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徐永刚“殉爆”的光芒散尽后,凝滞了那么一瞬。战场上,无论是远征军一方,还是残存的牧灵者,甚至远处骨山上挣扎爬起的张晓伟,都陷入了短暂的死寂,被那壮烈到极致、也纯粹到极致的“守护”意志所震慑。
那点微弱的金红色光点,嵌在断裂的秩序之刃碎片上,静静悬浮,如同徐永刚不曾完全散去的注视。
“徐…典狱长…” 一名天道星修士颤声低语,手中长剑几乎握持不住。他们奉为领袖、敬畏有加、甚至有时觉得过于严苛不近人情的典狱长,就这么…没了?以一种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如此惨烈又如此辉煌的方式,为了…守护他们,守护这片土地?
“老徐…” 李鑫隆呆呆地看着那点金光,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之前被徐永刚“净化”过、此刻隐隐作痛的伤口,嘴唇动了动,脸上那惯有的凶悍与暴戾,第一次被一种混杂着茫然、憋闷、以及一丝难以言喻酸楚的情绪取代。那个古板、讨厌、总是训斥他的“徐疯子”,就这么…没了?
“啊——!!!”
一声凄厉、崩溃般的尖叫打破了死寂。是袁庆林。他双眼赤红,脸上糊满了不知是血还是泪的污迹,死死盯着徐永刚消失的地方,又猛地扭头看向远处正挣扎着爬起、气息萎靡混乱、身上邪能护罩破碎、狼狈不堪的张晓伟,以及那些在殉爆光芒边缘侥幸存活、正惊恐后退的残余牧灵者。
“徐疯子!你这个疯子!古板!倔驴!讨厌鬼!” 袁庆林嘶声力竭地吼着,语无伦次,眼泪鼻涕一起流,“谁要你救了!谁要你挡在前面了!你还没看着我炼出能让你刮目相看的丹药呢!你还没给我那些符文的研究权限呢!你就这么…就这么…”
他猛地从怀里、从储物袋里,掏出所有能掏出来的瓶瓶罐罐、丹丸药粉,也不管是疗伤的、补充灵力的、解毒的、还是他试验失败的半成品,甚至有几颗颜色诡异、冒着泡泡的不明物质,双手抓起,如同泼水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张晓伟和那些残余牧灵者的方向,疯狂地、毫无章法地扔了过去!
“我炸死你们!毒死你们!恶心死你们!给徐疯子报仇!报仇啊——!!”
丹药、药粉在空中划出乱七八糟的轨迹,有的还没飞到一半就自行炸开,释放出五彩斑斓但效果不明的烟雾;有的砸在牧灵者身上,除了溅起一点灰尘毫无作用;有几种毒丹倒是让几名受伤的牧灵者伤口加速溃烂,惨叫连连;最离谱的是几颗“臭云丹”改良版,在牧灵者阵中炸开,浓郁的、混合了腐尸、粪便、变质药材的恐怖恶臭瞬间弥漫,连那些没有嗅觉的牧灵者魂体似乎都受到了精神污染,动作一滞。
虽然效果有限,甚至有些滑稽,但那不顾一切、歇斯底里的疯狂劲头,却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压抑的悲痛与怒火!
“杀——!!为典狱长报仇!!” 幸存的天道星修士红了眼眶,齐声怒吼,不再结阵固守,而是如同出闸猛虎,朝着最近的那些被臭云丹熏得晕头转向的牧灵者扑杀过去!秩序之光虽不如徐永刚精纯浩大,却更加决绝凌厉。
“吼!!” 李鑫隆更是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眼中刚刚升起的酸楚瞬间被滔天的杀意淹没!他死死盯着那名之前差点偷袭得手、此刻正慌忙后退的牧灵者长老,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根本不管身上伤势,煞气如同火山喷发,整个人化作一道血色旋风,挥舞着战刀,以近乎同归于尽的架势,朝着那长老狂冲而去!
“让你偷袭!让你偷袭!砍死你!砍死你啊!!” 他一边冲,一边疯狂地嘶吼着,刀光毫无章法,却快如闪电,狠辣绝伦,每一刀都倾尽全力,完全不顾自身防御。那长老本就在殉爆中受了不轻的波及,此刻被这不要命的疯魔打法逼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
“鑫隆!小心!” 赵永奎急喝,挺枪上前掩护,与张茜一左一右,护住李鑫隆侧翼,三人配合,竟将那名合道境长老死死缠住,逐渐压制。
韩逸梦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悲恸与对芯片信息冲击的余悸。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徐永刚用生命换来的战机,绝不能浪费!他看了一眼云璎珞,后者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对他微微点头。
“趁现在,清剿残敌,目标——张晓伟!” 韩逸梦的声音冷静地传入每个队友耳中,也传给了那些尚在震惊与悲痛中的天道星修士和万兽城驯兽师。
众人如梦初醒。是啊,罪魁祸首还没死!
韩逸梦与云璎珞率先而动。两人“幻真混沌道域”再次展开,但范围不再求大,而是凝练如实质,化作一道灰蒙蒙、却又闪烁着星辉与梦影的流光,如同离弦之箭,直射远处骨山上刚刚稳住身形、正惊怒交加试图重新凝聚邪能的张晓伟!道域所过之处,残余的邪能雾气被迅速排开、中和。
“拦住他们!” 张晓伟又惊又怒,对着身边残余的几名牧灵者长老和还能动弹的牧灵者厉声嘶吼,同时双手急挥,试图从怀中掏出什么。
然而,徐永刚的殉爆不仅重创了他,也极大削弱了牧灵者的力量与士气。几名长老自身难保,普通牧灵者更是被天道星修士和万兽城驯兽师的疯狂反扑打得节节败退,哪里还拦得住韩逸梦和云璎珞?
