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债主,与债务人。”
“以及,我永远不会放手的所有物。”
陆琛的话,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重重敲下,将那一丝因遗嘱而产生的、不切实际的希冀彻底击碎,连同会议室里那点稀薄的暖意,一同冻结。
他眼底那沉淀后的冰冷和决绝,比以往任何一次暴怒都更让林晚星感到刺骨的寒意。真相的碎片已经散落在他面前,他甚至亲手将她带到了拼图的核心——那栋承载着所有秘密的老宅前,可他拒绝去看,拒绝去拼凑。他固执地停留在自己用恨意筑起的高墙之内,将那本日记和这份遗嘱,都视作对她另一种形式的“负债”确认。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回程的车厢,是比来时更甚的死寂。陆琛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凝成实质,他闭着眼,仿佛在养神,但那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了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林晚星攥着那份轻飘飘又沉甸甸的遗嘱副本,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安平巷老宅……沈母将那里留给了她。那里有母亲年轻时的笑容,有沈母沉重的愧疚,或许……也有能最终证明她清白的、更确凿的证据?
一个念头,如同石缝中挣扎出的嫩芽,在她冰冷的心田里破土而出——她必须去那里!必须亲自去那个地方,找到能彻底打破这僵局的、最后的答案!
回到南山别墅,陆琛直接将自己关进了书房,再次隔绝了内外。那份遗嘱,似乎并未改变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却又好像改变了某些看不见的平衡。
林晚星在自己的房间里焦灼地踱步。她想去安平巷,立刻,马上!可她如何能去?没有他的允许,她连别墅的大门都出不去。
她看着手中那份遗嘱副本,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在脑中成型。
傍晚,陆琛出乎意料地没有留在书房,而是出现在了餐厅。晚餐依旧沉默,但在他拿起餐巾时,林晚星深吸一口气,开口了,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不泄露一丝急切:
“我想去一趟安平巷的老宅。”
陆琛擦拭嘴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抬起眼,深不见底的眸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
林晚星迎着他的目光,举了举手中的遗嘱副本,理由充分且无懈可击:“陈律师说,那里有一些沈阿姨的私人物品需要整理和确认。而且……那是阿姨留给我的,我想去看看。”
她刻意回避了“记忆”、“真相”这些敏感的词汇,只强调法律上的交接和对逝者遗愿的尊重。
陆琛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皮囊,看到她内心深处翻涌的急切和探寻。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
就在林晚星以为他会断然拒绝,甚至可能再次爆发时,他却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明天上午,让司机送你去。”他的声音淡漠,听不出情绪,“下午三点前回来。”
他同意了?!
这出乎意料的顺利,反而让林晚星心头一紧,生出一种不真实感。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答应?是笃定她找不到什么?还是……另有打算?
但无论如何,这是机会!她必须抓住!
第二天上午,阳光透过云层,洒下些许稀薄的暖意。司机沉默地将林晚星送到了安平巷那扇熟悉的绿色铁皮门前。
站在门前,林晚星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她掏出沈母留给她的钥匙——这也是遗嘱执行时一并交给她的——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
门开了。
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混合着旧木头、尘埃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依旧是她上次来时的模样,整洁,朴素,时间在这里仿佛流逝得格外缓慢。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照在那些老旧的家具上,沈母织了一半的毛线还放在窗边的沙发上,仿佛主人只是临时出门,很快就会回来。
物是人非。林晚星的鼻尖一酸,强压下涌上眼眶的湿意。
她没有时间伤感。她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开始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搜寻。她首先走向沈母的卧室。
床头柜上,那张她上次惊鸿一瞥的、有她母亲在内的三人合影,依旧静静地立在那里。她拿起相框,指尖拂过母亲温婉的笑颜,拂过沈母年轻明媚的脸庞,最后落在那个清瘦倔强的少年沈倦身上。那时他的眼神,还没有被恨意侵蚀。
她放下相框,开始翻找。抽屉里是一些普通的药品和针头线脑。衣柜里是沈母朴素整洁的衣物。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她的目光落在了床底。那里似乎放着一个不大的旧木箱。
她费力地将箱子拖出来。箱子没有上锁,里面是一些更久远的杂物,几本旧的户口本、粮票,还有一些信札。
她的心跳陡然加快,拿起那叠用牛皮筋捆着的信札。大部分是沈母与远方亲戚的普通通信,但当她翻到最下面几封时,她的手指僵住了。
那信封上的字迹,优雅而陌生,绝不是沈母的。寄信人地址……赫然是林宅当年的地址!而收信人,是沈月华(沈母)!
