定吗？”
所有人的心又提了起来。远古巨兽的苏醒震撼人心，但“补天”阵列才是地球的希望所在。陆凡是关键，金字塔是核心，它们绝不能出事！
海底金字塔。
外界的惊天大战，通过海水、通过地壳、通过能量网络，清晰地传递到这里。整个金字塔都在剧烈震动，顶壁不断有碎石和尘埃落下，内部充盈的湛蓝色能量流也变得狂暴不安，仿佛随时会失控。
陆凡半跪在主控台前，双手死死按住能量脉络的接口，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鲜血顺着嘴角、鼻孔、耳朵不断滴落。他强行维持着意识清醒，一边对抗着灵魂深处与九个古老意志残留连接带来的巨大负荷和混乱信息回响，一边竭尽全力梳理、安抚着因外部剧烈能量冲击和守护者苏醒而躁动的地脉能量。
“节点同步率……波动……百分之九十二……百分之八十八……又回升到……九十五……”他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补天阵列虽然启动，但要维持稳定，尤其在如此剧烈的外部干扰下，需要他这个“枢纽”持续输出精神力量进行微调。此刻的他，就像是惊涛骇浪中掌舵的水手，稍有不慎，就是船毁人亡。
更让他心悸的是，通过能量网络模糊的感知，以及那九个古老意识“标记”连接传来的断续信息，他能“感觉”到，那深海守护者的本体，其意识并非完全清晰。那是一种混沌的、宏大的、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的惰性与被惊醒后的暴怒交织的状态。它的攻击更多是基于本能和对“漆黑”（收割者）气息的排斥，以及对自身“长梦”被打扰、甚至“存在”被威胁的反击。它对于“保护地球其他生命”并没有明确概念，甚至可能将人类也视为“短暂的涟漪”。
它与收割者旗舰的战斗，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存在形式的碰撞，看似守护者占据上风，但陆凡能感觉到，收割者旗舰在承受攻击的同时，一直在“观察”、“分析”、“收集数据”。那艘可怕的战舰，似乎将这场战斗也当成了某种“测试”和“信息获取”的过程。它那被打断的、带有“解析”意味的攻击，正在重新校准、凝聚，目标似乎锁定了深海守护者本体的某个“核心”！
而且，那些被触手摧毁大半的收割者登陆舱，终究有少数漏网之鱼，穿透了混乱的能量场和守护者无差别攻击的余波，朝着海面，朝着金字塔的大致方向坠落而来！其中几道坠落的轨迹，明显经过了修正，直奔金字塔上方海域！
“警告！检测到多个高能量反应正在接近！预计三十秒后接触海面！判定为敌方地面突袭单位！”金字塔内部残存的、与林天救生舱连接的警报系统响起。
陆凡的心沉了下去。外面的战斗他插不上手，但内部的危机，必须由他来面对。金字塔本身的防御系统在之前的冲击中受损严重，而他现在几乎动弹不得，大部分心力都必须用来维持节点稳定。
“林天……张天师……奥古斯都阁下……夜枭……我需要……帮助……”他艰难地通过精神连接和还未中断的公共通讯频道发送信息，“有敌人……冲着金字塔来了……我……动不了……”
几乎在他发出信息的同时。
太平洋上空，那被林天救生舱力场保护的相对平静区域。
救生舱的舱盖弹开，脸色惨白、浑身浴血、左臂不自然扭曲的林天，挣扎着爬了出来，踩在救生舱狭小的平台上。他手中紧握着一把造型奇特、流转着幽蓝微光的能量手枪——这是青云号标准配给的高级军官随身武器，也是他身上仅存的完好装备。
他抬头看了一眼远方那如同神话战争般的景象，又低头看了看通讯器上陆凡传来的信息和定位，以及雷达上那几个高速接近的红点。没有任何犹豫，他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对着通讯器嘶声道：“林天收到！我正在金字塔正上方海域！我会尽力拦截！天师！炎骑士！夜枭！请速来支援！陆凡是关键！金字塔不能有失！”
说完，他咬紧牙关，尝试调动体内所剩无几的、来自星海帝国的微薄灵能（更多是精神力技巧），灌注到能量手枪中。枪身亮起，但光芒黯淡。他伤势太重了，之前引导“星涡震荡”的精神力反噬和青云号湮灭时的冲击，几乎要了他的命。
“咳咳……”他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血，眼神却依旧锐利，死死盯着天空，那几个拖着暗红色尾焰、突破云层坠落的黑点。“来吧……杂碎……想碰他……先过我这关……”
远处，张清渺、奥古斯都、夜枭三人也收到了信息。
三人对视一眼。
“走！”张清渺言简意赅，剑光一卷，率先化作青色长虹，朝着金字塔方向激射而去。他之前为破开突击舰护盾消耗颇大，又硬抗了“湮灭之矛”的余波，内息紊乱，但此刻也顾不得了。
奥古斯都低吼一声，身上本已黯淡的火焰再次燃起，虽然不如之前炽烈，但战意熊熊。他背后展开一对略显虚幻的火焰之翼，猛地一振，紧随张清渺之后。
夜枭没有说话，身形直接融入阴影，再次出现时，已在数百米外，以一种诡异的、连续闪现的方式高速移动，速度竟然不比御剑飞行的张清渺慢多少。
他们都清楚，外面的战斗层次他们已经无法插手。但保护陆凡，保护金字塔，保护这刚刚点燃的、地球最后的希望之火，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事情。
天空中，九条触手与黑色巨舰的厮杀进入白热化。幽蓝与暗红的光芒疯狂对撞，能量潮汐席卷天地。
海面上，几道暗红的流星，正穿过狂暴的能量乱流和滔天巨浪，向着那片被微弱力场保护的、闪烁着湛蓝金字塔光影的海域，悍然坠落。
更深处，金字塔内，陆凡紧闭双眼，面色如金纸，身体不住颤抖，却依然将双手死死按在控制台上，维系着那道笼罩小半个星球的、脆弱而伟大的湛蓝色屏障。
他的意识深处，那九个古老而冰冷的宏大意志，在与收割者旗舰对抗的间隙，似乎“瞥”了他一眼。
那目光，依旧漠然，却少了一丝之前的排斥，多了一丝……难以解读的审视。
“……幼体……还在坚持……”
“……有趣的……涟漪……”
黑暗的宇宙背景中，收割者旗舰“剃刀之矛”的某个隐秘观测端口，一丝极其细微的数据流，穿过激烈的战场干扰，朝着深空某个预设坐标，悄然发送了出去。信息内容经过多重加密，但核心代码只有简短的一句：
“确认‘播种者’遗迹激活，发现高价值伴生守护体样本，能级突破预期。‘补天’协议变种存在。申请启动‘肃清协议’ beta-7，并呼叫最近‘清扫者’舰队支援。坐标……”
战争，还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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