眼看那道诡异的灰蒙蒙流光就要冲到近前,张晓伟眼中闪过一丝肉痛与怨毒,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枚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诡异兽符。这兽符与他之前给的“四方盟符”形制相似,但气息更加阴森邪恶。他毫不犹豫地将兽符按在自己胸口,同时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兽符之上!
“以我精血,唤汝真名——幽影遁空!”
兽符骤然爆发出浓郁如墨的漆黑邪能,瞬间将张晓伟全身包裹!那邪能粘稠如实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与污秽气息。张晓伟的身影在黑光中迅速变淡、模糊,眼看就要遁入虚空逃走!
“想跑?!” 韩逸梦眼神一厉,道域速度再增,同时肩头平衡之眼光芒大放,一道蕴含着“平衡”与“干扰”之力的无形波纹后发先至,猛地撞在那团包裹张晓伟的漆黑邪能之上!
嗡!
漆黑邪能剧烈震荡,张晓伟即将消失的身影猛地一滞,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遁法被打断了一瞬!他怨毒无比地瞪了韩逸梦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那头被殉爆光芒重创、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地狱犬,不知何时挣扎着爬了起来。它没有去攻击近在咫尺的韩逸梦,也没有去救援主人,反而猛地张开两张巨口,如同长鲸吸水般,疯狂吞噬着周围逸散的、源自牧灵者尸体和溃散邪能雾气的暗绿色能量!它身上的伤口在吞噬中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气息也重新变得凶戾,但那双眼睛,却更加空洞、呆滞,甚至…隐隐透出一丝不属于它本身的、更加冰冷的意志。
“畜生!还不护主!” 张晓伟见状,又惊又怒,厉声呵斥。
然而,地狱犬只是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吞噬邪能,甚至…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几名重伤垂死的牧灵者长老,眼中闪过一丝贪婪。
“你…!” 张晓伟气得差点又喷出一口血,但此刻逃命要紧。他不再指望地狱犬,疯狂催动胸口那漆黑兽符,浓郁邪能再次涌动。
韩逸梦岂能再让他逃脱?道域全力压下,同时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混沌剑气激射而出,直刺张晓伟心口!云璎珞的梦刃也无声无息地斩向他的脖颈!
生死一线!
张晓伟脸上闪过极度的不甘与怨恨,他猛地将手中那枚漆黑兽符彻底捏碎!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结出一个诡异复杂的手印,点在自己眉心。
“血祭·幽影穿空!”
噗!他再次喷出一大口精血,融入破碎的兽符黑光之中。黑光骤然变得刺目,一股远超之前的狂暴空间之力爆发,硬生生将韩逸梦的道域压制和剑气、梦刃逼开些许!黑光裹着张晓伟,如同扭曲的闪电,猛地射向高空,方向赫然是…饿鬼道星所在的星空方位!
“韩逸梦!今日之仇,本座记下了!待本座在饿鬼道重获新生,必归来将你等,连同此界,一并吞噬!哈哈哈哈——” 充满怨毒与疯狂的狂笑声从急速远去的黑虹中传来,迅速变得微弱。
“主人…等我…” 一个呆滞、嘶哑,仿佛刚学会说话的古怪声音响起。只见那头吞噬了大量邪能、伤势恢复大半的地狱犬,竟也化作一道黑烟,紧随那道黑虹之后,疯狂追去,转眼间也消失在天际。
韩逸梦与云璎珞的攻击落空,只斩碎了少许残留的邪能。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没想到张晓伟的逃命底牌如此诡异强悍,竟然能强行突破道域封锁,施展出如此远距离的空间遁法,直抵饿鬼道星。
“追!” 韩逸梦毫不犹豫,就要驾起遁光追击。张晓伟此人已彻底入魔,且知晓太多秘密,更是“清除者”在此地的重要棋子,绝不能放虎归山!
然而,就在他刚要动身的刹那,心中莫名一动。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环形山中心,徐永刚殉爆后留下的那片“洁净”区域。
只见那点嵌在断剑碎片上的金红色光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正微微地、极其微弱地闪烁着,散发出一种温暖的、带着安抚与呼唤意味的波动。那波动,与中心区域那被撕开缺口的龙兽遗蜕、以及那枚暗淡的龙晶,产生了某种极其隐晦的共鸣。一丝丝精纯的、未被污染的龙息,正从遗蜕和龙晶中渗出,缓缓流向那点金光。
徐永刚最后的话语在他心间回响:“护住…此星生灵…”
韩逸梦的脚步顿住了。他看向张晓伟消失的天际,又看看眼前惨烈的战场,看看那点微弱的金光,再看看身边伤痕累累、灵力枯竭的同伴,以及那些幸存下来、却已失去战意、茫然失措的万兽城驯兽师…
追,或许能追上,但风险极大,且可能错过此地更重要的东西——徐永刚用生命换来的、接触未被污染龙兽遗蜕与龙晶的机会,以及…那点可能蕴含着他最后意志与本源的金光。
不追,则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就在他心念电转,难以决断之际,怀中那枚陈云水给予的、用于紧急联络的玉简,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散发出灼热的光芒。
韩逸梦分出一缕神识探入。
陈云水那永远带着三分从容笑意的声音,此刻却透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凝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韩兄!荒原情况如何?我感应到剧烈的能量爆发与…徐典狱长的气息骤降!他…他怎么样了?张盟主呢?速报!城中亦有异动,急需准确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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