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雷雨声不仅没有停歇,反而随着夜色的加深愈发狂暴,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狂风卷着雨幕,仿佛要将这座躁动不安的京州城彻底淹没。
京州第一人民医院的高干特护病房内,厚重的隔音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空气中只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静谧。祁同伟半倚在病床上,并未如外界传言那般虚弱地挂着吊瓶,甚至连病号服都穿得整整齐齐。他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祁门红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滴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的目光虽然落在墙壁悬挂的液晶电视上,但焦距却似乎穿透了屏幕,落在了某个虚无的点上,眼神深沉得像雨夜的深渊。
电视新闻频道正在滚动播报省政府门前的 “聚集事件”,画面被刻意做了模糊处理,只能隐约看到攒动的人群和晃动的横幅,显得混乱而无序。但主持人的措辞却异常严厉,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立场,像一把把重锤,狠狠敲打着祁同伟精心策划的这场 “民意展示”:“…… 经初步核查,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企图利用经济纠纷绑架公共秩序的恶性事件。省委省政府已紧急成立联合工作组,将坚决打击事件幕后黑手,依法维护社会稳定与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
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冷笑,那笑容里既有对对手反应速度的几分赞赏,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钟正国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手 “定性” 玩得炉火纯青 —— 不需要繁琐的调查,不需要细致的取证,直接从政治高度给整件事定了调子:这不是工人维权,不是供应商讨薪,而是蓄意制造的动乱。只要这个调子定下来,接下来所有的雷霆手段,都成了维护稳定的 “必要举措”,所有的牺牲,都成了守护大局的 “合理代价”。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程度顶着一身的雨水和寒气踉跄着走了进来。他的西装外套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头发耷拉在额前,脸色苍白如纸,眼神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惊慌,平日里那股子作为京州市副市长的威风,早已荡然无存,活脱脱像只惊弓之鸟。
“省长,情况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程度连身上的雨水都顾不得擦,冲到病床前,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宣传部那边是动真格的!我们之前安排的那几家都市报和网络媒体,主编刚刚全被纪委和公安联合带走了,理由是‘涉嫌寻衅滋事’和‘非法经营出版物’。网上的帖子删得干干净净,连备份都找不到,所有的水军账号在一小时内全部被封禁,Ip 地址都被锁定了!现在舆论风向彻底反过来了,全网都在骂我们…… 不对,是骂那些企业主,说他们是发国难财的奸商,是被人当枪使的蠢货!”
祁同伟缓缓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床沿,发出一阵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他并没有表现出程度预想中的暴怒,反而冷静得可怕,甚至眼底还带着一丝了然。
“这就慌了?” 祁同伟瞥了程度一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钟正国要是连这点掌控舆论的手段都没有,他也坐不到当年那个位置。控制喉舌,本就是他们那批老领导的基本功。”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我让你盯着的另一条线呢?工人和卡车车队那边,情况怎么样?”
程度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带着哭腔:“崩了,全崩了!武警总队直接出动了装甲防暴车,把省政府周边三个街区都封锁了,那不是常规的驱散,是‘围捕’!带头闹事的几个包工头,刚才给我发了最后一条求救信息,说特警已经破门而入了,现在人在哪都不知道。天成建材那几百辆卡车,也被交管部门以‘严重违章占道’为由全部扣押,司机都被带去交通法规学习班了,手机全被没收了!”
“雷霆万钧,果然是雷霆万钧啊。” 祁同伟低声感叹了一句,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狠厉,“不愧是老一辈的‘政法教父’,出手就是绝杀,半点余地都不留。他这是明着告诉我,在绝对的国家机器面前,我那些江湖手段、舆论把戏,不过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儿科。”
“省长,那我们怎么办?” 程度是真的怕了,双腿都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声音里满是绝望,“要是他们顺藤摸瓜,查到是我们在背后指使的,那…… 那我们就全完了!”
“查不到你头上,也查不到我头上。” 祁同伟打断了他的话,目光骤然变得森寒,“所有指令都是通过三层中间人单线联系的,那些包工头和媒体主编,只知道拿钱办事,只知道是为了讨薪造势,谁知道是你程度在背后牵头?就算他们猜到了,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敢说吗?” 他顿了顿,语速加快,“你现在就去安排,让那几个中间人立刻‘消失’—— 去东南亚旅游也好,去非洲援建也好,总之,二十四小时内,必须彻底离开汉东,没我的命令,不准回来。”
程度连忙点头,转身就想往外走,却又被祁同伟叫住。
“等等。” 祁同伟站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望着窗外那黑沉沉的雨幕,雨点砸在窗玻璃上,模糊了城市的轮廓,“给高小琴打个电话,告诉她,既然上面已经把这事定性为‘恶意讨薪’,那芯谷公司就得配合着把戏演到底。让她立刻发个官方声明,就说公司资金链确实暂时紧张,但正在积极对接银行筹措款项,绝不会拖欠农民工一分钱的血汗钱。把姿态做足,眼泪流够,演戏就得演全套。”
“可是……” 程度一脸不解,眉头拧成了疙瘩,“这样一来,我们之前逼宫的计划,不就彻底失败了吗?不仅没给沙瑞金和钟正国制造麻烦,反而还把自己架在了火上。”
“失败?” 祁同伟猛地转过身,冷笑一声,那双眼睛在昏暗的病房里亮得吓人,像蛰伏的猛兽,“谁说失败了?钟正国虽然用国家机器的强力压下了这场风波,但他同时也暴露了底牌 —— 他们比谁都在意‘社会稳定’这四个字。只要他们在意,我们就还有筹码。这场明火虽然被扑灭了,但烟还在,那些没来得及散去的质疑还在,足够呛得他们夜不能寐,这就够了。”
祁同伟重新躺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动作从容得仿佛刚才的一切谋划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梦呓。他闭上眼睛,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去吧,把尾巴擦干净,一点痕迹都不能留。明天早上,我要让全省人民都看到,一个‘带病坚持工作’的副省长,出现在京郊的抗洪抢险第一线。钟正国想用舆论杀我,那我就用舆论给自己塑金身。我倒要看看,是一个为了维稳不惜动用武警的‘冷血政府’得人心,还是一个抱病奔赴一线、心系百姓的副省长得人心!”
雨越下越大,瓢泼的雨水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污垢都冲刷干净。但在汉东省委大院的深处,沙瑞金的办公室里,灯光依旧彻夜未熄,亮如白昼。
沙瑞金和钟正国对坐在沙发两侧,面前的茶杯早已凉透,袅袅的热气早已散尽。两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反而笼罩着一层深深的疲惫和忧虑。沙瑞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一丝沉重:“钟老,虽然暂时压住了局势,但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容易结束。”
钟正国点了点头,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是没结束。祁同伟这一步虽然输了,但他没伤筋动骨,反而还在想着用舆论翻身。他就像一颗埋在汉东的未爆定时炸弹,我们不知道他的引爆点在哪里,也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后手,随时可能在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再次引爆更大的风暴。”
办公室外的雷雨还在继续,汉东的天,依旧没有放晴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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