是母亲写给沈母的信!
林晚星颤抖着抽出信纸。纸张已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是母亲苏婉晴那熟悉的、温柔娟秀的笔迹。
信的内容多是姐妹间的家常闲聊,关心彼此的生活,询问孩子的近况(提到了“星星”和“小琛”)。但在其中一封信的末尾,母亲用一种忧虑的笔调写道:
【月华姐,近日家中似有异动,总觉有人窥视。宏正(林晚星父亲)生意上亦遇莫名阻力,问他又不肯多言,只让我安心。心中忐忑,唯与你书信一二,望勿挂念……】
异动?窥视?莫名阻力?
这封信的时间,恰好就在五年前那场“背叛”发生前夕!
林晚星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这印证了她的猜测!当年,确实有第三方势力在暗中动作,不仅针对了沈家,也针对了林家!
她继续疯狂地翻找,在木箱的角落,又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着的、扁平的硬物。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更厚的、封面是深蓝色革面的旧相册。
她翻开相册。前面大多是沈母和沈倦父亲年轻时的照片,以及沈倦的成长记录。直到翻到后面,她看到了更多母亲苏婉晴和沈母的合影,两人从少女时代到各自成家,亲密无间。
在相册的最后一页,夹着一页对折的、质地不同的硬纸。她小心翼翼地展开。
那是一张设计草图。纸上画着一枚戒指的雏形,线条流畅优美,旁边用铅笔写着细小的备注:“星辰之念,赠婉晴,愿友谊长存。”
星辰之念……林晚星猛地摸向自己的脖颈,那里空荡荡的。“星辰之泪”项链!母亲留给她的遗物!难道这条项链,最初的设计构思,是沈母想要送给她母亲的礼物?为了纪念她们的友谊?
这个发现让她心神俱震。两家人的渊源,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一个方向——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推手,在五年前,同时针对林沈两家进行了某种破坏和离间!而沈母,在压力和误导下,成了这场阴谋中无意却关键的一环!
她需要的,是更直接的证据!证明那个“冒充林家之人”存在的证据!
她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再次扫过这个房间。最后,定格在了那个老旧的、带着镜子的五斗柜上。
她走过去,试着拉动抽屉。上面的抽屉都 easily 打开了,里面是些寻常物品。直到最下面那个带锁的小抽屉。
锁着?
她蹲下身,仔细观察那把老旧的小铜锁。忽然,她想起小时候母亲有一个习惯,喜欢把重要的备用钥匙藏在……
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伸向了五斗柜上方,那面镜子的木质边框顶端。指尖在积着薄灰的边框上摸索着。
突然,她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细小的金属物体!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用指甲小心翼翼地将其抠出。
那是一枚小小的、已经有些氧化的铜钥匙!
她的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钥匙。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将钥匙插入了那个带锁抽屉的锁孔。
“咔。”
轻微的弹响,锁开了。
她屏住呼吸,缓缓拉开了抽屉。
抽屉里很空,只有一本封面没有任何文字的、更厚的硬皮笔记本,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旧款录音笔的东西!
林晚星的眼睛瞬间睁大,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冲向了头顶!
她首先拿起了那支录音笔。手指颤抖着按下了播放键。
一阵沙沙的电流声后,一个刻意压低的、带着某种地方口音的陌生男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沈女士,这是林先生的意思……希望您和您儿子,以后不要再纠缠晚星小姐……这笔钱,足够您儿子出国深造,也能治好您先生的病……林夫人(晚星的母亲)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希望您能理解,不要再有任何联系……否则……”
录音在这里戛然而止,似乎是被人强行中断了。
但这已经足够了!这声音,这内容!就是当年那个冒充林家、逼迫沈母收下支票的人!
林晚星激动得浑身发抖,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证据!这就是铁证!
她放下录音笔,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那本厚厚的硬皮笔记本。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里面,藏着最后的、也是最核心的秘密!
她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沈母那熟悉的、却更加潦草无力的字迹,写下的第一行字:
【当我写下这些的时候,我知道,时间可能不多了。有些真相,不能被带进坟墓。这关乎小琛的一生,也关乎婉晴女儿的清白,更关乎……我们两家人,到底是被谁拖入了这无底的深渊……】
林晚星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她贪婪而急切地,向下看去……
窗外,原本稀薄的阳光不知何时已被乌云吞噬,天色暗沉下来,仿佛山雨欲来。
而别墅门外,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巷口,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陆琛那张面无表情、却眼底翻涌着墨云的的脸。他目光沉沉地,望向那扇紧闭的绿色铁皮门。
他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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